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郭志鵬,今年54歲,出生在北方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家里兄弟姐妹四個,我排行老疙瘩,上面有三個姐姐。
我小時候,家里非常窮,經常吃上頓沒下頓,特別是在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米缸里的米只有一瓢,為了能活下去,每天都喝稀粥。
每次看到母親把稀粥端到桌子上,我瞥了一眼盆里,肉眼都能數過來有幾粒米。
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丁,我享受的待遇自然而然與三個姐姐不同,每次喝粥時,我都喝半飽,等到三個姐姐離開以后,母親就從灶坑里扒出來兩個燒好的紅薯,讓我拿到里屋去吃。
有一次,我正在里屋細嚼慢咽紅薯,二姐突然破門而入,瞧見我在吃東西,她的眼睛瞬間變成一把利刃,直勾勾盯著我,好像要把我殺了似的,我心虛,不敢和她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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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姐、三姐回來以后,二姐把白天看到的一幕告訴了她們,從此以后,三個姐姐對父母的意見很大,覺得他們重男輕女。
母親自知理虧,不敢和三個姐姐辯解,后來多虧奶奶出來打圓場“你們仨不要對你們的母親有敵意,志鵬的紅薯,是我給的。”
奶奶都這么說了,三個姐姐即使對她老人家有不滿,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每家每戶都不怎么不富裕,根本拿不出閑錢供自家孩子上學。
村里的大多數孩子,小學都沒念完,更別提上初中了。
我的三個姐姐,屬三姐文化最高,小學念完了,初中去了一個星期,大姐、二姐只有小學三年級文化。
我入學第一天,父親就蹲在我面前囑托我“志鵬,咱們家就你一個男孩,不管到什么時候,哪怕是砸鍋賣鐵,也會供你讀書的。”
我當時年齡小,似懂非懂父親說的話,為了不讓他老人家傷心,我連連點頭答應他。
我腦子比較聰明,老師講過的知識,只要稍加復習,我就能記住。
記得我入學后的第一次考試,我考了雙百,老師獎勵了我一支鉛筆,我連跑帶顛回家告訴父母“爸、媽,我考了第一名,這是老師獎勵我的。”
父親不認識字,但是老師判的分數,你還是認得,用粗糙的老手攤開試卷,看到兩個“100”寫在試卷的最上面,他當場淚目了。
要知道從我太爺爺那一代起,我們家族就都是文盲,如今文盲家族在我這一代被終結,父親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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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種非常聽話的孩子,老師留的作業,我哪怕不睡覺也要完成,等到第二天去上學時,發現是老師口誤,只有我一個完成了,其他同學只寫了我的十分之一。
上了初中以后,我的學習成績被班主任賞識,他勸我好好學習,去讀高中,以后考大學。
換做以往,老師的話我肯定會照做,但是這一次我沒有聽老師的話,父母已經年歲大了,他們沒有能力再掙錢供我讀書,我想提早就業,于是,初中畢業以后,去念了中專。
在我中師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整個村子瞬間沸騰了,要知道在那個年代,極少有農村考出去的大學生。
我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村長和鄉親們知道后,他們都來家里恭喜我父母。
“老郭大哥,這次你們家志鵬可給你們二老長臉了,必須要大擺宴席慶祝一下。”
“老郭叔,我志鵬弟弟畢業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吃上皇糧了。”
被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恭維,父親已經迷失了自我,他不知道我念的是中師,畢業后最對口的工作就是老師。
我考上了中專,父親很高興,將家里剛過百斤的小豬殺了,在院子里放了好幾桌請大家吃飯。
在我們老家這邊,我可以說是最早一批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的人。
初到大學時,我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滿了好奇,看看這瞧瞧那。
有些生活在城里的孩子,瞧見我穿著比較老土,露出一副鄙視的樣子,已經走了很遠還回頭瞧我,然后和旁邊的同學竊竊私語。
我猜想他們在討論我,甚至會說我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土老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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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學以后,我才發現原來貧富差距,也能毀掉一個人。
我的同桌也是從農村考上來的學生,他為了能縮小到與城里學生的差距,竟然把自己打扮的很時尚,花錢大手大腳。
他父母也是老實本分的農民,為了供他讀書,已經付出了所有。
當他無法從父母這里得到生活費時,他就出去坑蒙拐騙,最后因為詐騙罪,被抓進去坐了幾年的牢。
我知道有些圈子不是你想融入就能融入進去的,當然,我也不想融入一些不屬于自己的圈子。
念大學期間,我依舊保持艱苦樸素的精神,去食堂打飯,我極少點葷菜。
1992年,我中專剛畢業,本應該分配回戶籍所在地當一名老師,但是我沒有那么做,而是選擇去最艱苦的地方支教一年。
當時很多同學覺得我腦子里肯定進了水,要不然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可是我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異樣眼光,堅持自己的選擇。
當我來到最艱苦的山區支教時,發現這里的生活條件與我老家相比,要差之千里。
如果需要用水,要步行一公里的山路,到山腳下去挑水,這里的教室非常狹小,而且一間房里要安置兩個班級,當給高年級上課時,低年級學要自主學習。
輪到給低年級上課時,高年級學生要完成老師剛剛交代的作業。
剛剛來到這里時,我有點后悔了,想退縮,但是礙于面子,我沒有背著行李下山一走了之。
這里的老教師告訴我,這里一共有4個年級,他教一年級和二年級,我教三年級四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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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教師沒讀過高中,更沒念過大學,只有小學文化水平,但是在他們村里,他算是有文化的人了,這么多年,村里一直是由他擔任代課教師。
老教師告訴我,學校沒有住宿的地方,上一個來支教的老師是借住在學生家里。
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我能感覺到,他也希望我借住到學生家里,這樣就不用為我張羅著宿舍的問題。
我上完第一天的課,有一個身上打滿了補丁的孩子來到我身邊“老師,你去我家住吧,我們家驢圈旁邊有一個空房間。”
“你為啥要求我去你家里住呀?”我俯下身把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因為上一個老師是女老師,她住在侯艷家里,而你是男老師,就得住在我家了。”
放學后,我跟隨學生去了他家,看到自己要住的房子,瞬間心涼半截,右邊馬槽旁邊拴了一頭驢,我房間的門下面漏了個大洞,冬天寒風肯定會順著這個洞吹進屋里。
“郭老師,你好,我是姜鐵蛋的父親。”有一個中年男人一瘸一拐來到我身邊。
我趕緊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然后說了一些客氣的話。
我學生和他父親離開后,我提著行李包叫進屋子里,開始打掃衛生,將被褥鋪到炕上,突然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走進來一個20歲左右的女孩,她梳著兩條馬尾辮,穿的鞋子已經破了好幾個大洞。
“我爸讓我來幫你打掃房間。”
從話里話外意思能感覺到這女孩應該是我學生的姐姐。
大約兩個小時,我房間被她打掃干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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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幫我收拾房間。”
“不客氣。”女孩說完這句話轉身走了。
我在學生家住的那段時間,有時候著急去上課,脫下來的衣服沒有洗,等我放學回來時,發現已經被學生大姐洗干凈了。
“郭老師,你的衣服我已經幫你洗好了。”我剛走進屋里,學生的大姐緊跟其后。
“麻煩你了。”
“這有啥麻煩的,你能來我們山區支教,我們這里的鄉親們對你感激還來不及呢。”
在往后的日子,只要我不去學校,我和學生的大姐就坐在一起暢聊人生。
我們倆之間接觸半年之久,對彼此都產生了好感,我也相中了她,只是這層窗戶紙我沒有捅破。
后來我想了想,我要是和她談戀愛,一定會被這里的鄉親們戳脊梁骨,所以為了影響,我決定搬出去住。
在我搬出去住的一個月后,我收到學生姐姐給我寫的一封信,她在信中這樣寫道:
“郭老師,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對你產生了愛慕之情,但是我知道你我之間的差距隔著一座大山,我們不可能走在一起,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陪伴。”
收到這封信后,按理說我應該回信給對方,但是我沒有那么做,哪怕在路上倆人碰面,我也不會提,裝作沒收到這封信。
如今30多年過去了,我回想起自己在山區支教的那段日子,還是會想到學生的姐姐,不清楚她如今生活的怎樣,有那么幾次,我真的想回去看看那里的父老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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