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超聚焦
又一家大廠,建起了自己的代碼防火墻。
近日,據鞭牛士報道,相關人士爆料稱,快手的研發線發布通知,對幾款第三方編程軟件收緊了使用權限。不少同學發現,只要在自己辦公電腦上點開Cursor,它就直接閃退,根本用不了。
這導致一些早已將AI編程工具深度融入日常開發流程的工程師措手不及。主力輔助工具的突然失效,不僅打斷了高度自動化的編碼節奏,也讓許多原本由AI即時補全或生成的環節被迫回歸手動操作,整體開發效率明顯下滑。
原本幾分鐘就能自動生成的模板代碼,現在又得手動敲;原本靠自然語言描述就能完成的函數邏輯,如今不得不重新翻文檔、查API。效率斷崖式下跌,工作流被打斷,甚至員工調侃:“沒Cursor的日子,我連Hello World都寫不順了。”
而這其實并非孤例。在過去兩年中AI工具從“新奇玩具”迅速演變為“開發標配”的過程中,越來越多技術團隊開始面臨一個兩難命題:一邊是肉眼可見的效率躍升,一邊是難以量化的安全隱憂。
當一行由遠程模型生成的代碼可能攜帶著未知的數據回傳、訓練偏見甚至知識產權瑕疵,企業不得不重新評估——所謂“智能輔助”,邊界究竟該劃在哪里?
那么,類似的情況在其他大廠是否也已出現?這樣的“代碼防火墻”,究竟是未雨綢繆的安全防線,還是因噎廢食的過度防御?其背后的考量、潛在的風險與實際收益,又該如何權衡?
01 字節微軟亞馬遜, 選擇犧牲效率要安全?
事實上,對代碼與數據安全的警惕,并非AI時代才有的新課題,早在大模型尚未滲透進開發流程的年代,企業就已建立起層層防護機制。
事實上,對代碼與數據安全的警惕,并非AI時代才有的新課題。早在大模型尚未滲透進開發流程的年代,企業就已建立起層層防護機制,其核心目標之一,正是防止敏感代碼和業務邏輯通過開發工具或外部服務意外外泄。
上世紀末至2000年代初,隨著開源協作和遠程開發逐漸普及,企業開始嚴格限制開發者使用未經審核的第三方IDE插件、腳本工具或遠程調試服務。彼時的管控邏輯很簡單:任何可能將本地代碼上傳至外部服務器的行為,都被視為潛在的數據泄露風險。
于是,“禁止使用非官方插件”“禁用自動錯誤上報”“關閉遠程日志回傳”等策略,成為大型科技公司研發安全基線的一部分。
進入云時代后,這一原則并未松動,反而更加制度化。
即便是在廣泛采用GitHub、GitLab等平臺的今天,許多企業仍強制要求私有倉庫隔離、代碼提交審計,甚至對剪貼板操作、屏幕共享等行為進行監控,目的只有一個:確保核心代碼不出內網。
而如今,當Cursor、Copilot這類AI編程工具默認將用戶輸入發送至云端模型進行推理時,它們本質上觸發了同一套安全警報機制:你寫的每一行注釋、每一段未提交的草稿,都可能在不經意間離開企業邊界。
正因如此,快手此次對AI編程工具的限制,其實是行業集體轉向的一個縮影。
當“代碼即資產”的認知深入人心,任何可能將未公開代碼片段上傳至外部模型的行為,都會被安全團隊視為不可接受的風險敞口。事實上,在過去一年中,多家科技巨頭已悄然收緊對第三方AI開發工具的管控,甚至不惜以犧牲短期效率為代價,也要守住數據主權的底線。
字節是最早采取系統性措施的公司之一。
5月28日,其安全與風控部門向全體員工發送郵件,明確指出:“為防范潛在的數據泄露風險”,自6月30日起,將在內部分批次禁用包括Cursor、Windsurf在內的第三方AI編程軟件。
與此同時,字節大力推廣其自研的智能編程助手Trae,要求研發團隊逐步遷移至該內部工具。這一舉措不僅切斷了外部模型對內部代碼的“窺探”路徑,也標志著其在AI輔助開發領域加速構建技術閉環。
幾乎在同一時間,微軟也在政策層面劃下紅線。
9月,在一場國會聽證會上,公司副董事長兼總裁布拉德·史密斯公開表示,微軟已全面禁止員工使用DeepSeek相關應用。“我們不允許任何未經審查的AI服務接觸公司代碼庫,”他強調,“這不僅關乎知識產權,更涉及客戶信任。”
除去國別因素外,北美的不同企業間也在相互“提防”。
據路透社報道,亞馬遜近期向工程師發布內部備忘錄,要求優先使用自研AI編碼工具「Kiro」,并明確表示將不再支持任何新增的第三方AI開發工具接入開發環境。
這意味著,包括OpenAI的Codex、Anthropic的Claude Code,以及廣受開發者歡迎的Cursor等工具,均被排除在官方推薦列表之外。備忘錄特別指出:“所有代碼生成行為必須發生在可控、可審計的內部系統中。”
而除了這些互聯網企業之外,一些本就注重數據安全的老牌大廠就更不用說了。譬如位于深圳的ICT、計算頭部企業,也一直秉持著內部信息不上網的要求,任何向外部網絡上傳文件的行為也都被從底層程序上禁止。
如今,用自家的AI產品寫自家的代碼,已不再是某一家公司的臨時策略,而正在成為行業默認的生存法則。在這個代碼即競爭力、模型即風險源的時代,所有規模較大的企業,寧可犧牲顯著的開發效率,也要確保代碼與數據的安全。
02 低效率和不安全, 企業更怕哪個?
然而,當大廠們紛紛筑起代碼高墻,另一股聲音也在員工之間不斷回響:過度封鎖是否正在扼殺創新?在AI重構軟件工程范式的今天,拒絕高效工具或許能守住數據,卻也可能讓企業錯失生產力躍遷的關鍵窗口。
作為這輪AI浪潮中收益最大的企業,英偉達CEO黃仁勛始終強調AI對生產力的根本性提升,并在三季度公布歷史最高的570億美元季度營收后,給員工們下達了一條“AI時代的職場鐵律”:
“只要一項任務可以被AI自動化,就應該 AI自動化。為什么不呢?”
而他對于那些不鼓勵員工們使用AI的管理者也提出了罕見的強烈質疑:“你們瘋了嗎?”
在黃仁勛看來,AI工具帶來的效率提升并非邊際效應,而是指數級的。在如今競爭白熱化的技術領域,任何對外部高效工具的系統性禁用,都可能使企業在人才吸引力和項目交付速度上全面落后。
這種生產力與安全之間的矛盾,在國內大廠的研發一線體現得尤為尖銳。
當外部的Cursor、Copilot等工具因安全顧慮被一刀切地禁用后,許多工程師被迫轉而使用公司自研的內部替代品。然而,這些內部工具的表現往往不盡如人意。
一位來自某大型電商平臺的資深后端工程師Leo在交流中向我們表示,他所在的團隊已完全切換至內部AI助手,但體驗非常糟糕:
“以前用Cursor寫注釋,它能直接給我生成一個80%可用的函數體。現在這個內部的工具,經常給我的建議都是錯的,而且是在我寫到一半時才彈出來,反而干擾思路。我現在最大的痛苦就是,明明知道外面有更好用的‘武器’,但卻被要求用一把‘生銹的刀’。 效率下降是實實在在的。”
這種對內部工具的“吐槽”,在技術社區中形成了大量共鳴。一個程序員群體中流傳的經典笑話,正是對這種低效輔助的無奈寫照:“如果一個函數你寫了90%,剩下10%讓國內的AI編程應用補,它能給你把前面90%的代碼全部改錯。”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隨著程序員與這些尚不成熟的AI助手磨合,他們與機器的“對話”模式也開始變得反常和充滿怨氣。我們從一張流傳于技術圈內的“Top 20 AI Prompt編程語言”榜單中,可以看到這種獨特的“黑色幽默”。
這張榜單并非傳統意義上的編程語言,而是程序員在與AI編程工具交互時,最常說出的“提問”和“指令”——實際上更像是抱怨和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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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員吐槽
從榜單中可以看出,除了排名第一的“給我生成完整可運行的代碼”是正常需求外,大量高頻指令如“別又給我生成一個TODO”、“這個錯誤你上次就犯過”、以及直白的“你這代碼根本編譯不過”,都揭示了程序員對某些AI工具低效、重復犯錯和缺乏上下文理解的強烈不滿。
這些“提示詞”本質上是在對AI進行“糾錯”和“調教”,而非順暢的協作。對于習慣了Copilot和Cursor等工具高召回率和上下文理解能力的工程師來說,這種體驗無異于降維打擊。
因此,許多工程師認為,在當前階段,一味地追求“絕對安全”而禁用外部頂尖工具,是在用看得見的效率損失,去換取看不見的、概率極低的潛在數據風險。
安全固然是底線,但如果技術團隊因此失去了30%甚至更高的開發效率,導致產品迭代速度放緩,最終損害的還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
在AI浪潮席卷開發領域的今天,代碼安全已成為所有科技巨頭必須守住的“第一性原理”。
從歷史遺留的安全基線,到自研工具的技術閉環,大廠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筑起“代碼防火墻”。然而,墻內墻外的AI效率鴻溝,也真實地將工程師們困在了“既要安全,又怕落后”的兩難境地。
是繼續使用相對低效的內部工具,忍受工程師的抱怨和生產力的折損,以確保代碼的絕對主權?還是在審慎評估風險后,探索更安全的外部工具部署方式,擁抱全球最前沿的生產力躍遷?
這場關于數據主權和技術效率的博弈,最終的裁決權,交給了大廠自己。但可以確定的是,在AI重塑軟件工程的時代,安全策略本身,也需要一場智能化的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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