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被50萬大軍圍城時南逃,徐妙云卻上演女版空城計嚇退大軍,姚廣孝道:此人有九五之氣
偌大一個北平,只剩下一座空空蕩蕩的王府,和不到一萬的老弱病殘。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朝廷的大將軍李景隆帶著五十萬大軍壓境,把北平圍得像個鐵桶。
所有人都覺得燕王府完了,就連朱棣的長子朱高熾都嚇得六神無主。
但誰也沒想到,平日里在后院吃齋念佛的燕王妃徐妙云,此刻卻換上了一身戎裝,站在了城頭。
她沒有驚慌逃竄,反而敞開大門,上演了一出讓后世驚嘆的女版空城計。
01.
朱棣走的那天晚上,北平的風刮得像刀子一樣。
燕王府的后殿里,燈火通明。并沒有想象中的生離死別,氣氛反倒透著一股子過日子的精打細算。朱棣一身輕甲,手里還要提著馬鞭,正低頭看著給自己整理衣領(lǐng)的徐妙云。
“老大家里那幾壇陳釀,我讓人埋樹底下了。”朱棣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眼神卻往門外瞟,那是城外的方向。
徐妙云手上的動作沒停,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晚吃啥:“知道了。你這一去大寧,路不好走,干糧帶足了沒?”
“帶了。”朱棣嘆了口氣,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實話,“妙云,家里這點底子……我心里沒底。”
他指的是城里那點兵。能打的都被他帶走了,留下的不到一萬人,要么是還沒長開的愣頭青,要么是上了歲數(shù)的老卒。
“你只管去借你的兵。”徐妙云用力勒緊了朱棣的腰帶,拍了拍他的胸甲,聲音不大,卻有著一股子讓人心安的定力,“家里這點破爛事,我還能湊合著過。只要我不點頭,誰也別想進這個門。”
朱棣走了。
馬蹄聲剛消失在夜色里,那個胖乎乎的世子朱高熾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他滿頭是汗,一身肥肉隨著跑動亂顫,臉上寫滿了“天塌了”三個字。
“娘!娘啊!”朱高熾一進門就帶著哭腔,“剛才探子來報,李景隆的五十萬大軍,離咱這就剩不到三十里地了!五十萬啊!咱這點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徐妙云正端起茶杯,被兒子這一嗓子嚎得手頓了一下。她慢條斯理地撇去茶沫,眼皮都沒抬:“嚎什么?你爹前腳剛走,你后腳就要給這個家哭喪?”
“不是啊娘!”朱高熾急得直跺腳,地板都被震得咚咚響,“那是李景隆!曹國公李景隆!咱是不是得趕緊收拾細軟,趁著包圍圈還沒合攏……”
“啪!”
茶杯重重地磕在桌面上,茶水濺出來幾滴。
徐妙云抬起頭,眼神比外面的北風還冷。她看著這個平日里仁厚有余、膽氣不足的兒子:“收拾細軟?往哪跑?這是你家,你爹把家交給你,你第一件事就是想當逃兵?”
朱高熾被噎住了,縮了縮脖子:“可……可咱打不過啊。”
“誰說要跟他們硬打?”徐妙云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去,把你那身肥肉收一收,穿上甲胄。今晚開始,你就睡在城樓上。別讓你爹回來的時候,看見個沒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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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李景隆確實來了。
五十萬大軍,把北平城圍得水泄不通。從城樓上望下去,連綿的營帳像白色的海浪,一眼望不到頭。做飯時候升起的炊煙,能把天都給遮住。
相比之下,北平城就像是驚濤駭浪里的一葉扁舟。
李景隆坐在中軍大帳里,手里把玩著一個精致的玉杯。他長得一副好皮囊,又是名將之后,從小就是蜜罐里泡大的。這次領(lǐng)兵出征,在他看來,跟秋天去圍場打獵沒什么區(qū)別。
“大帥,”副將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咱們什么時候攻城?探子說了,朱棣不在,城里就剩孤兒寡母,還有那點老弱病殘。”
李景隆輕笑一聲,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急什么?朱棣那是只老虎,老虎不在家,咱們還怕幾只貓狗?”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在“北平”兩個字上點了點:“傳令下去,先別急著猛攻。把聲勢造大點,擂鼓,吶喊。嚇唬嚇唬那婦道人家。這城里的糧食沒多少,等他們嚇破了膽,咱們進去也就是散個步的事。”
他把這場戰(zhàn)爭,當成了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城墻上,徐妙云披著一件厚厚的斗篷,擋住了刺骨的寒風。她身邊站著那個被她強行趕上來的胖兒子朱高熾。
朱高熾腿肚子還在轉(zhuǎn)筋,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頭,聲音發(fā)顫:“娘,他們開始擂鼓了,這動靜……太嚇人了。”
“聽個響兒罷了。”徐妙云淡淡地說,“他李景隆要是真有本事,早就直接沖進來了,還會在這敲鑼打鼓?他這是看不起咱們,覺得咱們不戰(zhàn)自潰。”
正說著,幾個老兵哆哆嗦嗦地跑過來,手里拿著斷了把的刀:“王妃……哦不,大帥,咱們這刀都卷刃了,庫房里的新刀不夠分啊。這仗要是打起來,咱們拿什么砍?”
徐妙云看了看那幾把銹跡斑斑的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開。
“沒有刀,家里就沒有菜刀、斧頭、剪子?”徐妙云轉(zhuǎn)過身,看著身后那些瑟瑟發(fā)抖的士兵,“告訴城里的百姓,李景隆要是進來了,不管你是拿刀的還是拿鋤頭的,誰都別想活。想保住自家的鍋碗瓢盆,想保住老婆孩子,就把家里能砸人的東西都搬上城墻!”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家常,卻又透著一股狠勁:“哪怕是塊磚頭,從這兒扔下去,也能砸死個當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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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日子一天天過去,城里的氣氛越來越緊。
李景隆雖然傲慢,但畢竟兵力在那擺著。幾輪試探性的進攻下來,北平城的城墻已經(jīng)被打得坑坑洼洼。傷兵越來越多,藥材和紗布眼看著就要見底。
這天下午,徐妙云正在庫房里清點物資。
“王妃,紗布沒了。”管后勤的老管家愁眉苦臉地捧著賬本,“這幾天傷員太多,那幫大老爺們又不會包扎,浪費得厲害。”
徐妙云看著空蕩蕩的架子,沉默了兩秒。
“把府里的床單、被罩,還有我不穿的那些舊衣服,都拿出來撕了。”她吩咐道。
“這……這不合規(guī)矩啊!”老管家嚇了一跳,“那是您的衣服……”
“命都沒了,還要衣服干什么?”徐妙云打斷了他,“還有,去把城里各家各戶的婦人們都叫來。告訴她們,男人們在前面拼命,她們不能就在后面干看著。”
半個時辰后,燕王府的前院里,擠滿了黑壓壓的一片女人。有五六十歲的大娘,也有剛過門的小媳婦。她們臉上帶著驚恐,不知所措地互相張望著。
徐妙云站在臺階上,沒穿那身繁復(fù)的王妃禮服,而是系著一條利落的圍裙,手里還拿著針線筐。
“大伙兒都別怕。”徐妙云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把大家叫來,不為別的。前頭打仗,咱們幫不上忙去砍人,但咱們能給男人們縫件棉衣,做口熱乎飯。”
她從筐里拿起一件破了洞的戰(zhàn)袍,熟練地穿針引線:“我家那個也在外面打仗,我知道大伙兒心里慌。但這日子還得過,城要是破了,咱們誰也落不著好。”
底下有個大娘怯生生地問:“王妃,咱們真能守住嗎?聽說外面那是朝廷的大軍……”
“朝廷的大軍也要吃飯睡覺,也是肉長的。”徐妙云笑了笑,那種笑容很有感染力,“咱們守的是自己的家,勁兒往一處使。來,別愣著了,會做飯的去伙房,手巧的跟我在這補衣裳。咱們把這后勤管好了,就是幫了男人們的大忙。”
原本緊繃壓抑的氣氛,被這種瑣碎的家常感沖淡了不少。女人們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動了起來。燕王府里,竟然真的有了幾分平日里過日子的煙火氣,只是這煙火氣里,夾雜著血腥味。
那天晚上,城墻上的守軍吃到了熱乎的飯菜,穿上了縫補好的棉衣。朱高熾啃著一個饅頭,看著正在給傷兵喂水的母親,眼眶突然有點紅。
“娘,我不怕了。”他嘴里塞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
徐妙云沒回頭,只是遞給他一碗湯:“吃飽了才有力氣怕。趕緊吃,吃完去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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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天公不作美,或者說,天公太作美了。
這一年的冬天,北平冷得邪乎。到了十月,氣溫驟降,滴水成冰。這對于缺衣少食的守軍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手凍僵了,連刀都握不住。
但對于攻城的李景隆來說,這是個好機會。
“大帥,這天太冷了,城墻上的守軍估計都凍硬了。”副將搓著手,一臉興奮,“而且護城河都結(jié)了冰,咱們不用架橋,直接就能沖過去!”
李景隆裹著厚厚的狐裘,得意地點點頭:“天助我也。傳令下去,今晚四更造飯,五更攻城!一舉拿下北平,本帥要在燕王府里喝早茶!”
消息傳到城里,朱高熾又慌了。
“娘!護城河凍上了!他們能直接跑過來了!”
徐妙云站在城頭,感受著刺骨的寒風。她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城墻磚,那石頭冷得像鐵一樣。
“凍上了?”徐妙云喃喃自語,突然,她眼睛亮了一下。
她轉(zhuǎn)過身,對身邊的親兵下令:“去,把城里所有的水桶都找來。還有,叫醒所有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少。”
“王妃,這是要干什么?滅火嗎?”親兵一頭霧水。
“潑水。”徐妙云指著城墻,“往城墻上潑水。從上往下潑,一直潑到天亮。”
“啊?”親兵愣住了,“這大冷天的……”
“少廢話,快去!”徐妙云厲聲喝道。
這一夜,北平城里沒人睡覺。成千上萬的百姓提著水桶,在徐妙云的指揮下,一桶接一桶地往城墻上澆水。水剛潑上去,被寒風一吹,瞬間就結(jié)成了一層薄冰。
一桶接一桶,一層壓一層。
那一夜,徐妙云也沒閑著。她提著水桶,裙角都濕透了,結(jié)成了硬邦邦的冰渣,刮得腳踝生疼。朱高熾跟在后面,累得氣喘吁吁,但一聲也沒敢吭。
天快亮的時候,李景隆的大軍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士兵們吶喊著沖過結(jié)冰的護城河,架起云梯準備攻城。可是,當他們的云梯搭上城墻時,所有人都傻眼了。
原本粗糙的城墻,現(xiàn)在變成了一座晶瑩剔透的冰山。
云梯根本掛不住,一搭上去就往下滑。士兵們想往上爬,手一抓全是滑溜溜的冰,根本借不上力。好不容易有人爬上去幾步,“呲溜”一下又摔了下來,摔得七葷八素。
“這……這是什么妖法?!”李景隆在遠處看著這座在晨光中閃閃發(fā)光的冰城,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城墻上,徐妙云看著下面滑稽的一幕,冷笑了一聲:“想進我的家門,先練練怎么爬冰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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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李景隆徹底被激怒了。
他在北平城下耗了這么久,不但沒撈著便宜,反而成了三軍的笑話。那座冰城像個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他臉上。
“炸!給我炸!”李景隆紅著眼,把酒杯摔得粉碎,“把所有的大炮都推上去!我就不信這冰還能擋住炮彈!給我轟開一個缺口!”
這一次,李景隆動了真格的。
幾十門紅衣大炮一字排開,震耳欲聾的炮聲響徹云霄。冰屑橫飛,碎石四濺。那座堅不可摧的冰墻,在猛烈的炮火下開始崩塌。
城墻上的守軍死傷慘重。
“娘,頂不住了!”朱高熾滿臉是血,哭喊著跑過來,“麗正門那邊的城墻被轟塌了一角,有個大缺口!他們要沖進來了!”
徐妙云此時也極為狼狽,發(fā)髻散亂,臉上全是灰土。但她的眼神依然亮得嚇人。
“慌什么!”她一把拉住朱高熾,“缺口在哪?”
“就在正門旁邊!”
徐妙云深吸一口氣,她知道,最后的時刻到了。如果硬拼,剩下這點人絕對擋不住涌入的敵軍。必須得玩點大的。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姚廣孝。這個一直默默跟在身邊的黑衣和尚,此刻正雙手合十,閉目養(yǎng)神,仿佛周圍的炮火與他無關(guān)。
“大師,該你了。”徐妙云說。
姚廣孝睜開眼,微微一笑:“王妃好膽色。既然如此,那就把大門打開吧。”
“什么?”旁邊的將領(lǐng)們驚呆了,“打開大門?那不是送死嗎?”
“照做。”徐妙云的聲音不容置疑,“把城門打開,把所有旗幟都放倒。城墻上的士兵,全部撤下來,隱蔽到街道兩旁。”
“娘!你這是要干什么啊?”朱高熾嚇得快尿褲子了。
“不想死就閉嘴。”徐妙云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竟然轉(zhuǎn)身往城樓下走去,“李景隆這個人,生性多疑。咱們越是大大方方,他越是不敢進。”
城門,緩緩地打開了。
巨大的吱呀聲在炮火的間隙中顯得格外刺耳。
城外的喊殺聲突然停滯了一瞬。李景隆的大軍看著那扇洞開的大門,還有門后空無一人的街道,都愣住了。
“大帥,這……”副將咽了口唾沫,“是不是有詐?”
李景隆瞇起眼睛,盯著那扇門。他看見城門樓上空空蕩蕩,連個鬼影都沒有。平日里飄揚的旌旗也不見了。整座城市安靜得像一座死城。
“哼,裝神弄鬼。”李景隆冷笑,“徐妙云這是走投無路了,想跟我們玩空城計?也不看看我是誰!傳令,前鋒營,給我沖進去!誰先入城,賞銀千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隊騎兵揮舞著馬刀,嗷嗷叫著沖向了那個被炸開的缺口。
李景隆騎在馬上,緊隨其后。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徐妙云跪地求饒的樣子了。他要讓這個女人知道,戰(zhàn)爭不是女人玩的過家家。
軍隊如潮水般涌入缺口。
近了。更近了。
李景隆已經(jīng)能看清城墻斷裂處的磚石紋理。他甚至已經(jīng)聞到了城里特有的煙火味。
勝利,就在眼前。
李景隆一愣,他順著徐妙云手指的方向看去。
火光照亮了城墻的斷裂處,照亮了那些橫七豎八的碎石和尸體。
他看到了被炸開的缺口,看到了自己潮水般涌入的軍隊……
但隨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細節(jié)。
那個細節(jié),讓李景隆的臉色瞬間變成了死灰。
他猛地拉住韁繩,驚恐地大吼......
06.
李景隆猛地拉住韁繩,驚恐地大吼:“撤!快撤!是陷阱!”
那一刻,他在被炸開的缺口碎石堆里,看到了一樣?xùn)|西。
那不是普通的石頭,也不是尸體。在那堆看似雜亂無章的廢墟之下,掩埋著數(shù)百口不知從哪搬來的大水缸。缸口破裂,黑褐色的粘稠液體正順著地勢,無聲無息地流淌到了前鋒營騎兵的馬蹄下。
那是桐油。
整個北平城庫房里所有的存貨。
還沒等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反應(yīng)過來,徐妙云站在高高的城樓上,面無表情地松開了手指。
一支燃燒的火把,在空中劃出一道并不優(yōu)美的拋物線,像是個隨手扔掉的煙頭,輕飄飄地落進了那片黑色的液體里。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只有一聲沉悶的爆燃。
剎那間,缺口處變成了一座煉獄。
火勢順著桐油瞬間蔓延,剛才還滑溜溜的冰面,此刻成了助燃的滑道。那些穿著鐵甲、騎著高頭大馬沖鋒的士兵,瞬間變成了巨大的火球。戰(zhàn)馬受驚,在狹窄的缺口處瘋狂踩踏,慘叫聲甚至蓋過了風聲。
“敗家啊……”
城樓上,老管家看著那沖天的火光,心疼得直跺腳,“王妃,那可是咱府里存了三年的桐油,本來是打算明年修繕宮殿用的,這一把火,三千兩銀子沒了!”
徐妙云拍了拍手上的灰,轉(zhuǎn)身往回走,連看都沒看一眼底下的慘狀。
“三千兩買幾千條人命,這就叫花小錢辦大事。”她一邊走一邊吩咐,“趁著火大,讓士兵們趕緊吃飯。今晚這頓肉,管夠。”
李景隆的大軍退了。
這把火不僅燒退了前鋒營,更燒掉了李景隆那點可憐的膽氣。他站在遠處,看著那個巨大的火坑,臉色蒼白。他也是讀兵書長大的,但他從沒見過這種打法——把自家大門炸了,就是為了放火燒人?
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回到大帳,李景隆的手還在抖。副將端來熱茶,他接過來剛想喝,突然把杯子摔在地上:“查!給我查!城里到底還有多少桐油?還有多少火藥?徐妙云這個瘋婆娘,她是不是想把整個北平城都炸了陪葬?”
這種疑神疑鬼的情緒,像瘟疫一樣在五十萬大軍中蔓延。
而在城墻的那頭,朱高熾正捧著一碗飄著油花的肉湯,吃得滿嘴流油。
“娘,咱們真的贏了嗎?”他含糊不清地問。
徐妙云坐在他對面,手里拿著一個小本子,正在算賬。
“贏個屁。”徐妙云頭也不抬,筆尖在紙上劃得飛快,“這點油只夠燒兩個時辰。等火滅了,天亮了,李景隆回過味來,咱們還得接著熬。”
她合上賬本,嘆了口氣:“高熾,咱家的家底,今天算是徹底掏空了。接下來,得學(xué)會怎么空手套白狼了。”
07.
火滅了,天亮了。
李景隆果然沒敢立刻再攻。他把軍隊后撤了五里,擺出了一副困獸之斗的架勢:既然攻不進去,那就餓死你們。
北平城里,真正的危機開始了。
糧倉見了底。老鼠都快被抓絕了。
這天清晨,徐妙云正在巡視傷兵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和血腥混合的臭味。士兵們橫七豎八地躺在稻草上,眼神空洞。比傷痛更可怕的,是絕望。
“王妃……”一個斷了腿的老兵掙扎著坐起來,“聽說王爺在大寧那邊也不順利……咱們是不是……是不是被扔下了?”
這句話一出,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盯著徐妙云。
這是軍心。軍心要是散了,這城不用打,自己就塌了。
徐妙云停下腳步。她看著那個老兵,又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那一張張枯槁的臉。她沒有講大道理,也沒有畫大餅。
她只是慢慢地抬起手,從手腕上摘下了一只翠綠欲滴的玉鐲子。
那是她大婚時,馬皇后——也就是她的婆婆,親手給她戴上的。成色極好,是個傳家的寶貝。
“老張頭,”徐妙云把鐲子遞給那個老兵,“你以前是干當鋪的吧?給掌掌眼,這東西值多少錢?”
老兵愣住了,顫巍巍地接過來,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氣:“王妃,這……這是宮里的東西,有價無市啊。拿到市面上,少說也能換兩千石大米。”
“好。”徐妙云點點頭,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整個營房,“這鐲子,押在你這兒了。”
人群一陣騷動。
“王妃,這使不得!”
“沒什么使不得的。”徐妙云提高了嗓門,“我知道大家伙兒心里在想什么。沒吃的了,也沒餉銀了。你們怕我那個當王爺?shù)睦瞎夭粊恚逻@個家散了。”
她走到營房中間,指著那個鐲子:“這鐲子是我婆婆給的,是我身上最值錢的物件。今天我把它押在這兒,就是告訴大家一句話:這日子再難,我徐妙云沒把家當卷走,沒把值錢東西藏著掖著。要死,我這個王妃死在你們前頭;要活,咱們一塊兒拿著這鐲子去換酒喝!”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咱們是給朱家打工不假,但現(xiàn)在,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把話撂這兒,只要北平城還在,我就還在。我要是跑了,這鐲子你們拿去分了,夠你們下半輩子吃香喝辣的。”
那老兵捧著鐲子,眼淚唰地就下來了。他把鐲子高高舉起:“弟兄們!王妃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咱們要是再嘰嘰歪歪,還是爺們嗎?”
“拼了!”
“跟他們耗到底!”
士氣這種東西,有時候很玄。它不需要長篇大論,只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動作。徐妙云用一只鐲子,買回了全城人的命。
但只有朱高熾知道,回到房間后,母親對著空蕩蕩的手腕發(fā)了很久的呆。
“娘,那是奶奶給你的……”朱高熾小聲說。
徐妙云回過神,苦笑了一下:“死物而已。要是人沒了,戴著金山銀山也是個死鬼。高熾,記住了,當家的,關(guān)鍵時刻得舍得把肉割下來喂人。”
08.
李景隆圍城的第四十天。
北平城里連樹皮都快被啃光了。但奇怪的是,每天晚上,城樓上都會飄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有時候是燉肉味,有時候是烤紅薯味。
這味道順著風,飄進了李景隆的大營。
對于那些啃了半個月干糧的南軍士兵來說,這簡直是酷刑。
“怎么回事?”李景隆在大帳里也聞到了,“他們哪來的肉?不是說早就斷糧了嗎?”
“探子……探子也說不清。”副將吞了口口水,“說是燕王在城里屯了夠吃十年的糧,還在城墻上種菜呢。”
其實哪有什么肉。
那是徐妙云讓人把最后幾頭戰(zhàn)馬殺了,把骨頭砸碎了熬湯,再把僅剩的一點香料全部倒進去,用大風箱對著城外猛吹。
這是一場心理戰(zhàn)。
不僅如此,徐妙云還開始給李景隆手下的大將們“寫信”。
這些信并沒有用什么機密的方式送,而是綁在箭上,大搖大擺地射進敵營。信的內(nèi)容也不是什么勸降書,全是些拉家常的廢話。
給前鋒將軍的信是這么寫的:“老陳啊,聽說你小舅子在蘇州的絲綢鋪子被封了?哎呀,這世道做生意不容易。我家老朱回來后,要是這事兒平了,我讓他幫你打個招呼。對了,你上次欠我的那頓酒,什么時候還?”
給糧草官的信更離譜:“王胖子,這天冷,你那老寒腿還疼不?我這有點風濕膏藥,本來想給你送去,可李大將軍看得緊。你自己保重啊,別為了那點軍餉把命搭上。”
這些信內(nèi)容半真半假,有的確實是舊識,有的根本就是徐妙云瞎編的。
但李景隆不知道啊。
當他截獲這些信件時,臉都綠了。
“好啊!好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李景隆把信摔在桌上,“我和他們在前面拼命,他們在后面跟徐妙云敘舊?還要打招呼?還要送膏藥?”
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生長。
第二天,李景隆就撤換了兩個先鋒大將,把糧草官打了三十軍棍。南軍大營里人心惶惶,將領(lǐng)們?nèi)巳俗晕#l也不敢真的賣力攻城,生怕被主帥懷疑通敵。
城樓上,朱高熾看著對面亂成一鍋粥的敵營,佩服得五體投地。
“娘,您怎么知道那個糧草官有老寒腿?”
徐妙云正在縫補一件破爛的戰(zhàn)袍,頭也不抬:“我哪知道。胖子十個有九個虛,這種天在外面凍著,腿能好受?詐他一下罷了。”
她咬斷線頭,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李景隆這個人,也就是命好投了個好胎。這種小心眼的男人,哪怕給他一百萬大軍,也就是個管不好家的大少爺。咱們只要讓他覺得家里人都在算計他,他就先亂了。”
09.
雖然李景隆亂了,但絕對的力量差距依然存在。
圍城的第五十天,北平城真的到了極限。
那鍋馬骨頭湯早就清得像白開水了。城墻下的百姓已經(jīng)有人餓暈過去。更糟糕的是,徐妙云病了。
連日的操勞和嚴寒,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她發(fā)著高燒,裹著三層被子還在發(fā)抖。
“娘……”朱高熾跪在床前,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咱投降吧。爹回不來了。探子說,爹在大寧被絆住了,根本沒往回趕。”
徐妙云燒得迷迷糊糊,聽到這話,猛地睜開眼。
她掙扎著坐起來,一巴掌甩在朱高熾臉上。
這一巴掌沒多大力氣,卻把朱高熾打懵了。
“閉嘴。”徐妙云喘著粗氣,“你爹回不回得來,那是他的事。能不能守住這個家,是我們的事。朱高熾,你給我聽好了,咱們是燕王府的人,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炕頭上,不能死在別人的腳底下!”
她強撐著下床,搖搖晃晃地站穩(wěn):“給我梳頭。上妝。”
“娘?”
“涂紅點。別讓人看出我病了。”徐妙云盯著銅鏡里那張憔悴的臉,“告訴全城,燕王馬上就到。誰要是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掉鏈子,我做鬼也不放過他。”
這是徐妙云打出的最后一張牌:信念。
當那個一身盛裝、面色紅潤(其實是胭脂)的燕王妃再次出現(xiàn)在城頭時,瀕臨崩潰的守軍竟然奇跡般地穩(wěn)住了。
“王妃還在!”
“王妃說王爺馬上就到了!”
有時候,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10.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也被這個女人的倔強感動了。
就在那個傍晚,地平線上突然卷起了一道黃龍。
那是騎兵卷起的塵土。
李景隆正準備發(fā)起最后的總攻,他確信城里已經(jīng)彈盡糧絕。就在這時,大地開始震動。
咚!咚!咚!
沉悶的戰(zhàn)鼓聲,不是來自城內(nèi),而是來自他的背后。
“大帥!大帥!”傳令兵連滾帶爬地沖進來,嗓子都喊破了,“燕王!是燕王!燕王的旗號!就在屁股后面!”
李景隆猛地回頭。
夕陽下,一支黑色的騎兵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地插向他的后心。為首的一員大將,金盔金甲,手中的長槍在落日余暉下閃著寒光。
那是朱棣。
那頭離家兩個月的猛虎,終于回來了。
“里應(yīng)外合!給我沖!”
城樓上,徐妙云看著那面熟悉的旗幟,緊繃了兩個月的神經(jīng)終于斷了。她身子一軟,差點摔倒,被朱高熾一把扶住。
“娘!是爹!爹真的回來了!”朱高熾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徐妙云靠在城墻上,虛弱地笑了。她看著那個在敵陣中左沖右突的身影,輕聲罵了一句:“死鬼,還知道回來。再晚半個時辰,你就只能回來給我收尸了。”
接下來的戰(zhàn)斗,毫無懸念。
腹背受敵的李景隆大軍,就像被夾在鐵錘和鐵砧之間的核桃,瞬間崩碎。五十萬大軍,在燕王的三千精騎和城內(nèi)涌出的“叫花子軍”夾擊下,潰不成軍。
李景隆跑得最快。連大印都丟了,只帶著幾十個親兵,像喪家之犬一樣逃進了夜色里。
11.
仗打完了。
北平城的空氣里還彌漫著硝煙味,但歡呼聲已經(jīng)響徹云霄。
燕王府的大殿里,朱棣一身血污,還沒來得及卸甲。他坐在主位上,看著底下的將領(lǐng)們,豪氣干云。
“痛快!這一仗,打出了咱們燕軍的威風!”朱棣大笑著,目光轉(zhuǎn)向坐在一旁的徐妙云。
徐妙云已經(jīng)換回了常服,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清亮。她手里還是拿著那個小本子。
“威風是威風了。”徐妙云把本子往朱棣面前一推,“這是賬單。看看吧。”
朱棣愣了一下:“什么賬單?”
“這倆月,咱們燒了三千兩銀子的桐油,拆了八百間民房做滾木,殺了五百匹戰(zhàn)馬當軍糧。還有,我把你書房里的那幾幅古畫都賣了換藥材了。”徐妙云一項一項地數(shù)著,“另外,我許諾給全城百姓免賦稅三年,還給每個守城的士兵發(fā)二十兩銀子的安家費。這筆錢,你得認。”
朱棣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賬目,原本豪邁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嘴角抽搐了兩下。
“這么多?”
“怎么?嫌多?”徐妙云挑了挑眉,“那行,這北平城我還給你守住了,你自己看著辦。要是覺得虧,下次你自己守。”
大殿里一片死寂。將領(lǐng)們都憋著笑,不敢出聲。
半晌,朱棣突然大笑起來。
他站起身,走到徐妙云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深深地作了一揖。
“夫人持家有道,本王……心服口服。”朱棣抬起頭,眼神里滿是柔情與敬重,“這錢,花得值。這江山,有你一半。”
徐妙云沒說話,只是伸手幫他理了理凌亂的衣領(lǐng),就像兩個月前送他出征時一樣。
“少貧嘴。”她輕聲說,“趕緊去洗洗,一身的餿味。飯在鍋里熱著呢。”
朱高熾站在角落里,看著這一幕,悄悄摸了摸懷里藏著的半個冷饅頭,傻呵呵地笑了。
這就是家。
哪怕外面是五十萬大軍,哪怕天崩地裂,只要這個女人在,這個家就散不了。而對于未來的大明王朝來說,這一場守城戰(zhàn),守住的不僅僅是一座城池,更是一個帝國的未來。
姚廣孝站在殿外,看著漫天星斗,捻著佛珠,低聲念了一句:
“天下之主,未必只有須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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