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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水滿,世上生靈多如沙數。得一掬暢飲的日子主要是人人都有的生日那一天。
我喜歡過生日,但主要是為別人。家里老人需要親戚面前的風光熱鬧。好的,早訂蛋糕,早約酒店,與老人家的親友故朋一一確定來場與否。盡管場面略尬,用去半個月工資買回家的名牌酒水,寧可放在圓桌中心充面子,美其名曰健康飲,也不肯哐啷開瓶,為賓客把盞盡歡。
給小朋友過生日就簡單得多,也快樂得多。若是生日正在工作日,得嘞,同學們下課后聚在校旁小店。孩子們大唱大嚼,家長們矜持打坐,不等每個孩子撐到肚兒圓圓,橫豎都不近桌子。
然而給自己過生日始終是一道需要用心對待的題。記憶中有三次方式頗可回味。
一次是在求學期間。我早就眼饞農園食堂的番茄刀削面,紅紅的汁子浸泡著零星的金黃雞蛋碎碎,剛入學時一位學長帶著吃過,感覺是人間至味。后來學長又建議吃面后去月下圍湖散步,我想了想,作業比較多,婉拒。不知優秀的學長后來有沒有想起過風卷殘云吃面的我,但是那晚價格小貴的面卻暗暗成為未來生日的一項必要安排。
配得上那么好吃的面的唯有學習。
我在生日當日的清晨,冒著滴水成冰的朔北寒風來到圖書館外,等待排隊進入自習室。當時還是前互聯網時代,沒有網上預約,就連有手機的人也少之又少。自習室只要一早進去,那個座位就一整天都屬于你。可以調素琴,閱金經。容納五百人的自習室,在嚴冬中熱氣蒸騰。
早起入館就能坐上最心儀的位置。于我來說,永遠是深在角落的那一隅。除了對面一位讀者,偌大的空間里就不用因為看到什么而分散注意力。既然學習用了功,中午將書包留在自習室,去食堂吃一份面,也就不必糾結。
入職后,漸漸發論文,寫專著,在嚴格的考核體系中盡量多做、做好。后來有一次海外訪學的機會,去英語國家的常青藤大學提高自身。寒冬里遇到一個契機可以交流中國學問,主辦方詢問放在哪一天?我想也沒想,直接報了生日的日期。華發早生,我自己常常能夠感到人類變老的自然規律在身上體現。所以感恩有學術事業,在全球校園里有為數不少的求知求道者,樂于深思,在激烈的思想論辯與知識交鋒中體驗生命的高峰時刻。
回國后,新的生日剛好臨到周末,我不能任性地繼續安排校園里的工作活動,想著還是將一篇重要選題的文稿好好寫一寫。誰承想,流感季來勢洶洶。孩子的冬季校服大外套意外在寒潮降溫的放學前被別人誤拿,不知去向,放學時頂風受寒,當夜就發起了高燒。凌晨1點,孩子在暗夜中來到我的床邊,述說夢魘的可怕。孩子爸爸因為工作,連續幾天堅守辦公室。我讓孩子躺到身邊來,她的身體滾燙,呼吸不暢,好在只是偶爾哼哼幾下,就睡著了。此時距離我的周末生日還有兩天。我在睡不著的時候想,都說生日這天狗也要長尾巴尖兒,或許我精心照顧好孩子,周末生日那天,還能按時去上課外提高班……
事實是,愿望總是美好,現實卻骨感異常。第二天,也就是這周最后一個工作日,我有一個外校會議從早上9點直到下午5點。地鐵趕到家,匆匆吃了中午打包的食堂盒飯,娃對茄子豆角與咕咾肉看都不看一眼。無話可說,我匆匆扒拉一口飯,找出醫療卡,向著瀘定路的兒童醫院,夜行前往。
大廳中的病兒之多不遑多論。掛號,抽血,化驗,面診,繳費,取藥,一套流程做好,到家已是我生日的第一分鐘。此時哪還顧得上生日二字,匆匆喂藥,給值班的孩子爸爸同步了進展,在孩子床邊撐起行軍床,希望能夠及時照顧。
可是此時,我的體溫分明也灼燙起來。密集的行程,高度消耗與索取的工作環節與家庭付出,讓身體拉開脆弱的缺口,不知在哪個時刻感染了。我在一陣陣難以自抑的寒戰中掖了被角,額頭益發滾燙,渾身綿軟無勁兒。直到這一刻,我才體會到這一次生日的美妙:因為在周末,所以第二天不用晨曦即起;沒有交稿日期的固定通牒,可以放心大睡,一覺直到自然醒來。
又是一年一次度過了生日,這次學會了自洽,學會在喉嚨燒到干癢的狀態下,依然調到正常的嗓門兒,給耳背的父母發語音:一切都好,不擔心哈。
原標題:《晨讀|楊俊蕾:生日怎么過?》
欄目編輯:華心怡 文字編輯:史佳林 王瑜明
來源:作者:楊俊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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