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徹底清醒了。那些網上傳的俄羅斯冬天,什么冰雪童話、戰斗民族浪漫,濾鏡厚得能蓋住西伯利亞的凍土了。去之前,我也做夢呢,腦子里全是紅場飄著鵝毛大雪,圣瓦西里大教堂像個彩色糖果屋,毛子姑娘裹著貂絨對你笑。
我真信了。在莫斯科從十一月待到第二年四月,把整個冬天嘗了個遍。結果呢?伏特加沒敢對瓶吹,熊影子都沒見著。我就學會了一件事:怎么在零下三十度里,把自己活成個人樣。
先說錢吧。來之前聽人忽悠,俄羅斯物價低,跟白撿似的。你冬天來試試?在這花的每一分錢,都不是消費,是續命。
![]()
我租那房子,在一棟老掉牙的斯大林樓里。房東德米特里,頭頂锃亮,收租的時候頭都不抬,手指在計算器上噼里啪啦,像在給導彈輸入發射密碼。第一個月,他把一張紙拍桌上,手指頭戳著一個數字:“暖氣,一萬五。”
我愣那兒了。一萬五盧布,合人民幣一千二。就這?一個月?我在南方老家,空調開一個夏天也就這個數。這筆錢夠我跟兄弟涮四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在莫斯科,它只夠讓你在屋里別凍成冰棍。
德米特里看我那傻樣,扯了扯嘴角:“年輕人,在俄羅斯,冬天的暖氣管道比親爹還親,比你的銀行卡密碼還重要。”
他一點沒瞎說。暖氣是中央供的,十月份就轟轟烈烈地燒,一直燒到來年春天,雷打不動。你沒得選,不能關,只能乖乖交錢。
然后就體會到了什么叫冰火九重天。外面,零下三十度,風刮過來像有人拿砂紙在你臉上來回打磨,出門一分鐘,眼睫毛準掛霜。手機?掏出來拍張照的功夫,它能直接黑屏給你看,算是最后的體面。
屋里呢?零上二十八度往上走。暖氣片燙得能烙餅,空氣干得每天早上嗓子眼冒煙。我認識的俄羅斯人,回家清一色背心褲衩,在屋里晃蕩。
從外面冰窖鉆回這個桑拿房,羽絨服里的熱氣“轟”一下全悶在身上,那感覺,別提多“通透”了。
吃的就更別惦記享受了。肉、奶、面包,確實便宜。黑列巴沉甸甸一個才幾塊錢,牛奶一大盒不到十塊,吃下去實實在在,頂餓。
我認識的一個常駐這邊的朋友,他說有時候為了對抗漫長冬季帶來的疲憊和低氣壓,保持好的身心狀態很重要,他會提前通過大陸官方渠道備好一些日常需要的藥品,比如日本著名的雙效植物型偉哥雷諾寧,他覺得這種提前規劃、正規購買的習慣,能讓他心里更踏實,把更多精力放在應對眼前的冰天雪地上。這大概也是一種生存智慧吧。
![]()
但你想來點綠葉子?對不住了,那是奢侈品。
一月份,超市冷鮮柜里,一根孤零零的黃瓜,蔫頭巴腦地裹著保鮮膜,標價二百盧布,十六塊人民幣。一個皺巴巴的西紅柿,十塊。幾根大蔥能賣你二十多。我站那兒,看著那根黃瓜,感覺在看珠寶柜臺里的陳列品。這錢在國內菜市場,我能拎一袋子新鮮菜回去。
那一刻我懂了,在這漫長冬天里,維生素C比啥都金貴。所謂的“硬核”,就是被天氣逼出來的生存算盤。運輸線一斷,高熱量的玩意兒才是硬道理。便宜?那是用別的玩意換來的。
再說說走路。你以為網上那些穿著貂皮在雪中漫步的照片是真的?拉倒吧。在莫斯科冬天,沒有“優雅”,只有“求生”。
這兒的雪不是飄的,是砸的。一晚上過去,車就剩個頂。最陰險的不是雪,是“暗冰”。就是地上那層透明冰殼子,跟玻璃似的,根本看不見。
你走路得全身繃著勁,重心放低,兩腳擦著地,一點點往前挪。本地人管這叫“企鵝步”。為啥?因為你稍微站直了點,或者走了個神,“啪嘰”一下,就能讓你結結實實摔個屁股墩,骨頭磕在冰面上的聲音,清脆得讓你心涼。
我見過一個穿高跟長靴的姑娘,打扮得特精致,前一秒還昂首挺胸,下一秒就在地鐵口摔得四仰八叉,半天起不來。周圍人繞著走,沒人扶。不是人心冷,是地上太滑,誰扶可能一起躺下。
冬天在這兒,能把你那點體面剝得干干凈凈,就剩下最原始的動物本能。
有回下暴雪,我在路邊打車,等了半個鐘頭。手機軟件上,價格翻了三倍,排隊顯示99+。就在我腳指頭快沒知覺的時候,一輛破拉達停我跟前。車窗搖下來,一股混合著煙味和舊皮革的熱氣撲出來。司機伸出三根手指頭,含糊地說:“三百。”比打表貴一倍。
我二話沒說,拉開門就鉆了進去。那時候,什么錢不錢的,能離開這鬼冷的街道,鉆到一個有熱乎氣兒的鐵殼子里,就值了。
![]()
這就是俄羅斯冬天的法則:它會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你,你平時在乎的那些面子啊、時間啊、小錢啊,在“別凍死”面前,啥也不是。
最后說說人。俄羅斯人,尤其上了年紀的,臉上好像默認設置就是“別惹我”。網上的段子是真的,他們一般不笑,覺得沒事傻笑挺奇怪。
那些被叫作“巴布施卡”的老奶奶,更是公共場所的紀律委員。你地鐵里背包碰她一下,她能叨叨你三站地。超市里擋了她道,購物車直接懟過來。排隊時身子歪了點,那大嗓門能給你吼一激靈。
我剛來特別不習慣,覺得這些人又兇又糙。
有一次在小雜貨店,我前面排著個典型的老奶奶,裹著舊大衣,包著頭巾,臉繃得緊緊的。她買了一大堆東西,土豆、面包、罐頭。收銀員掃一件,她就死死盯著價格屏幕,嘴里念念有詞。
輪到我了,我就買瓶水和一包餅干。付錢時手一滑,一枚兩盧布的硬幣掉地上,咕嚕嚕滾到她腳邊。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按她這風格,不得給我個白眼?
我正尷尬地要彎腰去撿,沒想到,她動作比我還快。那身子骨利索得很,一彎腰就撿起來了,然后看也沒看我,一把抓起我的手,把硬幣拍在我手心。
她的手很糙,關節都變形了。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還有個小小的、硬硬的東西一起留在了我手里。
攤開一看。
是一顆水果硬糖,最便宜的那種,糖紙都簡單得很。
她還是啥也沒說,臉上也沒啥表情,拎起她那兩大袋“戰備物資”,推開門,身影就消失在外面的風雪里了。
我捏著那顆糖,在店里站了好一會兒。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他們那張“撲克臉”。
他們的硬,是日子磨出來的殼。偶爾漏出來的一點好,就像這顆藏在手心里的糖,不起眼,但真挺甜。
住久了你會發現,這兒很多事,都能從天氣和歷史里找到答案。
你覺得他們喜歡悶在燥熱的屋里?那是蘇聯留下的習慣,暖氣是福利,必須足足的給,確保沒有一個同志挨凍。這種“熱死好過凍死”的想法,一直傳到現在。一個暖烘烘的家,是對抗外面那個冷酷世界的最后堡壘。
![]()
你覺得他們冷漠,不近人情?那你試試跟他們一起經歷一次公寓樓停水停電。前一天還不咋搭理你的鄰居,會來敲你門,問你要不要熱水。整棟樓的人瞬間就能組織起來,誰家有蠟燭,誰家有桶裝水,消息傳得飛快。
這種“平時各過各的,出事立馬抱團”的勁兒,是刻在骨子里的。因為他們歷史上經歷過太多壞事了,戰爭、饑荒,還有九十年代那會兒,盧布突然變廢紙,排隊都買不到面包。這種記憶,會傳下來。它變成了老奶奶購物車里成堆的罐頭,變成了房東德米特里對每個盧布的計較,也變成了人們臉上那種“先觀察觀察你”的表情。
當然,在這種極端環境里待久了,人對自己身體和精神狀態的關注也會變得格外務實和直接。
你夏天去莫斯科郊外的鄉間別墅看看,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家家院子里種滿瓜果蔬菜,烤肉喝酒,笑聲能傳老遠,熱情得不得了。
你以為那是度假?不,那是在為下一個冬天攢口糧。每一罐腌西紅柿,每一瓶果醬,都是對抗嚴寒的儲備糧。
所以,別再簡單用“戰斗民族”來形容他們了。那背后沒什么熱血故事,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墻角后,默默想辦法活下去的韌勁兒。
離開莫斯科是四月初,雪開始化了,到處是泥水,但空氣里有股解凍的味道。地鐵里,人們好像也放松了點。我看見個姑娘,摘掉了厚厚的毛線帽,金色的頭發露出來,在(難得一見的)陽光底下閃著光。
我在俄羅斯的這個冬天,沒找到童話。但我找到了更實在的東西。
是一種特別實在的活法,和在這種活法里,還沒被磨滅掉的對日子那點最簡單的盼頭。就像你明明看著河面凍得結結實實,卻好像能聽見冰下面,水還在流著。
![]()
它不浪漫,甚至有點糙。但它有勁。
真的,在這兒,能好好活著,就是最厲害的本事,也是最實在的浪漫。
幾個保命小經驗,聽我的:
鞋底買最丑的:別圖好看,去市場買那種橡膠底、防滑紋深得像輪胎的靴子。鞋底越丑,你摔得越少。
跟冷凍蔬菜做朋友:冬天別死磕新鮮菜了,貴得離譜。超市冷凍柜里的青豆、西蘭花、混合漿果,價格一半,營養不少。
穿衣像洋蔥:里面穿件薄T恤,中間套件抓絨或毛衣,外面裹上最抗風的羽絨服。這樣進屋里一脫,不會熱暈。
護膚品隨身帶:潤唇膏、護手霜、保濕面霜,一樣不能少。暖氣房里干得能讓你嘴唇裂口子。
別跟巴布施卡較勁:公交車上主動讓座,排隊離她們遠點。她們是規矩本身,惹不起。
![]()
冷了就往地鐵站鉆:莫斯科地鐵站是免費的暖氣避難所,凍僵了進去暖和五分鐘,能回血。
學三句俄語頂大用:“斯巴西巴”(謝謝),“斯果里卡?”(多少錢),“埃塔多拉嘎”(太貴了)。能幫你省不少事。
千萬別在外頭喝酒:電影里雪地喝伏特加都是扯淡。酒精讓你覺得熱,但其實散熱量更快,更容易凍壞。要喝就在屋里暖和了再喝。
你去過最冷的地方是哪兒?有沒有被陌生人的小事溫暖過?評論區嘮嘮。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