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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香添小篆煙,一燈靜坐似枯禪。
忽驚夜半寒侵骨,流水無聲山皓然。——明 張實居《夜雪》
簡譯:
在小小的斗室中,我往香爐里添上香料,裊裊升騰的香煙便如篆字般蜿蜒盤旋。
我獨自在這一盞昏黃的燈光下靜靜端坐,仿佛一位入定枯坐、參悟禪機的老僧。
半夜時分,一陣徹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襲來,瞬間將我從這靜謐的冥想中驚醒。
抬眼望去,屋外的溪水悄然無聲地流淌,遠處的山白茫茫一片,原來是下雪了。
賞析:
張實居是清代隱逸派山水詩人,他出身官宦世家,祖父張延登為明萬歷進士,官至工部尚書、左右都御史,父親張萬鐘曾任浙江府推官。
他曾隨父親宦游,后舉家北歸故里,面對明末清初的戰亂與家族衰敗,他既不愿“逆時而動反清復明”,也無意混跡宦海,遂選擇隱居。
順治年間,他卜居在長白山大谷深處,采得五色靈芝后,構筑“采芝山堂”,從此“青山為鄰,流水繞戶”,每日“一瓢一卷,吟嘯自娛”,直至終老。
“苗茨數椽,斤斧不施,莞床著席,彈琴詠歌,若將終身焉者”,清代大儒王士禎曾為其選編《蕭亭詩選》,在序文中如此記載他的隱居狀態。
張實居工詩,其詩以山水題材為主,文辭質樸,格調清新,多寫隱逸生活,王士禎贊其“樂府古選尤有神韻”。
這首《夜雪》便作于其隱居期間,彼時他在“采芝山堂”中過著“一瓢一卷”的清貧生活,此詩既是他對雪夜自然景象的細膩捕捉,也是其內心孤寂與超脫的隱晦表達。
“悠然意自得,于世我何求”,他選擇隱居,既是逃避亂世紛爭,也是對精神自由的追求,然而,這種超脫并非徹底釋然,其中包含著對命運無常的諸多無奈。
他曾目睹家族因仆人事件敗落,自己也從官宦子弟淪為山野隱士,這種落差如寒夜侵骨,令其難以直視,“不獨旁人笑,我心實自疑”,其實他對自己的選擇亦是矛盾的,特別是在這樣的雪夜。
“流水無聲山皓然”,此詩的最后一句,是全詩的點睛之筆,寥寥數筆,便將雪夜蒼茫盡收眼底,毫無雕琢痕跡,卻韻味悠長,詩人心境一覽無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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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眼羞明夜轉飛,梅花未覺竹先知。
一爐柴火三杯酒,誰記山陰有戴逵。——宋 宋自遜《夜雪》
簡譯:
雪花好像羞于見到白天的光明,選擇在夜晚悄然飛舞,梅花還沒有感知到冬雪降臨的寒意,但竹子卻已率先感知到了。
圍坐在一爐溫暖的柴火旁,淺酌三杯淡酒,這般閑適的時刻,誰還會記起,山陰曾有戴逵,如王徽之那般駕舟前去相訪?
賞析:
宋自遜,字謙父,自號壺山居士,南宋文人,文筆高絕,當代名流都很敬愛他,與戴復古交誼頗深。
南宋末年,社會動蕩,宋自遜隱而不仕,對世俗功名秉持著淡泊的態度,寄情山水,以詩酒自娛。
“青山可買,小結屋三間,開一徑,俯清溪,修竹栽教滿”,晚年筑室于西山之下,過著恬淡閑適的生活。
他的詩風清新自然,常于日常瑣事中見真趣,于平凡景象中蘊哲理,這首《夜雪》,正是這種生活態度與精神境界的寫照。
繪雪夜之景,寫圍爐之趣,寧靜、溫暖、閑適,詩人是如此享受他的隱逸生活,以至于雪花梅花和竹子都被其賦予鮮活的生活力。
窗外雪花紛飛,室內溫暖如春,詩人坐在火爐旁,淺斟慢酌,忘卻了世間的煩惱與紛擾,只沉浸在這份寧靜與溫暖之中。
他不會像東晉名士王徽之那般,見雪而連夜乘舟訪戴,他超脫豁達,安于寧靜,享受自己的清歡,無需他人記掛,也不打擾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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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低野闊凍云同,脈脈綏綏向晚空。
窗影漸明疑近曉,竹聲頻折怪無風。——元 吳景奎《夜雪》
簡譯:
天空低垂,曠野遼闊,凍云與大地仿佛融為一體,低垂的云層默默地蔓延,緩緩地鋪向傍晚的天空。
窗欞上的影子漸漸明亮,讓人誤以為黎明將近,竹子折斷的聲音頻頻傳來,卻奇怪沒有一絲風刮過。
賞析:
吳景奎,字文可,號庸庵,蘭溪人,自幼聰慧好學,博聞強識,工詩善文,尤以詩作見長,其詩風格清麗婉約,兼具唐宋之韻,在元代詩壇獨樹一幟。
然而,他雖胸懷壯志,渴望有所作為,卻因元代科舉制度的不完善和社會環境的限制,始終未能入仕,一生大多數時間都過著隱居或游歷的生活。
這首《夜雪》,正是吳景奎在某個冬夜,面對漫天飛雪,有感而發所作,面對雪夜的寂靜與寒冷,觸發了他對人生境遇的感慨,也讓他在自然景象中找到了心靈的寄托。
雪夜書懷,雖無高適“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的悲壯,卻延襲了王維“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的以聲寫靜,和白居易“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給以動襯靜。
此詩前兩句描繪雪夜前的宏觀景象,強調天地的廣闊與云層的凝滯,后兩句通過細節描寫暗示雪勢漸大,進一步渲染雪夜的靜謐與神秘。
從天空的低垂、曠野的遼闊,到雪花的脈脈綏綏、窗影的漸明,再到竹枝的頻折,詩人以細膩的筆觸,將每一個細節都刻畫得栩栩如生,令人有身臨其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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