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客廳里，劉小萱放下手機，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舅舅，聽說思雨表姐的婚房和車都準備好了？"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
我正在看報紙，隨口應了一聲："嗯，該準備的都準備了。"
"那我的嫁妝..."劉小萱咬了咬下唇，話剛出口，整個客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的手一顫，報紙掉在了地上。
這個和我們生活了八年的孩子，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八年前，她才十二歲，拖著小小的行李箱站在我家門口。
那時候她怯生生地叫我一聲"舅舅"，我以為她只是暫時住一段時間。
沒想到，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時間，足以讓一個孩子把這里當成真正的家。
可是，什么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可以和思雨享受同樣的待遇了？
我看著她那張和已故的姐姐有著三分相似的臉，心情復雜得難以言喻。
01
八年前的那個秋天，小萱拖著行李箱站在我家門口時，我?guī)缀醪桓蚁嗾J。
上一次見她還是三年前，那時她才九歲，扎著小辮子，躲在姐姐身后。
如今卻已經(jīng)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舅舅，我媽媽讓我來你家住一段時間。"她怯怯地說道。
我趕緊讓她進屋，妻子秀芳也放下手頭的活兒過來幫忙收拾。
原來是姐姐天慧的工廠效益不好，她和姐夫東升都要外出打工，小萱沒人照顧。
"就住一年，等我們在外面穩(wěn)定了就把她接走。"姐姐在電話里這樣說。
一年變成了兩年，兩年變成了三年。
小萱從最初的拘謹不安，逐漸融入了我們的家庭。
她和思雨關系很好，兩個孩子一起上學，一起寫作業(yè)，一起看電視。
有時候我都快忘記了，她其實是外甥女，不是我的女兒。
秀芳也很疼她，買衣服總是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套。
"都是女孩子，不能厚此薄彼。"她總是這樣說。
小萱很懂事，從不主動要什么，但我們給思雨買什么，也會給她買一份。
她的成績也很好，從來不讓我們操心。
我甚至開始覺得，多養(yǎng)一個孩子也沒什么負擔。
反正家里經(jīng)濟條件還可以，多一雙筷子的事兒。
但我從來沒想過八年后的今天，她會說出那樣的話。
02
五年前，小萱要上高中了。
她的成績很好，完全可以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但學費和生活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舅舅，要不我去讀中專吧，早點出來工作也好。"小萱很懂事地說。
"胡說什么，你成績這么好，當然要讀高中考大學。"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秀芳也支持我的決定："思雨和小萱一起去一中，姐妹倆有個伴。"
那三年，我供兩個孩子上高中，經(jīng)濟壓力確實不小。
但看著她們一起努力學習，一起進步，我覺得值得。
小萱很爭氣，高考成績比思雨還要好一些。
最終她們都考上了不錯的大學，思雨學的是師范，小萱學的是財會。
送她們去大學報到的那天，我心里滿滿的自豪感。
兩個孩子都這么優(yōu)秀，我覺得這些年的付出都有了回報。
但我始終記得，小萱是外甥女，不是我的女兒。
她有自己的父親，只是父親沒有能力供她讀書。
三年前姐姐出車禍去世后，姐夫東升就徹底垮了。
整天借酒澆愁，根本沒法承擔父親的責任。
所以小萱這些年的學費生活費，都是我在承擔。
我從來沒有抱怨過，畢竟是親外甥女。
但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把自己當成我的女兒。
03
思雨大學畢業(yè)那年，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很快，她就談了男朋友，是她的大學同學。
小伙子人品不錯，工作也穩(wěn)定，兩家人見面聊得很投機。
去年春節(jié)，他們正式訂婚了。
"爸，我想今年就結婚。"思雨羞澀地說道。
"結婚是好事，但是房子車子都要準備好。"我想得很實際。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結婚，沒有房子車子確實困難。
我這些年攢了一些錢，給女兒準備婚房車子，是應該的。
"爸，你壓力太大了，房子我們自己想辦法。"思雨很懂事。
"傻丫頭，這是爸爸應該做的。"我摸摸她的頭。
經(jīng)過一番精挑細選，我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兩居室，又買了一輛二十萬的車。
前前后后花了將近一百萬，幾乎掏空了我的積蓄。
但看著女兒幸福的樣子，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婚房裝修好之后，思雨帶著未婚夫來看房子。
"爸，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思雨抱著我哭了。
"你是我女兒，我不為你做誰為你做？"我拍拍她的背。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親。
辛苦半生，就是為了這一刻的滿足感。
04
消息很快在家里傳開了。
親戚朋友都知道老陳家給女兒買房買車了。
"老陳真是舍得啊，一百萬說拿就拿出來了。"
"人家有本事，公司高管，年薪幾十萬呢。"
"思雨這丫頭有福氣，攤上這么個好爸爸。"
聽到這些話，我心里也挺得意的。
雖然花光了積蓄，但能讓女兒風風光光地出嫁，值了。
小萱從學校回來，也聽說了這個消息。
"舅舅，表姐的房子裝修得真漂亮。"她感嘆道。
"是啊，你表姐很滿意。"我笑著回答。
"舅舅，你真好，表姐很幸福。"小萱的眼神里有我讀不懂的東西。
那幾天，我發(fā)現(xiàn)小萱變得有些心事重重。
吃飯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樣話多了。
"小萱，你怎么了？是不是學習壓力大？"秀芳關心地問。
"沒事，舅媽，我就是想一些事情。"小萱勉強笑笑。
我以為她是為學業(yè)擔心，畢竟馬上要大三了。
或者是為將來的工作發(fā)愁。
我甚至想過，等她畢業(yè)了，我可以幫她在我們公司找個工作。
畢竟她學的是財會，正好對口。
但我怎么也沒想到，她想的竟然是嫁妝的事情。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幾天她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帶著期待的。
她在等待，等待我主動提起為她準備嫁妝的事情。
05
那天晚上，小萱接到了室友的電話。
室友的父親也給她買了房子，準備結婚用的。
掛了電話后，小萱一直心事重重。
第二天早上，她終于忍不住了。
"舅舅，我有件事想問你。"她坐在我對面，神情認真。
"什么事？你說。"我放下手中的報紙。
"同學們都說，女孩子結婚，父母都會準備嫁妝。"
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舅舅，你給思雨表姐準備了這么多，那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就已經(jīng)知道她要說什么了。
我看著這個和我生活了八年的孩子，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她的眼神里滿含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個肯定的答案。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時鐘的滴答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我握了握拳，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即將說出的話。
小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我的眼睛，緩緩開口...
06
"舅舅，我的嫁妝備好了嗎？"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讓我徹底愣住了。
我看著小萱那張期待的臉，心中五味雜陳。
她竟然真的以為，我會像對待思雨一樣，為她準備嫁妝。
"小萱，你..."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舅舅，我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這八年來，你們對我這么好，我以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知道這個話題必須要好好談清楚了。
"小萱，你坐下，我們好好聊聊。"我指了指沙發(fā)。
她乖乖地坐下，但眼神里已經(jīng)有了不確定。
"這八年來，我們確實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這點我承認。"我慢慢開口。
"但是小萱，你有你的父親，你姓劉，不姓陳。"
"我供你讀書，照顧你生活，是因為你是我外甥女，是親情，也是責任。"
"但這種責任，和父親對女兒的責任，是不一樣的。"
小萱的眼淚慢慢流了下來。
"舅舅，我只是覺得，既然你能為表姐做這些，是不是也能為我..."
"小萱，思雨是我女兒，我有義務為她準備嫁妝。"我的聲音有些沉重。
"而你，你有你的父親，雖然他現(xiàn)在沒有能力，但他才是應該為你準備嫁妝的人。"
07
"可是我爸爸..."小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她想說什么。
自從姐姐去世后，東升就整天喝酒，根本指望不上。
"小萱，我理解你的感受。"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八年來，你確實像我的女兒一樣生活在這個家里。"
"我們也確實把你當女兒一樣疼愛。"
"但是，血緣關系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可以承擔舅舅的責任，供你讀書，照顧你生活。"
"但我不能替代你父親的責任。"
小萱哭得更厲害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搬出去？既然我不是這個家的人..."
"胡說什么！"我有些著急，"你當然是這個家的人，你是我外甥女，永遠都是！"
"只是，我們要分清楚什么是舅舅的責任，什么是父親的責任。"
秀芳這時也走了過來，坐在小萱身邊。
"小萱，舅舅說得對。我們愛你，但這種愛和父母對子女的愛，性質是不同的。"
"你在我們家這八年，我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的父親承擔任何費用。"
"學費、生活費、零花錢，我們都承擔了。"
"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舅舅舅媽的義務范圍。"
小萱慢慢停止了哭泣，似乎在思考我們的話。
08
"舅舅，舅媽，對不起，是我想錯了。"
過了很久，小萱終于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這八年來，你們對我這么好，我應該感恩，而不是理所當然地要求更多。"
我松了一口氣，看來她明白了。
"小萱，你不用道歉。你能有這種想法，也說明你真的把這里當成了家。"
"這讓我很欣慰。"
"只是我們要明白，舅舅能為你做的，已經(jīng)做了很多。"
"將來你結婚的時候，在我能力范圍內，我當然會幫助你。"
"但那是幫助，不是義務。"
小萱點點頭，眼神變得清澈了許多。
"舅舅，我明白了。這八年來，你們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
"讓我能安心讀書，健康成長。"
"這份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
"將來我會好好工作，報答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
我笑了，走過去抱了抱她。
"傻孩子，我們是一家人，不需要說報答。"
"你好好學習，將來有出息，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
"至于結婚的事情，等你真有男朋友了，我們再商量。"
"舅舅會在能力范圍內，盡量幫助你的。"
小萱破涕為笑，緊緊抱住了我。
"謝謝舅舅，謝謝舅媽。我會記住今天的話，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恩情。"
秀芳也過來抱住了我們，一家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這一刻，我覺得我們都長大了。
小萱明白了什么是分寸，什么是感恩。
而我也更加明確了自己的責任邊界。
血濃于水的親情，不需要混淆，也不需要錯位。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用最合適的方式去愛，去被愛。
這樣的家庭，才是真正和諧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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