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昔時的家鄉,每年一到手摸什么都是冰涼的季節,村旁的河道里,照例便會出現幾只載滿了甘蔗的船只。船艙內,一根根甘蔗橫平豎直,疊得整整齊齊。船尾的小艙搭有一個弧形棚,那是賣甘蔗小販吃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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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看到這個情景,孩提時的我,立馬就會聯想到甘蔗那盈盈滿口的甜汁。遂急急奔回家中,纏著外婆前來買甘蔗。
興許是深植于心的“甘蔗是好東西,清火”的養生理念,使得外婆通常不會拒絕我這要求。老人家暫時擱下手中的活計,跟著我踱到河埠頭,從兜里摸出幾個分幣,指著甘蔗問:“給多長?”小販把刀往甘蔗上一擱,示意就這么長。外婆將他的刀往里推了半寸,對方又把刀往外挪幾分,這般推推挪挪數個來回后,買賣成交。
有時,若碰上弟妹都在家,考慮到家里這些個“饞貓”,甘蔗少了怕不夠分,外婆也會直接到船上,掂掂這根,再掂掂那根,然后選出兩根甘蔗扛回家。
不像現今水果店出售的那種來自遙遠南方,蔗皮呈黑紫諸紅色,皮厚而硬,有兩米多長的甘蔗,舊時船上賣的,多為周邊產的青皮甘蔗。
那會的我,偶爾會堅持要由自己來挑一根。記得有一次,我選的那根甘蔗,單從外觀上看,色澤靚麗,枝干既粗又直,品質絕對上乘。熟料,待得削去皮后才發現有塊地方已經爛了。那紅中泛黃的幾道闊線,像極了人身上的傷疤。
瞧著它的模樣,我沮喪極了。一旁的外婆,讓小販用刀細心削去爛掉的部分后,將剩下的送到我口中。甜甜地嚼幾下,我的臉上終于重新綻開了笑容。
甘蔗好吃,但洗起來可是一樁苦差事。尤其是在滴水成冰的季候,手一觸及水,便感到一種刺骨的、能徑直鉆到心里的寒冷。故而對這活,家里孩子個個避之惟恐不及。最終,只得在“石頭剪刀布”中敲定洗甘蔗的人選。
清洗工作完畢,交由外婆拿刀卷掉甘蔗各個節部突起之處,再三兩下刨去表皮,現出淺黃的蔗肉,隨手截成數段,幾個孩子,人手一根,渾然忘我地啃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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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年我們這些小屁孩的心中,甘蔗有著最能引誘人去嘗它的豐厚“底蘊”。此緣于甘蔗不僅有著別的吃食少見的、嚼于齒間發出的放肆脆裂聲,還會給牙齦帶來微微的、卻又殊為刺激的痛感,著實過癮。當然,最讓人迷戀的,還是甘蔗特有的甜美汁水,在溢遍舌下、齒溝之后,悄然滑下喉嚨帶來的一抹無盡清涼。那個爽呀,真是沒得說。因此,吃甘蔗,不把原本長長的甘蔗,變成地上一座“蔗渣山”,是絕對停不下嘴的。
冬日午后,家里的幾個小饞鬼,一邊聚在小院里曬太陽斗嘴,一邊美美地啃著甘蔗,那叫一個歲月安好。至于外婆,每每家里孩子歡欣鼓舞地吃甘蔗時,她會搬個小椅子,坐到我們的身旁。面對妹妹拍馬屁式遞過來的甘蔗,老人家會以牙齒不好為由,溫言婉拒,只是一再關照我們:“渣吐到簸箕里,別弄得地上全是。”
我心里清楚,其實是外婆舍不得吃。要知道,在那個年代的農村,甘蔗屬于奢侈品,吃不起的可大有人在。以至于時至今日,我都堅信,在兒時伙伴中,自己真算是有口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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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悠悠,往事朦朧。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物質豐裕,甘蔗在眾多水果中顯得不是那么起眼。然于我而言,它仍是心里不可代替的那一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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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由AI生成
作者:鐘 穗
編輯:陳 莎
責編:李 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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