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門遇煙變透明？控煙不能只靠“社死威懾”

近日，網絡上流傳“深圳某商場公廁安裝了‘吸煙即透明’的廁所門”一事，引發廣泛討論。據稱，該裝置通過煙感聯動電控調光玻璃，一旦檢測到煙霧，原本不透明的門板會瞬間變為透明。

這一技術在廁所控煙方面的應用可能性已引發了網上兩極化反應。支持者認為這是精準打擊公共場所吸煙的“黑科技”，應該推廣。反對者則質疑其侵犯隱私，擔心技術誤判導致無辜者“社死”。無論如何，激烈的討論本身已反映出一種現實困境與集體情緒。在長期的無力感中，市民容易對“一鍵解決”的方案抱以期待。

事實上，這場爭議已觸及到公共空間長期存在卻難以解決的問題——在公共廁所這樣高度私密又頻繁違規的空間里，控煙該如何實現？

公廁的特殊性，決定了其治理上的先天困難。它既是法律意義上的公共場所，又是高度私密的個體空間；是違規高發地，卻沒辦法加以常規監控。這使得任何治理手段都面臨邊界問題。

“吸煙即透明”這類設計，本質上是一種以道德威懾替代行政執法的治理嘗試，它通過潛在曝光制造強烈心理壓力。這種方式在短期內或許有效，但其問題也同樣明顯——它將人的尊嚴作為治理工具，把羞恥感制度化、技術化。一旦被拍攝、傳播，原本針對吸煙行為的懲戒，極易演變為針對個體的網絡羞辱，甚至引發網暴風險。這種“外包”給眾人壓力的懲罰方式，看似省力，卻極易放大社會傷害。

在城市管理上，技術治理的風險常被忽視。煙感設備并不理解情境，無法區分香煙煙霧與香薰煙霧、蒸汽、異味，也無法避免電路或系統故障。在普通公共空間中，一次誤報或許只是虛驚；但在廁所這種場景里，一次誤觸發就可能造成不可逆的隱私侵犯。而技術治理的悖論正在于此：成功一次，只是阻止了一次違規；失敗一次，卻可能傷害一個守規矩的人。

并且，技術方案往往掩蓋了治理責任的缺位。當管理者寄希望于“黑科技”，實際上是在用設備替代持續的人力投入與制度設計。況且，這無法從根本上改善公共秩序，畢竟并非每個公廁都有條件安裝該設備，進而可能形成“只有少數場所有機會被‘重點治理’，而大多數空間依舊失序”的狀況。

公共場所管理者不要試圖用“自動變透明”的方式來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面對公共場所控煙這樣的治理難題，需要的不是博眼球的黑科技，而是更系統、更人性的解決方案。例如，完全可以利用煙感技術聯動聲音警報，或將信號發送至保潔與安保人員的后臺終端，進行及時的勸阻與取證。這種做法既能達到發現違規的目的，又嚴格遵守了不侵犯隱私的底線。

總之，效率和秩序固然重要，但不能以犧牲尊嚴和隱私為代價。一個成熟的社會，應有能力在實現公共利益的同時，為個體保留基本的體面。討論如何治理不文明行為之前，首先要確保治理本身是文明的。

文｜呂德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