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區帶動和共同體融合，廣東和江蘇在新十五五規劃的不同打法

泓睿達原創400，本文4900字。

這兩天，終于等到江蘇的十五五規劃建議發布，廣東則是再早三天就發布了。在此之前，全國約有20個省市發布了本級的十五五規劃建議。但毫無疑問，廣東和江蘇未來五年的想法最有看點。

未來五年，中國第一省的競爭依然只有江蘇能夠撼動廣東，

而里面產業、創新、內需眾多版塊中，你會看到大量相似的表述，比如產業這塊，兩家都寫了要在量子科技、腦機接口、具身智能這些未來產業領域發力，差別只不過是江蘇多寫了原子級制造，廣東多寫了氫能和核聚變能。

未來五年，哪個版塊對重構競爭力的影響最大呢？是區域協同。

在廣東十五五中，放在第二部分，緊跟指導思想和目標之后，叫“粵港澳大灣區高質量發展”，而江蘇則放在第八部分，就叫“區域協調發展”。

最突出的表現是，粵港澳大灣區正從“9+2”（即香港，澳門加上珠江三角洲九座城市）帶動到全部城市，而江蘇的區域協調正從一體化走向共同體融合。兩家都在加緊推動核心區域向周邊輻射。

01 縱向比較廣東十四五和十五五

廣東的十五五和十四五相比，可以發現只有粵港澳大灣區專章，沒有了區域協調專章，即粵港澳大灣區吸收了區域協調的內容。

這是一個重要變化。十四五建議里，粵港澳大灣區是放在第七章“深入推進‘雙區’建設，打造更高水平的高質量發展動力源”里，和深圳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是并列關系，在第九章還另外設了“高質量加快構建‘一核一帶一區’區域發展格局，推進更高水平的區域協調發展”。意味著五年前“省際”的粵港澳大灣區和“省內”的區域協調是分開表述的。

但到了十四五規劃綱要出臺時，你會發現和十四五建議又有很大不同，比如“雙區”中涉及粵港澳大灣區的內容被放到了第九章“對外開放”的第四節“全力推動粵港澳融合發展”，又增加了第十章“粵港澳金融樞紐”。而第十二章則還是獨立講區域協調發展。因此，十五五建議里把粵港澳大灣區和區域協調放在一起是一個重大的變化。盡管還不能認為廣東十五五規劃綱要就一定會合并兩者，但說明在頂層設計里，粵港澳大灣區的“跨省”區域協同和“省內”的區域協調發展有著緊密的聯系。

這點和江蘇是一致的，江蘇并沒有把“跨省”對上海的區域協同，長三角區域一體化和長三角經濟帶發展單獨剝離，而是放到了和“省內”區域協調同一篇里面。這更有利于統籌“跨省”和“省內”兩種區域融合。

回到廣東十四五和十五五兩份建議關于區域協調的對比，為什么說是從點到面、從局部到全局呢？

十四五里用了六段話來講對粵港澳大灣區和深圳先行示范區的部署。第一段講珠三角城市對接港澳城市功能，實施“灣區通”工程，在交通、通關、通訊方面推動人、物、信息的便捷高效流通。第二段講深圳，支持深圳建設先行示范區，包括放權、試點、帶動全省改革。第三段講廣州，支持廣州建設國際大都市，也是放權、試點、強化省會功能。第四段講廣深對接，叫做“雙城聯動、比翼齊飛”。第五段講珠三角城市對接港澳產業和科技。第六段講具體區域的對接，包括深圳前海、廣州南沙、珠海橫琴、深港河套地區，以及大灣區的珠江口西岸城市。

可見在十四五里，粵港澳大灣區還停留在9+2城市的局部，沒有放到全省里布局。但在今天的廣東十五五里就不一樣了，用了四段話。

第一段是“打造高質量發展動力源”，講珠三角城市城市要深化“灣區通”工程，推動產業、科技、公共服務對接，探索大灣區城市貿易一體化。

點睛之筆是最后一句“高水平建設‘黃金內灣’，以環珠江口為重點，以深中一體化為突破口，推動東西兩岸融合互動發展，帶動珠三角深度一體化”。這句話把中山市放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首先，黃金內灣是粵港澳大灣區的核心，包含環珠江口的香港、澳門、廣州、深圳、珠海、中山和東莞7座城市，黃金內灣就是環珠江口。其次，珠江口東西兩岸的融合發展又是環珠江口的關鍵。最后，深圳和中山的一體化是珠江口東西兩岸融合的突破口。形成了一條“深中（2城）兩城一體化——珠江口東西兩岸（廣州、深圳、東莞、珠海、中山5城）融合——環珠江口黃金內灣（7城）高水平建設——珠三角深度一體化（11城）”邏輯鏈條。

第二段和十四五一樣講了四個區域，橫琴、深圳前海、廣州南沙、深港河套地區，這里要注意的是橫琴已經不是珠海橫琴，而是省和澳門雙管的橫琴。

點睛之筆還是最后一句“支持特色合作平臺建設，謀劃新的合作平臺，不斷拓展粵港澳跨區域經濟合作”，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了，比起十四五只在9+2城市里提融合，這句話就是現在要擴展其他城市和港澳的合作，在全省范圍內凡是有條件的地市，都可以與港澳共建特色合作平臺。比如珠海西部生態區、中山翠亨新區、佛山三龍灣。

第三段是講重點城市和都市圈，擴張到大灣區之外就更明顯了，比如加快城市群一體化，都市圈同城化，構建大中小城市個小城鎮協調發展的現代化城市體系。汕頭、湛江作為省域副中心要發揮支撐作用，都市圈內基礎設施要互聯、城市間產業要協作、市場要一體化建設、公共服務要共建共享。鼓勵各地發揮比較優勢、各展所長，共同擔起經濟大省挑大梁責任。

第四段則講全省聯動發展。關于粵港澳大灣區擴展到全省區域協調的表述有“引導珠三角地區產業向粵東粵西粵北地區有序轉移”“推動粵東粵西粵北地區融灣發展”“支持梅州建設贛閩粵原蘇區融入粵港澳大灣區振興發展先行區”。

還有一段關于粵港澳大灣區的表述“飛”到了第八章“百千萬工程促進城鄉區域協調發展”里。這章講的主要是城鄉協調，而不是區域協調，但里面有一個“發展灣區經濟”專欄，講“以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為引領，分類打造‘六灣區一半島’……以現代化灣區建設優化區域經濟布局，打造經濟增長新引擎?！?/p>

哪六灣區一半島呢？環珠江口灣區（部分重疊但不能等同于粵港澳大灣區）、環大亞灣區（惠州），大廣海灣區（江門），大汕頭灣區（汕頭、潮州、揭陽），大紅海灣區（汕尾），大海陵灣區（陽江、茂名），雷州半島（湛江）。上述這些都是耳熟能詳的風景區，把廣東所有沿海城市都點名了，但要注意，在這里他們是作為“經濟增長新引擎”的定位出現，這是推動海洋經濟帶建設的具體布局。

02 橫向比較粵蘇十五五的區域協同

江蘇的區域均衡是核心競爭力，一方面它能推動蘇南特別是蘇錫常寧成為頭部城市，另一方面它還能推動蘇中蘇北地區緊緊跟上蘇南。從十四五到十五五江蘇的區域協同有兩個詞的變化值得重視，第一是從“一體化”到“共同體”，第二是從“都市圈”到“城市群”。

比如十四五里講“協同推進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縱深推進區域一體化發展。加快寧鎮揚一體化先行示范，深化基礎設施一體化和公共服務……和開發利用等一體化創新路徑”“推動蘇錫常一體化創新發展實踐，……建設接軌上海、聯系周邊、輻射長江以北的國際化大都市區?！?/p>

而十五五里講“聯動推進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強化重大規劃……等協同，建設更加緊密的區域創新共同體、產業發展共同體?！?/p>

“一體化”強調打破區域行政壁壘，推動要素自由流動和資源優化配置，主要解決"物理連接"問題，如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市場統一、產業協同等，是區域協調發展的基礎階段。“共同體”則是在一體化基礎上強調制度創新、利益共享、風險共擔和價值認同，注重"化學融合"，是區域協調發展的深化階段。

我們要注意江蘇這個表述變化，典型的就是十四五時提出“在近滬地區布局上海配套功能拓展區”，而十五五直接講“蘇州與上海同城化發展”。由于制度差異，咱們并沒有提出“深圳與香港同城化發展”，但提出了“深圳與中山一體化”，如果從共同體的角度看，就不僅僅是深圳和中山之間物理連接、服務等同，還要兩座城市利益共享、風險共擔、價值互認。不僅是“你有，我也有”還要“你認我，我也認你”。

“都市圈”到“城市群”什么意思呢？

在江蘇十四五里，“江”是最重要的，揚子江沿線八座城市，代表著最優創新和最好產業，最先融入上海都市圈，他們的任務是帶動蘇中蘇北地區協調發展，八座城市包括寧鎮揚、蘇錫常兩個都市圈和南通、泰州，在十四五寧鎮揚、蘇錫常還叫一體化發展，蘇通、錫常泰還叫城市組團。但到了十五五，八座城市叫揚子江城市群，錫常泰叫融合發展，而徐宿淮連也成了城市群并輻射蘇皖魯豫交界。目的是“發展組團式、網絡化的現代化城市群和都市圈”“提升城市群，都市圈和中心城市綜合承載力……形成城市群——都市圈——中心城市——縣城和小城鎮多層次區域協調體系”。

從“一體化”到“共同體”是區域協調的內容向深，從“都市圈”到“城市群”是區域協調的交叉拓展。

03 對廣東區域協同發展的三點思考

結合江蘇對未來五年的區域協調的布局，有三點思考。

第一，區域協調和城鄉協調側重點不一樣

這是一個常識問題，拿出來說一說是為了辨清兩者的區別。解決城市和鄉村差距過大的問題應該提升鄉村公共服務的供給水平，就是“按照小城市標準規劃建設一批中心鎮，推進就地就近城鎮化，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進程”。資源應該投向教育、醫療、文化、社會保障這些公共服務。

而解決江蘇追兵漸近的問題，應該著眼于推動區域協調發展，就是通過產業轉移把后發地區帶動起來，產業往交通好、有基礎、要素資源潛力大的開發區、縣域放，資源應該投向土地整備、基礎設施、人才培養、水電熱能、跨市產業基金這些產業領域，核心是產業離廣深而不離廣東，這點和江蘇的產業轉移，甚至將周邊省市資源為我所用的策略是一致的。

第二，區域協調要催生一批準萬億城市

參考江蘇的嵌套式均衡，第一層是揚子江城市群，第二層就是沿海經濟帶。同樣邏輯，廣東的第一層是黃金內灣，第二層是粵港澳大灣區，第三層則是沿海經濟帶城市，要在第二和第三層里催生出一批準萬億城市。未來五年，中山和深圳一體化水平代表著珠江口西岸和東岸的融合水平，是重中之重，關鍵在于省市之間，都市圈之間，城市群之間全力推動。

同時，在珠三角區域，其實還可以劃出一個過渡區域，這里面有惠州和江門兩座既有活力又有空間的城市，他們既屬于粵港澳大灣區，又不在黃金內灣里，和中山、珠海一起占據了第五到第八的位置，是準萬億城市的種子選手，可以稱為“環珠江口隆起帶”。

而第三層則類似江蘇鹽城、連云港、南通組成的“沿海經濟隆起帶”，這里面就是“六灣區一半島”的經濟增長新引擎戰略，把廣東所有沿海城市從最西的湛江到最東的潮州點了個遍。要注意的是江蘇的沿海經濟帶有一個獨特優勢，就是空間廣闊，而我們的沿海土地資源并不寬裕，

在十五五中，江蘇的沿海戰略還有三個關鍵詞。一是港產城融合，就是充分依托港口，充分發展產業，進而推動城市人口聚集。二是發展特色海洋經濟，比如南通港與上海港集團合資運營呂四集裝箱碼頭，是上海北部重要集裝箱航運部分，鹽城則是發展海上綠電產業，連云港發展港口石化產業。三是建設沿海生態風光帶，濱海風貌城鎮帶，將產業、城市和旅游結合起來。

第三，區域協同不止港澳，還有閩湘贛桂瓊

江蘇的揚子江城市群本身孕育出了蘇錫常寧四座萬億城市，當中蘇州通過嵌入上海率先破萬，而南通也通過八龍過江的交通建設嵌入上海成為第五座萬億城市，西北角的徐州則通過嵌入周邊三個省成功占領C位，在路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間成為樞紐城市，今年即將成為第六座萬億城市，這樣，江蘇已經有了六座萬億城市。

江蘇作為長三角一體化和長江經濟帶的組成單元，對區域協同有著更大的視野。比如向東和上海，向南和老四浙江，向北和老三山東，向西和安徽，河南都有著協同戰略，它的區域協同既是國家戰略要求，也是省際城市發展的主動選擇，江蘇的區域協同有著四面擴散的外展性，也因此有著多極點協同的優勢。比如蘇州和杭州制造業和數字化解決方案互補，南京和安徽合肥距離150公里，在電子信息和新能源汽車通過"芯屏汽合、集終生智"形成了錯位發展格局，還有徐州和山東臨沂的商貿集散地優勢。

而廣東的區域協同提得最多的還是對香港澳門，顯著特征是內裹性。像蚌內珍珠一樣，一層一層把港澳包裹起來，雖然形成了很強的極點，但單極化帶動周邊必然導致溢出效應遞減，因此粵西粵東兩個省域副中心不僅要引入粵港澳大灣區資源，自身成為本都市圈的中心城市，還要和周邊閩湘贛桂瓊形成合作協同，打造新的極點，才能和粵港澳大灣區同頻共振，互相輻射。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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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江蘇十五五規劃建議》
2.《江蘇十四五規劃建議和綱要》
3.《廣東十五五規劃建議》
4.《廣東十四五規劃建議和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