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月,西安城的風刮得正硬,陜西省軍區(qū)大院的一場接風宴上,氣氛卻詭異到了極點。
一位拄著雙拐、胸前掛滿勛章的“中央首長”正在唾沫橫飛地講著抗戰(zhàn)故事,滿屋子人聽得熱血沸騰。
唯獨坐在角落里的省委書記張德生,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神慢慢冷得像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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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這位“老戰(zhàn)友”隨口說錯了一個地名,一場驚動中央的彌天大謊即將被撕開一道口子。
01
那時候的西安,剛過完元旦,到處還透著股喜氣洋洋的勁兒。陜西省委書記兼軍區(qū)政委張德生,本來是心情挺不錯地去探望老部下梁得柱。這梁得柱也是個實誠人,一見老首長來了,立馬獻寶似的引薦了一位正在他家做客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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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叫李萬銘,名頭那是相當響亮——中央林業(yè)部的行政處處長,又是二野下來的“特等功臣”,還是“殘疾軍人”。只見這李處長三十來歲,穿著筆挺的干部服,拄著雙拐,左腿在那兒一拖一拖的,看著就讓人心生敬意。他在酒桌上那是相當吃得開,講起當年的戰(zhàn)斗歲月,那是聲淚俱下,什么堵槍眼、炸碉堡,聽得周圍的小年輕們一愣一愣的,恨不得當場給他立正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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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生畢竟是老江湖了,他是120師出來的老兵,那是真正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起初他還挺客氣,尋思著既然是二野的戰(zhàn)友,那得多親近親近。可聽著聽著,張德生這心里就開始犯嘀咕了。這李處長嘴里的故事,精彩是精彩,可怎么聽著就那么別扭呢?
張德生不動聲色,給李萬銘敬了一杯酒,順著話茬就問了幾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他問李萬銘當年在120師哪個團,當時的駐地是在哪幾個村子,部隊改編的時候又是走的哪條路線。這本來就是老戰(zhàn)友敘舊最愛聊的話題,誰成想,剛才還滔滔不絕的李處長,這會兒突然就卡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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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李萬銘眼神飄忽,支支吾吾半天,報出來的地名竟然離著十萬八千里,連當時的團長名字都張冠李戴,說了一個早就犧牲了的烈士。最離譜的是,他把部隊的行軍路線完全說反了,南轅北轍。張德生心里的火苗子蹭地一下就竄上來了,但他面上還是一這潭靜水,沒當場發(fā)作。
這李萬銘看氣氛有點尷尬,趕緊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這次來西安是帶著中央的絕密任務,要參加一個國防建設的秘密會議,連地方政府都不能通知。這話一出,張德生心里的警報徹底拉響了。作為陜西的一把手,轄區(qū)里開這么高級別的國防會議,他這個軍區(qū)政委竟然連個風聲都沒聽到?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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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散場的時候,張德生看著李萬銘那一瘸一拐被攙扶上車的背影,眼神銳利得像把刀子。他轉頭就給公安廳的負責人下了死命令,必須把這個人的老底給翻出來,這個所謂的“老紅軍”,味兒不對。
02
要說這李萬銘究竟是何方神圣,那還得把日歷翻回十年前。這人壓根就不是什么紅軍,更別提什么特等功臣了,他徹頭徹尾就是個國民黨兵痞。1945年那會兒,李萬銘在國民黨青年軍里混日子,打仗的本事沒有,逃跑和鉆營的功夫卻是爐火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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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腦子特別活泛,而且還有一門絕活——刻字。那時候兵荒馬亂的,國民黨眼瞅著就要完蛋,別人都在忙著找后路,李萬銘卻琢磨出了一條“富貴險中求”的邪路。南京解放那陣子,到處都在接收舊人員,李萬銘搖身一變,給自己刻了個南京中央大學的學生證,大搖大擺地混進了革命干部的培訓班。
那時候百廢待興,檔案制度也沒那么嚴,誰能想到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進步學生”,肚子里裝的全是壞水?李萬銘就這么輕易地完成了第一次變身,嘗到了甜頭。他發(fā)現(xiàn),只要膽子大,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在這新舊交替的節(jié)骨眼上,一張紙、一個章,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進了隊伍的李萬銘根本沒想著好好干工作,他嫌待遇低,嫌工作累,整天琢磨著怎么能不勞而獲。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在這個光榮的集體里,有兩種人最受尊敬,待遇最好:一種是老紅軍,一種是傷殘軍人。這李萬銘一拍大腿,這不就是給我量身定做的劇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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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場長達十年的“影帝級”表演正式拉開了帷幕。他先是給自己偽造了一個“二野軍政大學黨員科長”的身份,為了讓這個身份立得住,他開始給自己加戲。他對外宣稱自己在淮海戰(zhàn)役里負過重傷,腿里有彈片取不出來,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死去活來。
為了演得像那么回事,李萬銘開始練習走路。他硬是把自己好端端的一條腿,練成了瘸腿。只要有人在場,他那眉頭就皺得緊緊的,走一步喘三口粗氣,把那種身殘志堅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周圍的同志們看著都心疼,誰還好意思讓他干重活?誰還好意思懷疑他的身份?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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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南行署工作的那段時間,李萬銘的膽子那是越來越肥。他發(fā)現(xiàn)光靠嘴說還不夠,得有實打實的“證據(jù)”。于是,他那點刻字的微末道行,竟然成了他飛黃騰達的階梯。他躲在宿舍里,找來肥皂、膠皮,甚至是土豆,對著偷來的文件和報紙上的印章,沒日沒夜地刻。
從團級到師級,最后甚至刻到了軍區(qū)司令部的大印。他就靠著這一堆蘿卜章,給自己編造了一份堪稱完美的檔案。從1936年參加紅軍,到入黨提干,再到歷次戰(zhàn)役的立功受獎,每一個時間點都嚴絲合縫,每一個細節(jié)都“有據(jù)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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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51年,李萬銘覺得在地方上混沒意思,想往更核心的地方鉆。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大搞建設的西北。為了這次跳槽,他可是下了血本,干了一件連那幫慣犯都不敢想的事——偽造開國將帥的親筆信。
他模仿陳賡將軍的筆跡,給自己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推薦信。信里把李萬銘夸得那是天花亂墜,說是自己的愛將,因傷殘需要照顧,請地方政府務必安置好。這封信簡直就是尚方寶劍,陜西省政府一看,陳賡將軍親自推薦的人才,那還了得?立馬把他安排到陜西省林業(yè)廳當了人事科長。
這職位可是管干部的,李萬銘這下算是掉進福窩里了。利用職務之便,他更是肆無忌憚地修改自己的檔案。他把自己的“革命資歷”又往前推了好幾年,把自己的“戰(zhàn)功”又拔高了好幾個等級。他還專門去照相館,穿著借來的軍裝,掛滿買來的像章,拍了一堆“戎裝照”,塞進檔案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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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陜西的那幾年,是李萬銘最風光的日子。他作為“特等功臣”到處作報告。他在臺上講自己怎么在死人堆里爬出來,怎么孤身一人炸碉堡,臺下的聽眾感動得稀里嘩啦,女學生們更是把他當成了偶像。那些聽報告的人哪能想到,臺上這個光芒萬丈的英雄,其實連槍栓都不會拉。
04
到了1953年,李萬銘的野心已經(jīng)膨脹到了極點。他覺得陜西這個舞臺也小了,他要去北京,要去中央。他故技重施,又偽造了一封信,這次是給中央林業(yè)部的。他謊稱自己要去蘇聯(lián)治病,需要到北京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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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林業(yè)部一看檔案,好家伙,這么大的功臣,必須優(yōu)待!就這樣,李萬銘堂而皇之地調入了北京,成了中央林業(yè)部的行政處處長。這時候的他,出入有專車,看病有專家,住的是干部樓,吃的是特供糧。他還在單位里被評為了“模范黨員”,這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
在北京的官場上,李萬銘混得風生水起。他特別會利用“殘疾”這個護身符。每當工作上遇到難處,或者有人對他提出質疑時,他就開始揉腿,表情痛苦,旁邊的人立馬就心軟了:哎呀,人家是功臣,身體又有殘疾,咱們得多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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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還騙取了一位善良女干部的芳心,結了婚,生了孩子。那女干部對他那是崇拜得五體投地,根本不知道自己枕邊躺著的,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制造機。李萬銘整天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里,他甚至開始相信,自己就是那個英雄,那些編出來的故事,就是他真實的人生。
如果不是1955年他心血來潮,非要回陜西“衣錦還鄉(xiāng)”,這個泡沫可能還得飄好幾年。那時候他太狂了,覺得自己已經(jīng)無所不能,連省委書記都能忽悠過去。他在西安的招待所里,享受著老戰(zhàn)友的接待,享受著眾人的追捧,卻忘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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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生的那次查賬,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接挑破了李萬銘的畫皮。公安人員連夜核查,把李萬銘檔案里的那些公章拿到技術科一比對,全是假的!那些首長的簽名,雖然模仿得有幾分像,但筆鋒和習慣完全不對。更要命的是,通過向軍委和相關部隊發(fā)報核查,根本就查無此人!什么團長、師長,什么戰(zhàn)斗英雄,全是空氣!
當公安人員推開李萬銘招待所的房門時,這位“李處長”正躺在床上哼著小曲,做著升官發(fā)財?shù)拿缐簟?吹搅脸龅拇蹲C,李萬銘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他下意識地去摸那根平時不離身的拐杖,想要再演一出“殘疾軍人受迫害”的戲碼。
但這回,沒人吃這一套了。公安人員冷冷地看著他,直接揭穿了他的把戲。聽到這句話,李萬銘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來。在被帶上警車的那一刻,那條“殘廢”了多年的腿,竟然奇跡般地好了,走得比誰都利索。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無比的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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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里,李萬銘的心理防線全面崩盤。他把這十年來的行騙經(jīng)歷,像倒豆子一樣全倒了出來。從怎么刻章,怎么偽造信件,到怎么編造戰(zhàn)斗經(jīng)歷,怎么利用別人的同情心,事無巨細,聽得審訊人員都目瞪口呆。這哪里是個人,簡直就是個騙術百科全書。
1956年,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李萬銘詐騙案進行了公開宣判。這個曾騙過千萬人、享受了數(shù)年高干待遇的騙子,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連大作家老舍先生都被震驚了,以此為原型創(chuàng)作了那部著名的話劇《西望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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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萬銘這輩子,演了十年的戲,把自己都給演信了。
他以為穿上軍裝就是軍人,拄上拐杖就是英雄,刻個蘿卜章就能改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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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1955年的那場酒局,張德生政委只用了幾句真話,就把他那搭建了十年的謊言大廈轟得粉碎。最后他沒能在長安城里當上大官,反倒是給自己掙了個十五年的牢飯,這也算是一種別樣的“鐵飯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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