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年8月結束的夷陵之戰把劉備打蒙了,在狼狽逃到白帝城后,一病不起。完了,這輩子是完了!從賣草鞋起步,認識了二弟、三弟,打著劉皇叔的旗號,跟在無數大拿身后,打黃巾,師盧植,依附公孫瓚、救孔融,打呂布、打袁術、依劉表。赤壁之戰是有生之年唯一一次抓住的最寶貴的機會,聯合孫權小子打退了曹操的八十萬大軍,通過“借”來的荊州才能站住腳跟,西進巴蜀,奪取漢中。沒想到,辛苦幾十年,全毀在了陸遜黃口小兒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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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劉備臨終前內心充滿了這樣的悔恨,一手好牌打得“快”要稀爛了,在離開人世之前,還能做點什么呢?“么辦法啊”!只能叫諸葛孔明先生來了。
于是,史書上記下了劉皇叔的千古遺言:“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跪在地下,聽完劉備托付遺言的諸葛亮心情如何,不得而知。痛哭流涕的他接下了這副重擔,后來的表現也無愧于劉備的囑托,可以說一輩子與劉備相遇相知,人格高大,善始善終了。
可是劉備的表現就很奇怪了。自古以來,帝王君權神授,天下唯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不要說臣子,即使是親兒子,皇帝都是要嚴加提防的。哪怕親兒子立為太子,皇帝都怕自己退休太早,導致提前交權。可以說,在皇權面前,沒有什么親情。劉嘉玲版“武則天”不是說嘛:欲成大事者,雖至親亦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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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不僅沒有站在皇帝的角度,嚴厲地要求諸葛亮展露忠心,比如朱佑樘托孤劉健、謝遷、李東陽;朱載垕托孤高拱、張居正,極力要求大臣們好好干,不要辜負期望。劉備也沒有站在一個提防者的角度去進行有設計痕跡的托孤,俗稱“留一手”,比如:曹叡安排曹爽與司馬懿一起輔政托孤就是讓二人互相牽制;劉裕安排徐羨之、傅亮、謝晦、檀道濟四位輔政托孤,其實也是讓四人互相牽制,不要一家獨大。劉備更沒有站在一個盲目信任的態度上去托孤,比如宇文泰托孤宇文護:我的兒子還年幼,國家敵人還很多,希望你勉力從事,完成我的志愿。純純的一種期許。劉備更沒有玩殺人誅心,明諷暗褒,讓人猜謎式的托孤,比如漢武帝要讓霍光輔政了,卻啥話不說,畫個周公負成王圖讓大家去看,讓臣子自己體會心意。
所有的交權者,無一不是在離世前,盡最后一點力量,要求跪在床前接受詔書的臣子們:努力干,好好干,為我家事業奮斗,不要讓我失望!(失望也不要緊,我安排了牽制,應該沒問題了吧?)這樣的托孤,只是指派任務,只要求活人對死人盡義務,卻沒有提對活人的回報。碰到忠臣,比如張居正之類,能夠振興保住王朝。碰到奸臣,司馬懿,宇文護之類,國家不保,家族要滅。所以,托孤真是一門技術活,皇帝的話有些能說,有些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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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劉備拋棄了這一切俗套,直接甩出了一個王炸,將歷代帝王的心結袒露出來給諸葛亮看:我要托孤于你,你要好好干。你看我兒子行,就輔佐他,如果他不行,你自己來干算了。這種鼓勵權臣篡自己家皇位的皇帝,古往今來,唯一一家,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再沒第二個皇帝如此與權臣掏心窩子講話。無論唐宗宋祖,秦皇漢武,上下五千年,六百多個皇帝,沒有一人敢于這樣說。
有人說這是試探,皇帝會說這么不靠譜的話么?皇帝講究得就是統御之權術,諱莫如深,讓人猜想才是最佳上乘的帝王。天天與人講大白話,很容易喪失君權神授的感覺,并且摧毀皇帝的統治基礎。
有人說這是無奈,是啊,劉禪什么貨色大家都知道。你不說出來,諸葛亮能力這么強的人,能不能忠心耿耿一輩子,真不知道,人心會變,萬一篡位呢?不如直接說出來拉倒,好讓自己死個痛快明白!
劉備的心情是復雜的,子幼國弱,權臣在下,天下無人。該怎么辦?他不能防著諸葛亮,那是他帶著二弟、三弟跑了一趟趟隆中親自請回來的,沒有孔明就沒有現在的局勢和國土。他也不能安排人牽制諸葛亮,蜀國沒人比孔明更聰明,運籌帷幄獨斷專行是諸葛亮發揮能力的最佳方式方法,要是還有人牽制諸葛亮,恐怕蜀國就要亡了。他也不能嚴厲要求諸葛亮必須這么干,畢竟自己兒子太衰,又能要求個啥呢?自己死了,人家還有陽壽幾十年,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發生變化?
劉備在嚴重的傷勢下,預感到托孤是一場智力考驗,無論自己怎么說,都不能與諸葛亮產生隔閡。一旦讓劉氏皇權與權臣諸葛亮產生隔閡和猜疑,自己撒手一去,恐怕真正倒霉的還是蜀漢劉氏一門的基業。因此,劉備是存了一定的私心的,他想保住兒子的基業。于是他以直面內心的方式問出了自己的擔憂:諸葛兄弟你行不行?能否協助我劉氏一門基業長青?如果不行今天就說出來,免得我兒以后擔驚受怕,大家好聚好散都可以的。
劉備的意思很直白,首先示弱,這種示弱并沒讓人瞧不起,反而讓人覺得坦誠。強調了劉備與諸葛亮不僅是君臣關系,其實更是相知的朋友關系,如果能更進一步,諸葛亮其實也是劉備的四弟,沒有桃園結義過的另外一個兄弟。人死元知萬事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托孤的這一刻,劉備不是帝王,是長兄與幼弟的交接班。
其次,劉備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即使他明白諸葛亮人格偉大沒問題,自己兒子問題卻真很大。如果兩人不配合好,劉氏一門會死得更慘。而且很可能諸葛亮和劉禪會前后都死于非命,蜀國發生嚴重的內斗和消耗。如果此時還虛與委蛇,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萬一諸葛亮實誠,僅僅站在一個臣子角度上輔佐劉禪,不僅害自己也害大家。因此不如讓這個聰明人掌權,保得劉氏一門安穩更為妥當。
歷史證明,劉備的這番肺腑之言沒白說,諸葛亮聽懂了。他痛哭著表態:“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既沒有放棄對劉氏一門始終如一的忠誠與堅持,又按照劉備的意思牢牢地抓住了蜀漢的權柄,完全是以一個權臣的模式去要求劉禪,去管理蜀漢。有史以來,作為權臣而沒有私心的,唯此一例。即使霍光在世,雖沒有篡位私心,但是卻嫌棄皇帝不行,天天琢磨要換人。張居正雖沒有換皇帝的野心,但是卻為了滿足私人的享受而大肆弄權。諸葛丞相沒有,皇帝再不行,認了!個人享受,絕對沒有!盡自己最大努力把一手爛牌打出“王炸”!
于是,五丈原上,諸葛丞相用生命踐行了自己一生的諾言!劉皇叔若泉下有知,當知他這一白帝托孤,托出了一段千古佳話,亙古未有,歷史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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