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你不配擁有我這樣的女朋友！"電話里傳來林雨欣歇斯底里的聲音，"清華和三本，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握著那張沉甸甸的錄取通知書，手在發抖。700分，清華大學計算機系，這是我十二年寒窗苦讀的成果。可此刻，它卻成了分手的理由。
"雨欣，我們可以一起努力的，距離不是問題..."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別做夢了！"她打斷我，"我媽說得對，門當戶對才是硬道理。你以為考上清華就能改變什么？還不是農村出來的窮小子！"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忙音，我呆呆地坐在宿舍里，室友們都在慶祝，只有我像個局外人。那個說要和我一起看北京雪花的女孩，就這樣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窗外的夕陽西下，我捏著錄取通知書，淚水模糊了雙眼。
01
1995年的夏天，知了在梧桐樹上聒噪地叫著，我和林雨欣就是在這樣一個午后相遇的。
那時我剛轉到縣一中，作為年級第一名，老師把我安排在第一排。林雨欣坐在我右邊，長發及肩，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她是班長，成績在年級前十，家境優渥，父親是縣里的副局長。
"你就是那個從鄉中學轉來的學生？"她好奇地打量著我。
我點點頭，有些拘謹。身上的校服洗得發白，書包是媽媽用碎布頭縫制的，和她嶄新的真皮書包形成鮮明對比。
"聽說你數學特別厲害，能教教我這道題嗎？"她指著練習冊上的一道幾何題，眼神里沒有絲毫輕視。
從那天起，我們開始了頻繁的學習交流。我幫她解答難題，她借給我各種參考書。放學后，我們經常一起走過縣城那條梧桐大道，聊著學習，聊著理想。
"我想考北京的大學。"她說著，眼里閃著光，"聽說北京的秋天特別美，滿樹都是黃葉子。"
"我也想去北京。"我望著遠方，"我要考最好的大學，改變家里的狀況。"
她轉過頭看著我，認真地說："那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去北京。"
那個黃昏，梧桐葉正黃，她的笑容比夕陽還要溫暖。我暗暗發誓，一定要考上好大學，配得上她的期待。
高二那年春天，我們開始正式交往。她會在我的作業本里夾小紙條，上面畫著可愛的小兔子，寫著"加油，你是最棒的"。我會在她生日時，用攢了半年的生活費給她買一個精美的筆記本。
那時候的愛情純真美好，沒有物質的考量，只有彼此的心意。我們會在教學樓后面的小花園里背書，會在體育課時一起在操場上慢跑，會在放學路上買一份烤紅薯分著吃。
"等我們都考上大學，我就把你介紹給我爸媽。"她依偎在我肩膀上，聲音輕得像羽毛。
我緊緊抱著她，心中滿懷憧憬。那時的我們都相信，只要足夠努力，就能擁有美好的未來。
高三的學習更加緊張，我們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少，但感情卻更加深厚。每天晚自習下課，她會等我一起回家，哪怕她家在相反的方向。
"你一定要考上清華或北大。"她握著我的手，眼神堅定，"我相信你可以的。"
"那你呢？你想考哪里？"
"我..."她猶豫了一下，"我想考北京師范大學，當老師挺好的。"
我感覺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但當時的我太專注于學習，沒有深入追問。現在想來，或許那時她就已經在為未來擔憂了。
02
高考前一個月，林雨欣的態度開始變得微妙。她不再主動找我討論題目，放學也總是匆匆離去，說是要回家復習。
"雨欣，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什么？"一天晚自習后，我攔住了她。
"沒有，只是學習壓力大。"她避開我的目光，"高考快到了，我們還是專心學習吧。"
我以為她只是緊張，畢竟高考對每個人都很重要。于是我更加努力地學習，希望能考出好成績，讓她為我驕傲。
5月底的一個傍晚，我意外地看到林雨欣和她母親在學校門口的茶館里說話。她母親是縣婦聯主任，平時很少來學校。我本想上前打招呼，卻聽到了讓我震驚的對話。
"雨欣，你一定要想清楚。"她母親聲音嚴厲，"那個男孩家里什么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父親是農民，母親有病，還有個弟弟要養。你跟了他，這輩子就毀了。"
"媽，成績不代表一切嗎？他那么優秀..."林雨欣的聲音很小。
"優秀有什么用？沒有家庭背景，在社會上寸步難行。你爸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你不能讓我們的臉面掃地。"她母親敲了敲桌子，"我已經托人聯系了，市里局長家的兒子王浩明，人品不錯，家境優渥，你們很合適。"
"我不喜歡他..."
"喜歡能當飯吃嗎？你現在還小，不懂什么叫門當戶對。等你長大了就明白，感情是最不靠譜的東西。"
我躲在茶館外面，心如刀絞。原來她最近的異常，是因為家庭的壓力。我攥緊拳頭，暗暗發誓要在高考中取得最好的成績，證明自己的實力。
那天晚上，我給林雨欣寫了一封長信，告訴她我聽到的對話，也表達了自己的堅持。
"雨欣，我知道現在的我配不上你，但請給我時間。高考后，我一定會考上最好的大學，用知識改變命運。等我有了能力，一定會讓你和阿姨刮目相看。"
第二天，她把信還給了我，沒有拆開。
"我們專心準備高考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她的眼中有淚光閃動，但語氣很堅決。
從那以后，我們之間有了一道無形的墻。她不再和我單獨相處，即使在課堂上，也盡量避免目光接觸。我知道她在逃避，但我不怪她，家庭的壓力對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來說太重了。
高考前一周，我在校門口遇到了王浩明。他開著一輛紅色的桑塔納，在等林雨欣。看到我的目光，他下了車，主動走了過來。
"你就是那個學習很好的同學吧？"他笑著伸出手，"我是王浩明，雨欣的朋友。"
我沒有伸手，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他比我高一些，穿著名牌衣服，舉手投足間透著優越感。
"聽說你要考清華？不錯，有志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過雨欣說你們只是同學關系，以后多照顧她學習就好。"
那一刻，我感到了深深的屈辱，不是因為他的炫耀，而是因為林雨欣的否認。原來在她心里，我們這兩年的感情竟然只是"同學關系"。
03
高考那三天，我發揮得異常出色。每一道題都做得格外認真，每一個答案都反復檢查。我知道這次考試決定著我和林雨欣的未來，容不得半點馬虎。
考試結束后，同學們都在討論答案，預估分數。我沒有參與，只是默默地收拾書包。林雨欣走到我身邊，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考得怎么樣？"
"還可以。"我頭也不抬地整理著東西。
"那就好。"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那個晚上，我一個人走過了縣城的每一條街道，走過了我們曾經一起走過的梧桐大道，走過了那個小花園。夏夜的風很涼，吹散了我心中最后的幻想。
成績公布那天，我考了700分，全縣理科狀元，穩上清華。消息傳開后，老師們都來祝賀，同學們投來羨慕的目光。可我只想知道一個人的反應。
林雨欣考了570分，超出一本線30分，可以上一所不錯的師范大學。當我聽到她的成績時，心情很復雜。一方面為她高興，另一方面卻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距進一步拉大了。
那天下午，她主動來找我，眼睛紅紅的。
"恭喜你，真的很厲害。"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清華。"
"謝謝。"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氣氛異常尷尬。
"我...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分手吧。"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這句話真的說出來時，我還是感到了巨大的沖擊。
"為什么？"我努力保持著平靜。
"因為我們不合適。"她低著頭，"你要去北京讀清華，我留在省城讀師范，相距千里，以后見面的機會很少。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們的差距太大了。你是天之驕子，前途無量，而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孩。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我知道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家庭的壓力和現實的考量。但我沒有戳破，只是點了點頭。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我的聲音很平靜，內心卻在滴血，"希望你能幸福。"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跑開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夕陽下。
那天晚上，她給我打了那通決絕的電話。我知道，我們的愛情徹底結束了。
04
大學四年，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清華的課業很重，競爭激烈，但我從不敢松懈。每當想起林雨欣的話，想起那種被輕視的感覺，我就更加拼命地努力。
我要證明，農村出身的孩子也能在這個世界上闖出一片天地。
大二那年春天，室友無意中提起，林雨欣和王浩明結婚了。我正在圖書館看書，聽到這個消息時，手中的筆停頓了幾秒鐘，然后繼續做筆記，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但那一整夜，我都沒有睡著。
大學期間，我拿了無數獎學金，發表了多篇論文，還獲得了保送研究生的資格。畢業時，導師推薦我去美國深造，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在斯坦福的那三年，我專攻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分析。那是一個全新的領域，充滿挑戰和機遇。我像海綿一樣吸收著知識，和來自世界各地的頂尖學者交流學習。
2002年，我拿到了博士學位，幾家知名科技公司都向我拋出橄欖枝。但我選擇了回國，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科技公司。
那時的中國正處于互聯網發展的初期，市場潛力巨大但競爭激烈。我帶著團隊夜以繼日地工作，從最初的幾個人發展到上百人的規模。
2008年，公司成功上市，我成了最年輕的科技企業家之一。站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臺上，我想起了當年那個被嘲笑"不配"的少年，心中五味雜陳。
但商場如戰場，一個成功并不代表永遠成功。2010年，金融危機的余波影響到了科技行業，公司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核心技術被競爭對手盜用，幾個重要客戶同時違約，資金鏈幾乎斷裂。
那段時間，我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滿腦子都是如何挽救公司。妻子勸我放棄，說我們已經賺夠了錢，可以過平靜的生活。但我不甘心，這家公司承載著我太多的夢想和證明。
經過兩年的艱苦奮斗，公司終于渡過難關，還實現了技術上的重大突破。這次經歷讓我更加成熟，也讓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堅持。
2015年，我受邀回到家鄉，擔任市政府的科技顧問。那個曾經貧窮落后的小縣城，如今正在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新的產業園區拔地而起，高新技術企業紛紛入駐，年輕人不再只想著外出打工。
我主導建設了智慧城市項目，引進了多家科技企業，為家鄉的發展貢獻了自己的力量。縣政府為我頒發了榮譽市民的稱號，媒體稱我為"從農村走出的科技新貴"。
05
2020年，我的人生迎來了新的轉折點。在一次全國科技創新大會上，我的發言得到了領導的高度認可。不久后，組織找我談話，希望我能到地方任職，用我的專業知識和管理經驗為地方發展服務。
經過深思熟慮，我接受了這個機會，擔任了某市的副市長，分管科技和經濟發展。從企業家到政府官員，這是一個全新的挑戰，但我相信自己能夠勝任。
上任后，我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引進高科技產業，優化營商環境，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短短幾年時間，這個城市的GDP增長了50%，成為全省的明星城市。
我的工作得到了上級的認可和市民的擁護，各種榮譽接踵而至。"全國優秀共產黨員"、"改革開放杰出貢獻人物"、"科技創新領軍人才"...這些榮譽見證了我一步步的成長。
2024年的一個秋日，我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秘書敲門進來匯報工作。
"李市長，明天您要出席的那個科技峰會，主辦方希望您能早點到，他們想安排媒體專訪。"
"好的，那我今晚就飛過去。"我放下手中的文件，"訂一下明天早上最早的航班。"
"已經訂好了，早上8點起飛的航班。"秘書遞過來行程安排，"您還有什么需要準備的嗎？"
"沒有了，你先忙去吧。"
第二天早上，我提著公文包走向登機口，心情輕松。這個峰會將會宣布我們市的一個重大科技項目，對城市發展意義重大。
正當我在貴賓休息室等待登機時，廣播里傳來延誤通知。
"各位旅客，很抱歉通知您，由于天氣原因，原定8點起飛的CA1205航班將延誤2小時起飛，請您..."
我無奈地搖搖頭，看來今天的行程要調整了。我拿出手機準備通知會議方，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請問這里可以充電嗎？"
我轉過頭去，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盡管25年過去了，盡管他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也有了皺紋，但那雙眼睛我永遠不會忘記。
林雨欣的丈夫，王浩明。
此刻的他穿著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拿著一部老舊的手機，和25年前那個開著桑塔納的意氣風發的少爺判若兩人。
我裝作沒看見，繼續低頭看文件。但不一會兒，又有一個聲音傳來，讓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浩明，你找到位置了嗎？"
我緩緩抬起頭，看到了那個讓我魂牽夢繞了25年的女人。
林雨欣老了很多，頭發已經斑白，眼角有了深深的皺紋，身上的衣服也很樸素。她正拖著一個破舊的行李箱，臉上帶著疲憊的神色。
"找到了，在那邊。"王浩明指了指角落里的座位，"你先坐會兒，我去問問什么時候起飛。"
林雨欣點點頭，慢慢走向座位。經過我身邊時，她似乎感覺到什么，轉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她的眼中閃過震驚、不敢置信，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復雜情緒。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匆忙移開了視線。
我也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文件，但手心已經出了汗。25年了，我們終于再次相遇，就在這個機場的候機廳里。
王浩明打聽回來，在林雨欣身邊坐下。我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航班要晚點2個小時，咱們只能等了。"王浩明的聲音很疲憊，"也不知道小雅的手術費夠不夠，這次必須求到她。"
"應該沒問題的，畢竟咱們當年..."林雨欣的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到了。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王浩明嘆了口氣，"我現在就是個下崗工人，她現在是副總裁，人家愿意見我們就不錯了。"
聽到這里，我心中五味雜陳。原來這么多年過去，王浩明的生活并不如意。而且聽他們的對話，似乎遇到了什么急事。
我偷偷觀察著林雨欣，發現她不時地朝我這邊看，眼中帶著復雜的神色。顯然，她也認出了我，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就在這時，機場廣播響起。
"各位旅客請注意，現在開始播放尋人啟事。李建華先生，李建華先生，請到服務臺來，有您的緊急電話。"
聽到這個播報，我心中一跳。李建華是我的全名，在25年前的縣城里，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并不多。
我站起身準備去接電話，林雨欣突然也站了起來，她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建華..."她輕聲叫了我的名字，聲音顫抖著。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這是25年來，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你對嗎？"她的眼中涌出淚水，"真的是你..."
我點了點頭，心中涌起千種情緒，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王浩明這時也看向了我，臉上寫滿了震驚。他緩緩站起身，打量著我的西裝革履，看著我手中的公文包，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你是..."
"李建華。"我平靜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李建華..."王浩明重復了一遍，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就是那個...那個考清華的..."
"是的。"我點點頭。
氣氛變得異常尷尬。三個人站在候機廳里，周圍的人來來往往，而我們卻像被定格在了25年前的那個夏天。
林雨欣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看著我，又看看自己的穿著，還有身邊疲憊的丈夫，仿佛意識到了什么殘酷的現實。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慌亂地說著，拖著行李箱快步離開了。
王浩明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
就在這時，服務臺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請問您是李建華先生嗎？有您的緊急電話，說是市政府辦公室打來的。"
"好的，我這就過去。"我對王浩明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先去接個電話。"
王浩明僵硬地點了點頭，目送我離開。
電話是秘書打來的，告訴我因為航班延誤，峰會的時間安排有所調整。我處理完公務后，回到候機廳時，發現林雨欣已經回來了。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儀容，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干，但眼睛還是紅紅的。看到我回來，她鼓起勇氣走了過來。
"建華，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我看了看不遠處的王浩明，點了點頭，"好的。"
我們走到候機廳的角落，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坐下。
"這么多年，你過得還好嗎？"她先開口問道。
"還可以。"我簡單地回答，"你呢？"
"我..."她猶豫了一下，"不太好。"
沉默了一會兒，她繼續說道，"我聽說了一些關于你的事情。你現在是副市長對吧？真的很厲害。"
"你怎么知道的？"
"前幾年報紙上有報道，說你是從我們縣走出去的優秀青年。當時我看到報道時，真的很為你高興。"她的聲音很輕，"你實現了我們當年的夢想。"
"我們的夢想？"我反問道，"當年你不是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嗎？"
她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建華，你還在怪我嗎？"
我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心中的怒火莫名地消散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沒必要再提。"
"不，我必須說。"她的聲音變得激動，"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應該那樣對你說話。但是你要知道，我當時真的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我冷笑了一下，"還是有選擇的，只是你選擇了更容易的那條路。"
"你以為跟他在一起很容易嗎？"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你知道這些年我過的是什么日子嗎？"
我沉默了。從剛才聽到的對話可以看出，她的生活確實不如意。
"浩明的父親在他大學畢業后的第二年就出了事，被雙規了。家里的財產全部被查封，他也受到牽連，工作丟了，到處被人指指點點。"她擦了擦眼淚，"我們結婚后，沒有穩定收入，只能靠打零工維持生活。"
"后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廠子卻倒閉了。再后來的工作也是斷斷續續，我們搬了十幾次家，從來沒有安定過。"
我聽著她的述說，心情復雜。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王浩明，如今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們的女兒小雅，今年剛考上研究生，卻查出了白血病。"她的聲音顫抖著，"治療費用需要幾十萬，我們實在拿不出來。聽說你們班的李霞現在在北京做副總裁，我們想去求她幫忙。"
聽到這里，我終于明白了他們此行的目的。李霞是我們高中的同學，家境一般，成績中等，沒想到這些年發展得不錯。
"所以你們這次是去北京求助的？"
"是的。"她點點頭，"雖然很不情愿，但為了女兒，我們只能厚著臉皮去求人。"
我看著她疲憊的模樣，心中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既有同情，也有一絲諷刺。當年嫌棄我家境貧寒的她，如今卻要為了女兒四處求人。
"你恨我嗎？"她突然問道。
我沉思了一下，"以前恨過，但現在不恨了。"
"為什么？"
"因為你的選擇成就了現在的我。"我平靜地說道，"如果當年你沒有離開，或許我就不會這么拼命，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她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更加痛苦的表情，"所以，我成了你人生的墊腳石？"
"不是墊腳石。"我搖搖頭，"只是讓我更早地認清了現實。在這個社會上，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王浩明走了過來。他看起來很緊張，顯然是擔心我們會說什么不合適的話。
"雨欣，你們聊什么呢？"他試圖顯得輕松，但聲音中的緊張顯而易見。
"沒什么，只是聊聊過去的同學。"林雨欣擦干眼淚，恢復了平靜。
王浩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雨欣，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時，機場廣播再次響起，通知我們的航班開始登機了。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們，希望一切都好。"
"建華。"林雨欣突然叫住我，"能加個微信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手機，"好的。"
我們互相掃碼加了微信，王浩明在一旁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我先走了，你們保重。"我拿起公文包，準備向登機口走去。
就在這時，林雨欣突然站起身，朝我快步走來。她的眼中閃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嘴唇微微顫抖，仿佛要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
"建華，其實我一直都..."她走到我面前，距離我只有一步之遙，聲音顫抖著。
我看著她的眼睛，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不知道她要說什么。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于我們女兒的秘密..."
我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什么秘密？"
王浩明這時也快步走了過來，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雨欣，你要說什么？"
林雨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小雅她..."
"媽媽！"突然，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們三個人同時轉頭看去，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正快步向我們走來。她戴著口罩和帽子，身形消瘦，顯然正在接受治療。
"小雅，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在醫院休息嗎？"林雨欣驚訝地迎了上去。
"我擔心你們，所以跟來了。"女孩取下口罩，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
當我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
那雙眼睛，那個鼻子，那張臉的輪廓...和我年輕時一模一樣。
我震驚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林雨欣看著我的表情，眼中涌出淚水，聲音顫抖地說道，"建華，我想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女兒...李雅。"
我感覺天旋地轉，仿佛被雷電擊中。
"什么..."我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女孩疑惑地看著我們，"媽媽，這位叔叔是誰？你怎么哭了？"
王浩明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他看著我，又看著女孩，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林雨欣擦著眼淚，對女兒說，"小雅，這位是媽媽的老同學，李叔叔。"
然后她轉向我，聲音顫抖著說，"建華，小雅是1996年3月出生的，你自己算算時間..."
我的手在顫抖，快速在心中計算著。1996年3月，往前推算九個月，正好是1995年的6月...那正是我們高考前的那段時間，我們最后一次...
我猛地抬起頭看著林雨欣，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她是...我的..."我甚至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林雨欣點點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下來，"是的，小雅是你的女兒。這25年來，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這個秘密。"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而模糊。我有一個女兒，一個25歲的女兒，而我竟然一直不知道。
女孩看著我們幾個大人的反應，顯然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不尋常的事情。她看著我，又看著林雨欣，臉上寫滿了困惑。
"媽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位叔叔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林雨欣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握住女兒的手，"小雅，你先坐下，媽媽有些話要對你說..."
就在這時，機場廣播再次響起，"請前往北京的旅客抓緊時間登機，這是最后一次登機通知..."
我站在那里，看著面前的女兒，看著林雨欣，看著幾乎崩潰的王浩明，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25年的秘密，在這個機場候機廳里，終于要揭開了。
06
我深深地看著面前這個女孩，心中涌起千種情緒。她確實長得像我，不僅是五官，連眉宇間的神態都很相似。
"小雅，你先坐下，叔叔有些話要問你。"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女孩乖巧地坐下，雖然疑惑，但還是很聽話。
我轉向林雨欣，"為什么？為什么要瞞我25年？"
"我..."她的聲音顫抖著，"當時我發現懷孕的時候，你已經去了清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家里人催著我和浩明結婚，說可以把孩子說成是早產..."
"所以你就這樣決定了？連問都不問我一聲？"我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憤怒。
"我怕影響你的前途。"她哭著說，"你那么優秀，有著光明的未來，我不想讓一個孩子毀了你的人生。"
"那是我的孩子！"我幾乎是吼出來的，"你有什么權利替我做決定？"
王浩明這時終于開口了，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所以...所以這些年，我養的是別人的孩子？"
林雨欣看著他，眼中滿是愧疚，"浩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不是故意？"王浩明苦笑著，"我們結婚25年，我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你告訴我這不是故意的？"
小雅聽到這里，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看著我，又看著一直以為是自己父親的王浩明。
"所以，爸爸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她的聲音很小，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
王浩明看著她，眼中涌出淚水，"小雅，不管怎么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這25年來，我看著你長大，教你說話，教你走路，送你上學...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小雅也哭了，撲到王浩明懷里，"爸爸，在我心里，你也永遠是我的父親。血緣關系不能改變我們25年的感情。"
看到這一幕，我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面為自己錯過了女兒25年的成長而痛苦，另一方面也被他們父女之間的真摯情感所感動。
"建華，我知道你很憤怒，但請你理解我當時的處境。"林雨欣擦著眼淚，"我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突然發現懷孕了，家里人威脅我，如果不和浩明結婚，就要把我趕出家門。我真的沒有其他選擇。"
我沉默了很久，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需要理性地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
"小雅，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嗎？"我轉向女兒。
"知道的，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她點點頭，"醫生說如果及時治療，治愈率還是很高的。"
"治療費用需要多少？"
"前期大概需要50萬，如果后期需要骨髓移植的話，可能還要更多。"
我點點頭，拿出手機，"我現在就讓人安排，你立即轉到北京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醫生。所有費用我來承擔。"
"不用，我們不能要你的錢。"王浩明急忙擺手，"雖然她是你的親生女兒，但這些年都是我在養她，她的病我會想辦法治的。"
"你拿什么想辦法？"我反問道，"剛才我聽你們說，是要去求李霞幫忙。與其去求別人，不如讓我來承擔。不管怎么說，她是我的女兒，我有義務為她治病。"
"可是..."
"沒有可是。"我打斷了他，"我已經錯過了她25年的成長，不能再錯過救她的機會。"
我撥通了秘書的電話，"小張，你立即聯系北京協和醫院的血液科，我要為一個患者安排最好的治療。對，就是我說的那個VIP通道。費用方面不用擔心，我來處理。"
掛了電話后，我看著小雅，"你現在就可以轉院，不用等了。"
小雅看著我，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謝謝您，李叔叔...不，我應該叫您什么？"
這個問題讓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雖然她是我的親生女兒，但這25年來，王浩明才是她的父親。
"叫我李叔叔就好。"我最終說道，"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夠康復。"
林雨欣走到我面前，"建華，謝謝你。我知道你一定還在怪我，但是..."
"我不怪你。"我打斷了她，"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小雅的病。"
就在這時，機場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先生，您的航班已經起飛了，如果您要改簽的話，需要到柜臺辦理手續。"
我看了看時間，再看看面前的三個人，做出了決定，"我不走了。我要陪女兒去醫院。"
"不用的，真的不用。"王浩明急忙說道，"我們能照顧好她。"
"我知道你們能照顧好她，但作為父親，我也有責任陪在她身邊。"我的語氣很堅決，"這些年我錯過得太多了，不能再錯過了。"
我撥通了會議主辦方的電話，解釋了情況，推遲了會議行程。然后聯系了醫院，安排了救護車來接小雅。
在等救護車的過程中，小雅主動和我聊了起來。
"李叔叔，我能問您一些問題嗎？"
"當然可以，你想問什么？"
"您真的是副市長嗎？我在網上看到過一些關于您的報道。"
"是的。"我點點頭，"你對政府工作感興趣嗎？"
"有一點。我學的是公共管理專業，本來想考公務員的，但是現在..."她摸了摸自己的頭，"估計要先把病治好。"
"病治好后，如果你真的想做公務員，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
"真的嗎？"她的眼中閃著光芒，"我一直夢想著能為社會做點貢獻。"
看著她眼中的光芒，我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也是懷著這樣的理想走進清華校園的。
"你知道嗎，你的理想和我年輕時很像。"我微笑著說道，"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孩子，通過讀書改變了命運。"
"媽媽和我說過一些關于您的事情。"她看了看林雨欣，"她說您是縣里的理科狀元，考上了清華大學。"
"你媽媽還說過什么？"
小雅猶豫了一下，"她說您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如果當年能在一起，生活會很不一樣。"
聽到這話，我看向林雨欣，她的臉紅了，低下了頭。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我們一起陪著小雅去了醫院。在路上，小雅握著我的手，"李叔叔，雖然我們認識才幾個小時，但我能感覺到您身上的溫暖。我很高興能有您這樣的..."她停頓了一下，"這樣的長輩。"
我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你是個勇敢堅強的女孩。"
到了醫院后，我動用了所有的關系，為小雅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和醫療團隊。血液科的主任親自接診，制定了詳細的治療方案。
"患者的情況還不算太嚴重，如果積極配合治療，治愈的希望很大。"主任對我們說，"不過治療過程會比較辛苦，需要家屬的陪伴和支持。"
"醫生，需要做骨髓移植嗎？"我問道。
"要看后續治療效果，如果化療效果不理想，可能需要移植。"主任解釋道，"不過現在還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當天晚上，小雅住進了VIP病房。我在醫院附近訂了酒店房間，準備長期陪護。
"建華，你不用這樣的。"林雨欣找到我，"你工作那么忙，不用為了我們耽誤正事。"
"這不是為了你們，是為了我女兒。"我糾正道，"25年來，我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現在是時候補償了。"
"可是浩明那邊..."
"王浩明是個好人，這些年他把小雅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我很感激他。"我真誠地說道，"但小雅也是我的女兒，我有權利也有義務照顧她。"
07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都會到醫院看望小雅。我們聊學習，聊理想，聊人生。我發現她不僅長得像我，性格也很相似，都有著不服輸的倔強和追求完美的執著。
"李叔叔，您能給我講講您在清華的經歷嗎？"化療間隙，她總是喜歡聽我講過去的事情。
"清華的生活很充實，也很有挑戰。"我坐在病床邊，"最重要的是要有明確的目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您的目標是什么？"
"當時很簡單，就是要證明自己，證明農村出來的孩子也能有出息。"我看了她一眼，"后來目標變了，變成了要為社會做貢獻，用知識改變世界。"
"您做到了嗎？"
"部分做到了。"我笑了笑，"但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比如，我還沒有做過一個合格的父親。"
小雅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其實，您不用有負罪感。爸爸...王爸爸把我照顧得很好，我有一個完整的童年。"
"我知道，所以我很感激他。"我真誠地說道，"但我還是想彌補這些年的空缺，如果你愿意的話。"
"我當然愿意。"她笑了，"能有兩個父親疼愛，我很幸福。"
王浩明每天也會來醫院，帶著小雅最愛吃的食物，陪她聊天解悶。看得出來，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很深厚。
一開始，王浩明對我還有些敵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敵意逐漸消散了。
"謝謝你為小雅所做的一切。"一天晚上，他主動找我談話，"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給不了她最好的治療。"
"不用謝我，她是我女兒。"我平靜地說道，"這些年你已經為她付出了太多，是我應該感謝你。"
"說實話，一開始我很恨你。"他坦誠地說道，"恨你為什么要出現，為什么要揭開這個秘密。但后來我想明白了，小雅需要的是最好的治療，不是我的面子。"
"你是個好父親。"我由衷地說道，"小雅能有你這樣的父親，是她的幸運。"
"可我給不了她好的生活條件。"他苦笑著，"這些年我們過得很艱難，住過地下室，吃過泡面...有時候我覺得很對不起她。"
"你給了她最珍貴的東西——父愛。"我認真地說道，"金錢可以買來很多東西，但買不來真誠的感情。在小雅心里，你永遠是她最重要的父親。"
聽到這話，王浩明的眼中涌出淚水。
經過兩周的治療，小雅的病情有了明顯好轉。醫生說如果繼續保持這種狀態，很可能不需要骨髓移植。
"這是個好消息。"主任醫師對我們說，"患者的身體素質很好，對治療的反應也很積極。"
那天晚上，我們在病房里小小地慶祝了一下。小雅的精神狀態明顯改善，臉上也有了笑容。
"李叔叔，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她突然說道，"您對我媽媽還有感情嗎？"
這個問題讓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這些天的相處讓我對林雨欣有了新的認識，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嫌貧愛富的女孩，而是一個為了女兒可以付出一切的母親。
"感情是很復雜的東西。"我最終說道，"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情，包括感情。"
"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笑著說，"我看得出來，您看她的眼神和看別人不一樣。"
"你這個小丫頭，觀察得還挺仔細。"我被她逗笑了，"那你覺得她對我呢？"
"她經常偷偷看您，眼神里有愧疚，也有其他我說不清楚的東西。"她認真地分析著，"我覺得她后悔了，后悔當年的選擇。"
"后悔有什么用呢？"我嘆了口氣，"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
"但可以重新開始啊。"她眨了眨眼睛，"您現在單身，她和王爸爸雖然沒有離婚，但感情早就沒有了。為什么不能給彼此一個機會呢？"
"小雅，感情的事情很復雜，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我搖搖頭，"而且，我們之間還有你和王浩明，事情會變得更復雜。"
"如果是因為我，那我希望您不要有顧慮。"她認真地說道，"我已經長大了，能夠理解大人的感情。而且，如果您和媽媽能在一起，我會很高興的。"
她的話讓我心中一震。這個25歲的女孩，比我想象中更加成熟和善解人意。
就在這時，林雨欣端著水果走了進來，"你們在聊什么呢？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
"我在問李叔叔愿不愿意做我的繼父。"小雅直接說道。
林雨欣手中的水果差點掉在地上，臉瞬間紅了，"小雅，你胡說什么呢？"
"我沒有胡說。"小雅認真地看著她，"媽媽，您對李叔叔還有感情對不對？"
林雨欣不敢看我，低著頭不說話。
"媽媽，我都這么大了，什么都明白。"小雅握住她的手，"您這些年過得不快樂，我看得出來。如果有機會重新選擇，為什么不試試呢？"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林雨欣的聲音很小，"我們之間有太多的過往，而且我已經結婚了..."
"和王爸爸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您以為我不知道嗎？"小雅打斷她，"這些年您們根本就不像夫妻，更像是室友。"
林雨欣被女兒說中了心事，眼中涌出淚水。
我看著這對母女，心中五味雜陳。小雅的話確實觸動了我心中深藏的某些東西，但現實的復雜性讓我不敢輕易做決定。
"小雅，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我輕聲說道，"感情需要雙方都愿意，而且要考慮到所有人的感受。"
"那您愿意嗎？"她直接問我。
我看了看林雨欣，她也在等待我的回答。
08
經過一個月的治療，小雅的病情完全穩定了。醫生宣布她可以出院，只需要定期復查就行。
那天辦理出院手續時，我們三個人的心情都很復雜。一個月的朝夕相處，讓我們對彼此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李叔叔，您要回去工作了嗎？"小雅問道。
"是的，我已經請了一個月的假，確實該回去了。"我有些不舍，"不過我會經常來北京看你的。"
"那媽媽呢？您會來看媽媽嗎？"
我看了林雨欣一眼，她正在收拾東西，沒有看我。
"會的。"我點點頭。
出院那天，王浩明也來了。他看起來很疲憊，這一個月來，他一直在為工作的事情奔波。
"小雅，爸爸找到工作了。"他強顏歡笑地說道，"雖然工資不高，但至少穩定。"
"爸爸，您辛苦了。"小雅抱著他，"以后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我走到王浩明面前，"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
"不用了，我們能照顧好自己。"他搖搖頭，"您已經為小雅做得夠多了。"
"她是我女兒，我有義務幫助你們。"我認真地說道，"我會在北京給你們買套房子，這樣小雅復查也方便。"
"這..."王浩明有些猶豫。
"就這么定了。"我不容拒絕，"房子寫小雅的名字，算是我對她的補償。"
就在這時，林雨欣走了過來，"建華，我們談談好嗎？"
我點點頭，跟著她走到醫院的花園里。
"謝謝你為小雅所做的一切。"她先開口，"這一個月來，我看到了一個負責任的父親。"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說道，"錯過了25年，總要彌補一些什么。"
"小雅昨天和我談了很久。"她猶豫了一下，"她說希望我們能在一起。"
我沉默了一會兒，"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這些年來，我無數次地想過，如果當年沒有分手，我們會是什么樣子。"
"但現實是我們分手了，各自有了不同的人生軌跡。"我平靜地說道，"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真的不能重新開始嗎？"她看著我，眼中滿是期待。
我看著她，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這個女人，曾經給過我最美好的初戀，也給過我最深的傷害。如今25年過去了，我們都不再年輕，都經歷了人生的起起落落。
"雨欣，我們都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少年少女了。"我緩緩說道，"重新開始，意味著要面對很多復雜的問題。"
"我知道很復雜，但我愿意面對。"她的聲音很堅決，"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絕對不會重復當年的錯誤。"
"那王浩明呢？小雅呢？"
"浩明和我早就沒有感情了，我們維持婚姻只是因為小雅。現在小雅長大了，而且她也希望我們能夠幸福。"她握住我的手，"建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原諒我，但請給我們一個機會好嗎？"
我看著她懇切的眼神，想起了這一個月來她對小雅的細心照顧，想起了她眼中的愧疚和不舍，心中的堅冰慢慢融化。
"我需要時間考慮。"我最終說道，"而且，我們都需要妥善處理現在的狀況。"
"我明白。"她點點頭，"我不著急，我可以等。"
就在這時，小雅走了過來，"你們聊完了嗎？"
"聊完了。"我點點頭。
"那結果呢？"她期待地看著我們。
"還需要時間。"我摸了摸她的頭，"感情的事情急不得。"
"好吧。"她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很懂事，"那我等著好消息。"
我們從醫院出來后，我送他們回住處。在路上，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會在北京設立一個辦事處，經常過來。"我對他們說道，"這樣既可以照顧小雅，也可以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真的嗎？"小雅高興地說道，"那我們可以經常見面了。"
"是的。"我笑了笑，"而且我會安排你去最好的醫院定期復查，確保身體完全康復。"
"李叔叔，您對我這么好，我怎么報答您呢？"
"好好讀書，好好生活，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我認真地說道，"如果你還想考公務員，等身體完全好了，我可以幫你安排實習。"
"真的嗎？太好了！"她興奮得像個孩子。
看到女兒開心的樣子，我心中充滿了溫暖。25年的空缺雖然無法彌補，但我們還有未來，還有時間建立屬于我們的父女情深。
一周后，我回到了工作崗位。但每個周末，我都會飛到北京看望小雅。我們一起逛公園，看電影，聊天，慢慢建立起父女之間的親情。
林雨欣也向王浩明坦白了一切，提出了離婚。王浩明雖然痛苦，但最終還是同意了。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他對林雨欣說，"既然有機會追求真正的幸福，我不會阻止你。"
"浩明，對不起。"林雨欣眼中含著淚水，"這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至少我得到了小雅這個女兒。"他笑了笑，"她會永遠叫我爸爸，這就夠了。"
半年后，林雨欣的離婚手續辦完了。而我，也終于鼓起勇氣，向她求婚了。
"雨欣，雖然我們錯過了25年，但我們還有下半生。"我握著她的手，"愿意和我重新開始嗎？"
"愿意。"她含著眼淚點頭，"這次，我絕不會再放手。"
我們的婚禮很簡單，只邀請了最親近的朋友和家人。小雅做我們的證婚人，王浩明也來了，祝福我們新婚快樂。
"媽媽，您穿婚紗真漂亮。"小雅幫林雨欣整理頭紗，"我就知道您和李爸爸是天生一對。"
"李爸爸？"我笑著問她，"什么時候改口的？"
"從今天開始。"她調皮地說道，"我有兩個爸爸，王爸爸和李爸爸，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兒。"
婚禮上，我看著身邊的妻子和女兒，心中充滿了感激。命運繞了一個大圈，最終讓我們重新團聚。雖然錯過了很多，但我們終于擁有了完整的家庭。
一年后，小雅的病情完全康復了，她順利通過了公務員考試，成為了一名基層公務員。她工作認真負責，很快就得到了領導和同事的認可。
"李爸爸，我想考研究生，繼續深造。"她對我說，"我想像您一樣，用知識改變世界。"
"好主意。"我支持她的決定，"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說。"
"我想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她認真地說，"您已經給了我太多幫助，我不想永遠依賴您。"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我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她確實是我的女兒，不僅外表像我，連性格都如此相似。
如今，我和林雨欣已經結婚三年了，小雅也成家立業了。我們雖然錯過了最初的25年，但剩下的人生還很長。
回想起那天在機場的偶遇，我常常感嘆命運的神奇。如果沒有那次航班延誤，如果我們沒有在候機廳相遇，或許這個秘密會永遠埋藏下去。
但是沒有如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們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幸福，雖然來得晚了一些，但更加珍貴。
25年前分手時的那句"你不配擁有我這樣的女朋友"，如今聽起來更像是命運對我們開的一個玩笑。真正的配得上，不是看出身和財富，而是看責任和擔當。
現在的我們，終于配得上彼此，也配得上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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