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把官帽往外推,這種事兒不多見,尤其是在那個年代。
放著省委第一書記不當,非要去當個副手,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這事兒得從1974年秋天,北京的京西賓館說起。
那會兒的京西賓館,可不是誰都能進的。
里頭正開著一個氣氛有點僵的會,說是個會,其實就是倆人談話。
一個,是副總理紀登奎,代表中央來的,說話分量千鈞重。
另一個,是江渭清,一個從槍林彈雨里爬出來的老革命,剛從將近八年的“靠邊站”日子里出來,臉上全是故事。
紀登奎也不繞彎子,上來就扔了個重磅炸彈:“渭清同志,中央定了,你去江西,當省委第一書記。”
江西,那會兒可不是個好地方。
明面上是魚米之鄉(xiāng),實際上派性斗爭把那兒鬧得底朝天,工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鐵路都快成長草的地方了,是個出了名的“老大難”。
中央的意思很明白,得派個鎮(zhèn)得住場子、會干實事的硬茬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翻來覆去地找,最后就落在了江渭清身上。
他在江蘇當家十多年,是出了名的實干派,而且骨頭硬,不怕事。
誰知道,江渭清聽完,慢慢地搖了搖頭。
他不是裝,是真犯愁。
他琢磨了一會兒,特實在地說:“感謝中央信我。
可我這都快八年沒正經干活了,兩眼一抹黑,啥情況都不知道。
再說,歲數(shù)也大了,腿腳也不利索,當年打仗留下的。
這么重的擔子,我怕給挑砸了,對不起黨,也對不起江西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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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讓我去給新同志搭把手,當個顧問或者副職,出出主意就行。”
這話一出口,紀登奎的臉立馬就拉了下來。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盯著江渭清,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渭清同志,今天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你。
這是中央的決定,你必須去。”
“不是商量”,這四個字一出來,屋里的空氣都跟結了冰碴子似的。
這下把江渭清給頂墻角了,沒退路了。
為啥他要躲這個能讓他東山再起的好機會?
中央又為啥非他不去不可,跟這事兒較上勁了?
這事兒的根子,得倒回幾十年前,從湖南平江那片紅土地上刨。
時間撥回到1910年,江渭清出生在湖南平江一戶窮人家。
那時候,日子叫一個亂,軍閥打來打去,老百姓活得跟螻蟻似的。
江渭清從小就看透了這世道,十六七歲就跟著鬧起了革命,參加了平江起義,成了游擊隊里一個愣頭青。
1929年,他入了黨,這輩子就跟這倆字拴一塊兒了。
他不是那種天生會打仗的料,但是搞思想工作,團結人,那是一把好手。
從團政委干到軍政委,靠的就是一張嘴、一腔血,把隊伍擰成一股繩。
反“圍剿”的時候,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右腿,給他留了個終身的念想——一條瘸腿。
就因為這次傷,他錯過了那場改變中國命運的長征。
大部隊走了,往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未來走去。
江渭清和一幫傷員、老弱,被留在了湘鄂贛根據(j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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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當時看,就是“掉隊”了。
可他沒趴下,在跟中央徹底斷了聯(lián)系,四面八方都是敵人的絕境里,硬是拉著隊伍打了三年游擊。
那三年,吃糠咽菜,睡山洞,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
也正是這三年,把“實事求是”這四個字,刻進了他骨頭里。
他明白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吹牛皮換不來糧食,只有老老實實干活,才能活下去。
抗日戰(zhàn)爭一打響,南方游擊隊改編成新四軍,江渭清跟著部隊到了江蘇。
他腦子活,不光會跟日本人、偽軍耍心眼,還特別會管事。
帶著隊伍在敵后扎下根,一邊打仗,一邊領著老百姓開荒種地,搞生產自救,愣是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根據(jù)地搞得有聲有色。
到了解放戰(zhàn)爭,他已經是華中野戰(zhàn)軍第六縱隊的政委,跟司令員王必成是黃金搭檔,人稱粟裕手底下的“王牌軍”。
什么“七戰(zhàn)七捷”、萊蕪戰(zhàn)役“口袋陣”,還有孟良崮上啃掉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這些硬仗、狠仗里頭,都有他這個政委在后頭穩(wěn)定軍心、運籌帷幄的影子。
1949年,他領著部隊打過長江,親眼看著南京總統(tǒng)府的旗子換了顏色。
仗打完了,他脫下軍裝,當了南京市的副書記,開始學著怎么管一個大城市。
新中國一成立,江渭清就在江蘇扎下了根,一干就是快二十年,把那兒當成了第二個家。
1954年開始,他當上了江蘇省委的一把手。
這個從土里刨食、戰(zhàn)場上玩命走出來的干部,最看不慣的就是說大話、放空炮。
他嘴邊常掛著一句話:“情況要摸實,決心要下實,工作要抓實。”
1957年反右那陣子,風聲緊,有的地方為了湊數(shù),把好多人都往“右派”里劃。
江渭清頂著壓力,在江蘇內部三令五申,必須實事求是,不能亂扣帽子。
最后折騰下來,整個江蘇省的地、縣兩級領導干部,一個“右派”都沒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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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當時,是需要巨大勇氣的,他保下了一大批能干事的干部。
到了大躍進,那就更邪乎了。
全國上下跟瘋了似的,家家戶戶砸鍋煉鐵,地里比著“放衛(wèi)星”,今天你畝產一萬斤,明天我就敢喊十萬斤。
江渭清不信這個邪,他腿腳不好,就拄著拐杖,一個個公社、一個個煉鋼爐子去看。
看完回來,臉都黑了。
他直接跟中央和毛主席匯報:“全民煉鋼,煉出來的都是些鐵疙瘩,啥用沒有,還把山上的樹都砍光了,得不償失。
至于那個高產衛(wèi)星,我看大部分是假的,地里哪能長出金子來?”
這種話,在當時簡直就是“潑冷水”。
可毛澤東聽了,不但沒批他,反而挺欣賞他,說:“江渭清,你這個人,是講實話的。”
就因為這份信任,后來運動一起來,他才被安排到京西賓館住了下來,名義上是養(yǎng)病,實際上是保護,一住就是快八年。
這八年,是躲過了風浪,但也跟外頭的世界隔絕了。
這也是為啥1974年,紀登奎找他談話時,他心里發(fā)虛。
他不是怕?lián)熑危钦媾伦约哼@八年腦子生銹了,跟不上趟了,把中央交代的任務辦砸,耽誤了江西一省人的生計。
可中央的決心大得很。
“不是商量”,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中央看中的,恰恰就是他這股子“不信邪”、敢講真話的勁兒。
一個連“畝產萬斤”都敢當面戳穿的人,一個在運動里敢保干部的人,正是收拾江西那個爛攤子需要的人。
江渭清拗不過組織,最后還是接了這塊燙手的山芋。
1974年12月底,他拖著那條老傷腿,到了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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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不放一槍一炮的“江西戰(zhàn)役”就這么開打了。
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啃最硬的骨頭——整頓癱了快兩年的浙贛鐵路。
這條鐵路是國家的大動脈,當時被兩派人馬占著,三天兩頭打架,火車根本開不動。
煤運不進來,工廠得停工;糧食運不出去,外頭干著急。
江渭清直接把指揮部搬到了鐵路邊上,調集部隊和工作組,開門見山地宣講中央文件。
他的辦法特簡單:誰鬧事就抓誰,誰擋路就挪誰,誰受了冤枉就給誰平反。
同時,果斷調整鐵路沿線的領導班子,把那些搞派性、不干正事的全換掉。
就這么雷厲風行地搞了兩個月,浙贛線奇跡般地全線通車了。
這一炮打響,整個江西都震動了,老百姓看到了盼頭。
鐵路一通,江渭清就開始給整個江西做“大手術”。
農業(yè)上,他跑遍了山山水水,提出“山水田林路”綜合治理,大修水利,推廣良種。
就1975年一年,江西的糧食就多收了26億斤,破了歷史記錄。
工業(yè)上,他抓企業(yè)整頓,讓那些停工半停工的廠子重新響起了機器聲。
政治上,他立規(guī)矩,反復強調團結,消除派性。
他就在江西這么干了七年,硬是把一個亂糟糟的省份,重新拉回了正道上。
1982年,江渭清72歲了,從江西省委第一書記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他沒留在北京安享晚年,而是回了南京,那個他干了半輩子的地兒。
2000年,老人家走了,9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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