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5歲那年,我爸和我大伯在爺爺家老宅里大打出去,誰也不服對方。兩個三四十歲的大老爺們在院子里滾來滾去,身上沾滿了雜草和泥土。
我爸占上風的時候,把大伯按在身下,死死的掐住大伯的脖子,沒過兩分鐘,大伯又騎在我爸身上,狠狠地抽打自己弟弟的嘴巴子。
當時我媽和大娘都在現場,可是她們妯娌倆,沒有一個上前去拉架,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坐在旁邊拉家常。
我看著我爸和大伯打來打去,不知道該怎么辦,急得眼淚團團轉,用哭喪的聲音對我爸和大伯說“爸、大伯,求求你倆別打了,外面站著很多人,正看著你們的笑話。”
我的聲音很大,可是我爸和大伯一點回應沒有,依舊相互揮拳踢腿。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不知道是誰,把我們家族的長輩找來了。這個長輩是我爺爺的弟弟,我管他叫五爺。
五爺當過三十幾年的大隊書記,后來因為年齡大了,他主動退位。別看五爺現在已經七十好幾了,但是在家族里,威望依然很高。
五爺來了以后,他大聲吼了一句,我爸和大伯立馬撒開對方的衣領,都表現出氣鼓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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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和大伯之所以動手打在一起,原因是奶奶去世的時候,大伯沒有出喪葬費,奶奶在我家住了七八年,大伯也沒有出過贍養費。
現在奶奶不在了,大伯竟然想分走爺爺、奶奶留下的一半家產,我爸不想給大伯,哥倆在院子里吵著吵著,然后就動了手。
“咱媽癱瘓在炕上,窩吃窩拉那幾年,你有伺候一天嗎?”我爸扯著嗓子質問大伯。
“當年咱媽癱瘓的時候,我和你嫂子正住在她娘家,為了要個兒子,我們東跑西顛,根本沒在家里住幾天。”
大伯說的是實話,大伯和大娘有三個女兒,當時為了躲開計劃生育政策,他們東躲西藏,不敢露面,超生要是被抓了,弄不好連房子都得被扒了。
在農村,要是沒有兒子,會被稱呼為絕戶,死了以后,不允許進祖墳。
我大伯這個人比較看重面子,在他認為,沒有兒子,在任何人面前都低人一等。
“行,你說為了要兒子,東躲西藏,可是后來咱媽去世,你為啥一分錢不出。”
“我……”大伯剛想說什么,就被五爺打斷了。
“志文(大伯的名字),志武(我爸的名字)說的沒錯,你媽活著的時候,你沒有盡孝,死的時候,你也不出喪葬費,你現在有什么臉爭家產。”
我五爺的話句句扎心,大伯想頂撞幾句,但是不知道該怎么頂撞這個有威望的五叔。
周圍的人聽到這些以后,也紛紛指責大伯,在遠處小聲地嘀咕“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聲音有點兒小,不過距離近,我們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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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事,大伯在村里名聲掃地,誰都不待見他,常常深更半夜有人去他們家大門口潑大糞。
大伯知道,在這個村里,他住不下去了,后來迫于無奈,他舉家搬遷到外地。
我爸和大伯打這一架,家產得到了,但是他卻永遠的失去了哥哥。
大伯沒搬走之前,我爸和大伯走在鄉間小路上,迎頭碰到,他們誰都不搭理對方,有時候還吐對方一口痰。
看著他們哥倆這樣,家族有親戚想撮合他們和好,只可惜,他倆一個比一個倔犟,誰都不肯首先低頭。
我爸和大伯鬧得很僵持,不過我媽和我大娘關系卻一直很好,走動還非常頻繁。
有一次,我大娘來我家借東西,我爸看到我大娘剛走進屋里,他拿起斧頭就要出去。
“我來你就走,怎么的,這是煩我了。”
我爸像沒聽到我大娘的話,套上馬車去山上砍柴。
“我告訴你,志武,你煩我,我也來,我和秀英關系好著呢。”
我爸明明走的很遠了,大娘還在門口扯著嗓子對他喊。
記得有一回,我跟著大伯家的三姐一起放學,走到半路,大伯騎著自行車過來接。
我看到大伯以后,趕緊低下頭,加快腳步往家里走去,結果被我大伯喊了回來。
“海亮,你干嘛去,過來,大伯載著你回去。”
這是我爸和大伯打架之后,大伯第一次和我說話。
說實話,在回家的路上,大伯對我的態度,跟以前沒什么兩樣,分開的時候,還從兜里掏出一塊錢塞到我手里“拿去買零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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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大伯騎著自行車,漸行漸遠的背影,我我心里有一種難言的感動。
大伯搬走以后,我有去過他們家幾次,每一次去,他和大娘都熱情地招待我,像對自己孩子一樣。
后來我考上大學,去了外地以后,與大伯見面就越來越少了。
等自己參加了工作,時間更加少了,連自己家,一年到頭,都回不上兩次。
我和大伯不能時常見面,但是我偶爾會給他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前年大伯生病住院了,我得知以后,瞞著家里,去醫院看望大伯。
這件事后來被我爸知道了,他打電話過來。
“海亮,昨天我聽你媽說,你大伯生病住院了,你去看了,你大伯到底是什么病,你知道嗎?”聽聲音能感覺到,我爸很擔心我大伯。
這是自從上次,我爸和大伯打架完,整整過去了24年,我爸第一次問起我大伯。
“癌癥,還好,發現的及時,做了手術,應該沒什么大礙。”
我爸在電話那頭聽完,許久沒有說話。
那一刻,我很想知道我爸此時此刻的心情是怎樣的,但我不敢多問一句。
隔天早上,我爸坐上火車,直接去了省城醫院,去看望住在醫院的大伯。
他們倆24年沒有說過話,如今再次相見,哥倆老淚縱橫,緊緊相擁在一起。
我和三個堂姐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大伯和我爸和好如初,眼角竟然不知不覺濕潤了。
現在,我爸和大伯相處的很好,隔一段時間就聚在一起。
他們沒有提起之前發生的不愉快,但是用行動已經表明,他們完全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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