2016年盛夏,江蘇無錫一戶普通人家的老宅里,一個舊木盒悄然撕開了歲月塵封的歷史。
當94歲高齡、雙目失明的錢建民輕輕撫摸那方沉甸甸的大印時,他的神情不是惶恐和驚訝,而是一種穿越時間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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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年從日軍司令部繳來的戰利品。”
一句話讓家人震驚,也讓這段隱秘的軍旅往事浮出水面。
接下來的幾個月,這位沉默了大半生的老兵,被6輛坦克列隊迎接,他摸著鋼鐵戰車,淚水悄然滑落。
一段跨越七十年的牽掛,終于得到了回應……
秘密現世
2016年,江蘇無錫東亭鎮南家村錢家老宅,94歲的錢建民正躺在竹椅上,他戴著墨鏡,斑白的眉毛微微上揚,他已經看不見這個世界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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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女兒錢莉正清理角落里那只紅木衣柜,就在她整理柜底的時候,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物件,方方正正還散發出淡淡的霉味。
“爸,這里有個包著布的盒子,你知道是什么嗎?”
女兒把布包拎出來,里面是一個掉漆的舊木盒,錢建民張開雙手,朝著聲音的方向攤了攤。
“拿過來我摸摸。”
女兒把盒子遞到他手里,老人的手指緩慢地沿著盒蓋摸索了一圈,停在了中間那塊木板的凹陷處,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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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日軍第十八師團的大印。”
“爸,你說什么?這是日本鬼子的……大印?”
“嗯,是他們的司令部印,是戰利品。”
女兒一時間愣在原地,她從來只知道父親是一位失明的普通老人,解放前退伍回鄉,靠編草鞋養家糊口。
可這枚日軍大印從何而來?
又怎會在他們這個農家小院的衣柜里,藏了整整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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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莉坐在父親旁邊,一連串的問題涌到口邊。
“你怎么會有這個?你以前到底經歷過什么?為什么從來都沒告訴我?”
“那時候你還沒出生,沒必要讓你知道這些。”
那天,錢建民說起自己小時候如何受盡戰亂苦楚,少年時代如何立志參軍,在緬甸前線如何開著戰車沖鋒,與日寇王牌部隊第十八師團血戰到底,如何親手繳獲了這枚大印……
那些激蕩歲月,他從未提起過,如今一句句緩緩吐出,像刀子一樣刮著女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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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莉聽得淚流滿面,她無法想象,父親曾經是怎樣英姿颯爽,也無法想象,他在失明退伍后,竟甘于在村里當個編草鞋的普通人,從未向任何人炫耀、爭功、求榮。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你有這樣的功勞,這么多苦,為什么不讓人知道?”
“我不是為了誰知道才去打仗的。”
最終,錢莉把父親的故事寫成了一封信,寄給了當地的退役軍人事務局,又找人聯系了關愛抗戰老兵基金會。
她不是為了給父親要補貼,只是想讓這個曾經英勇赴死、如今默默無聞的老兵,被這個世界重新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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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兩周,幾位鎮里的干部帶著志愿者敲開了錢家的門,拿著登記表、攝像機和錄音筆,坐在院子里聽錢建民老人慢慢講述那些過往。
工作人員一邊聽一邊不住點頭,有人當場打電話給市里說明情況,錢建民是一位被遺忘的國家功臣,應該為他完成未竟的心愿。
戎馬生涯
1940年秋天,江蘇無錫還沒有被戰火徹底撕裂,18歲的錢建民坐在學堂的課桌前,目光死死盯著教科書里那張坦克照片,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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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完成了中學學業,做了一個許多人都不敢想的決定,報考陸軍機械化學校,他要去學開戰車,做一個能操控鋼鐵猛獸的兵。
“日本鬼子橫行霸道,開著坦克在中國土地上耀武揚威,我就要開坦克,把他們一個個碾過去!”
最終,錢建民成了學校戰車學生隊的一員,學習的不僅僅是坦克駕駛,還包括戰場偵察、指揮協同、機械維護,課程異常嚴苛。
三年苦學之后,他順利畢業,穿上軍裝的那一刻,他知道,這不是榮耀的開始,而是危險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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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初春,中國遠征軍受命入緬甸對日作戰,錢建民所在的裝甲部隊,作為中美聯合編成的中美第一臨時戰車群,被選中赴緬馳援。
沒成想,剛踏上緬甸戰場,遠征軍就遭遇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失敗。
日寇出動的是他們最驕傲的第十八師團,在緬甸設下嚴密防線,利用復雜的地形和叢林環境,占盡先機,遠征軍很快便潰不成軍,英軍更是死傷慘重,數萬人埋骨他鄉。
這一戰讓錢建民徹底清醒,抗戰不是演習,不是口號,而是刀刀見血、命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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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撤退到印度重整,經過半年強化訓練與美械補充后重返緬甸,第二次反擊開始了,錢建民駕駛的輕型坦克位于坦克一營的前鋒部隊,負責沖破敵軍防線、開辟進攻口。
1944年1月31日拂曉,達羅鎮外圍濃霧彌漫,日軍第十八師團的司令部設于此,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實則重兵埋伏,堪稱銅墻鐵壁。
“全速前進,不得有誤!”
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錢建民的坦克第一個沖出隱蔽林帶,敵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坦克一營像一把利刃,直插日軍司令部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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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枚炮彈擊穿指揮部屋頂,數十名日軍高級軍官當場陣亡,在司令部一角,一只朱紅色的木匣子滾落地面,錢建民下車后拾起,發現匣內赫然是第十八師團司令部的大印。
他當即將大印上交軍部,但在隨后的獎勵大會上,指揮官卻破例將這枚大印正式頒給了他,理由很簡單,這枚敵軍權力象征的大印,就是他一手繳獲的。
“你為全營爭了光。”
錢建民將大印包了三層油布,小心藏在貼身行囊中,這一戰之后,遠征軍節節勝利,第十八師團元氣大傷,最終在緬北戰役中被全殲,我軍為南京大屠殺的死難者討回了一筆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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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夏天,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傳來,錢建民抬頭望著天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經歷過叢林血戰、坦克沖鋒,如今終于都結束了。
很快,他被調回西南,負責接收美軍撤離時留下的三千多輛軍用車輛,本是一項輕松的任務,他換上了干凈的軍服,手里拿著登記冊,像個普通后勤軍官。
彼時,西南山區盤踞著不少土匪,借著戰亂余波,瘋狂搶掠過路百姓。
一天傍晚,錢建民和幾名戰士正押送車輛經過貴陽東郊,遠遠便聽到密林深處傳來哭喊聲,他們循聲而去,果然發現幾名土匪正在搶奪百姓的糧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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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們怒火上涌,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土匪顯然未料到會碰上軍隊,慌亂逃竄,三下兩下便被制服。
“快回車隊,天快黑了。”
事畢,一行人駕車原路返回,剛跨過一處石階,忽然聽到“砰”的一聲悶響,他只覺得下巴像被鐵錘猛砸,隨后被巨大的沖擊力掀翻,后背重重砸在地上。
“排長!”
戰士們的喊聲斷斷續續傳來,原來,一枚從樹林里冷不丁冒出來的子彈,擊穿了錢建民的下巴,飛濺的玻璃碎片,殘忍地刺進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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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醒來時,躺在軍區醫院的病床上,眼皮像被針線縫死了,怎么也抬不起來,張口想問一句“我還能不能回前線”,喉嚨里卻只擠出了一聲嘶啞的嘆息。
治療持續了很久,從軍區到貴州中央醫院,輾轉多處,最終錯過了最佳救治時間,醫生只能宣布他雙目永久失明。
一個戰士,若不能再看見戰場,他還能是什么?
退伍手續批下來那天,錢建民把自己的軍功章摸了又摸,那是他曾經的榮光,但此刻,他只想安安靜靜離開,唯一帶走的,是那枚繳自日軍第十八師團的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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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鄉后,他靠聽雨聲分辨季節,靠觸摸炊煙判斷時間,為了養家,摸索著學會編草鞋,他不愿向政府要待遇,更不愿提自己是抗戰英雄。
直到七十多年后,那方被他藏得最深的大印,讓所有人知道,這個默默編了一輩子草鞋的盲老人,是那個把日本第十八師團司令部撞得四分五裂的中國軍人。
心愿得償
從那枚大印被發現之后,錢家老宅熱鬧了起來,錢建民的經歷很快被整理成材料上報,讓所有人意外的是,老人并沒有向任何部門提出待遇申請,只是提出一個請求。
“我不缺什么,能不能……讓我摸摸咱們自己造的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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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工作人員心頭一緊,這個請求看似簡單實則不易,畢竟,坦克屬于軍事重器,即使是軍屬也難以靠近,正因為這樣,這個愿望才顯得更加珍貴而沉重。
于是,申請被層層上報,無錫某裝備部隊得知情況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回了五個字。
“全力滿足他!”
2016年12月,一個寒風凜冽的清晨,錢建民換上珍藏多年的抗戰老兵外套,由女兒陪同前往軍營。
當車駛進營區大門的那一刻,六輛國產九九式主戰坦克整齊列隊,像鋼鐵巨獸般肅穆挺拔,營區懸掛著條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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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老戰士錢建民同志回家!”
女兒忍不住掩面而泣,錢建民雖然看不見,但他能聽見,能感受到那轟鳴的引擎聲,以及戰士們齊聲喊出的口號。
“向老英雄致敬!”
錢建民一步一步走近坦克,手指伸出,輕輕貼上冰冷的裝甲外殼。
“這是……咱們中國自己的坦克?”
“是的,老前輩,全是我們自己造的。”
“我……等了這一天,等了七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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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錢建民在戰士們的陪伴下,參觀了整個營區,聽講解、摸裝備、聽訓練口號聲,仿佛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當天傍晚,錢建民離開軍營時,戰士們列隊相送,返程路上,他坐在車里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微微上揚。
2018年,錢建民因肺部感染病逝,享年96歲,噩耗傳來,無數人為之落淚。
“他用一枚大印,講述了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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