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二十五年的春天,南京城的天空是灰色的。
皇太子朱標沒了,這位被老皇帝朱元璋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傾注了半輩子心血培養的接班人,就這么病倒了,撒手走了。
這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來說,是天塌下來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更要命的是,他親手畫好的大明江山傳承圖,中間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一時間,整個帝國的空氣都緊張起來。
所有人的眼神,有意無意地,都往北邊瞟。
在那冰天雪地的北平,駐扎著老朱家最能打的兒子,燕王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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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簡直就是從朱元璋身上扒下來的一個模子,一樣的雄心勃勃,一樣的殺伐果斷,帶兵打仗的本事更是青出于藍。
按理說,太子沒了,這么一個能干的兒子頂上來,順理成章。
可朱元璋接下來的一個決定,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把他那一串長得跟山藥蛋似的兒子全撇到了一邊,愣是把皇位繼承人的帽子,扣在了一個十幾歲的娃娃頭上——朱標的兒子,他的寶貝皇孫,朱允炆。
這一下,等于是在一個裝滿了火藥的屋子里扔進了一根火柴。
老皇帝為什么寧愿把偌大一個帝國交給一個嘴上沒毛的孫子,也不給那個最像自己的兒子一個機會?
這事兒,得從朱元璋心里頭那個最大的疙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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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這一輩子,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他當過和尚,要過飯,最后提著腦袋干起了造反的買賣,把蒙古人趕回了草原。
所以他比誰都懂,這江山是怎么來的,一個字,硬搶過來的。
他治理國家的方式也一樣,就是一個“狠”字。
誰不服,誰有威脅,不管是開國功臣還是地方豪強,統統收拾掉。
他手上沾的血,比誰都多,但也正是這份狠勁,才讓搖搖晃晃的大明朝站穩了腳跟。
可他心里跟明鏡似的,打天下和坐天下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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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天天都提著刀殺人,國家要過日子,老百姓要喘口氣。
所以,他需要一個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人來接班。
他自己負責把屋子里的所有豺狼虎豹都清理干凈,而他的接班人,只需要心懷仁慈,把這個家好好經營下去就行。
這個人選,就是他用心血澆灌出來的皇太子朱標。
為了培養朱標,朱元璋可以說是下了血本。
他給太子找的老師,都是當時最頂尖的人物。
文的,有開國第一文臣李善長;武的,有開國第一名將徐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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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算盤打得精明:他自己唱白臉,負責打打殺殺,清除一切障礙;太子朱標唱紅臉,負責施仁政,收攏人心。
一個“剛”,一個“柔”,父子倆配成一套,簡直完美。
朱標也確實沒讓老爹失望。
他性格寬厚,待人溫和,好幾次朱元璋殺紅了眼,都是朱標在旁邊勸,救下了不少大臣的命。
時間長了,滿朝文武,誰不念太子一個好?
在朱元璋的規劃里,等他兩腿一蹬,朱標順利接班,大明朝就能從一個嚴酷的軍事機器,平穩地過渡到一個溫和的儒家王朝。
可人算不如天算,朱標的死,把這個完美的計劃徹底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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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一死,燕王朱棣的機會似乎來了。
他在兄弟里頭,戰功最顯赫。
二十來歲就去了北平,替大明守國門。
他可不是在王府里享福,是實打實地帶著兵跟蒙古人干仗。
來回幾次北伐,把北元的殘余勢力打得哭爹喊娘,從此不敢輕易南下。
論本事,論功勞,其他幾個藩王捆一塊兒都比不上他。
可問題就出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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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元璋眼里,朱棣的“能干”,恰恰是他最大的“問題”。
傳位給朱棣,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這是一個想都不能想的選項。
首先,有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叫“規矩”。
朱元璋好不容易把蒙古人趕走,恢復了漢家天下,就是要講究個禮法規矩。
這規矩里頭,最核心的一條,就是“立嫡立長”。
說白了,就是正宮皇后生的第一個兒子,才有資格繼承皇位。
這是防止兒子們為了搶位子自相殘殺的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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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自己就是靠造反上位的,他太清楚權力斗爭的殘酷,絕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后代重蹈覆轍。
朱棣的身份就很尷尬。
他媽是誰,史書上都說不清楚,但肯定不是馬皇后,所以他不是“嫡子”。
他也不是老大,所以他更不是“長子”。
“嫡”和“長”,他一個都不占。
在這條鐵律面前,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用。
朱元璋要是親手破了這個規矩,立了朱棣,那就等于告訴后世子孫:規矩不重要,誰拳頭大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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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辛辛苦苦建立的王朝秩序,就全亂套了。
其次,朱元璋在朱棣身上,看到了一個讓他害怕的影子——年輕時候的自己。
一樣的野心勃勃,一樣的殺伐決斷,一樣的迷戀軍隊和權力。
這正是朱元G璋最不想看到的。
他自己是怎么從一個無名小卒爬上龍椅的?
靠的就是手里的兵。
他比誰都明白,一個掌握著強大軍事力量、又有野心的親王,對中央皇權來說是多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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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是個完美的將軍,但他不是個安全的太子。
太子應該待在京城,學習怎么處理政務,怎么平衡各方勢力,而不是一個常年在邊疆,跟軍隊將領稱兄道弟、人馬不分的藩王。
把江山交給朱棣,在朱元璋看來,就像是把鑰匙交給了另一頭猛虎。
他已經當了一輩子猛虎,他需要的是一個“守門人”,而不是另一頭想沖出籠子的猛虎。
最后,也是最根本的,是朱元璋晚年對帝國未來方向的規劃。
他后半輩子最操心的事,已經不是打仗,而是怎么讓老百姓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為了這個目標,他甚至不惜背上罵名,把那些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宿將,殺了一批又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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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么做,就是覺得這些人太能打了,將來會不服管教,威脅到他那個仁厚的孫子。
整個大明朝的系統,正在從“戰爭模式”切換到“和平模式”。
朱棣的代碼,是為戰爭和征服編寫的;而朱允炆的代碼,是為和平與德政編寫的。
朱允炆雖然年紀小,沒上過戰場,但他從小就跟在父親朱標身邊,讀的是圣賢書,學的是儒家的仁義道德。
在他爺爺朱元璋看來,這孩子身上有他爹朱標的影子,溫和、謙恭、仁愛。
選擇朱允炆,就是延續朱標沒走完的路,把大明這艘船,穩穩地開到他規劃好的“仁政”航道上去。
這既是對既定國策的堅持,也是一個老人在喪子之后,把希望寄托在孫子身上的一種情感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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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老皇帝做出了他認為最穩妥的安排。
他立了朱允炆當皇太孫,為了給這個孫子鋪平道路,他又一次舉起了屠刀。
傅友德、馮勝這些僅存的開國名將,要么被賜死,要么被逼得自殺。
朱元璋想用自己最后的“狠”,為孫子的“柔”創造一個絕對安全、沒有任何威脅的環境。
但他算漏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人性。
這個決定,傳到北平燕王府,對朱棣來說,不光是失望,更是一種赤裸裸的羞辱。
他為這個國家出生入死,鎮守邊疆,到頭來在父親眼里,他連一個十幾歲的侄子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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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埋在心底深處的野心,被失望和不甘澆灌,開始瘋狂地生長。
朱元璋機關算盡,防了一輩子功臣,防了一輩子武將,卻偏偏漏掉了自己那個最能打、也最像自己的兒子。
而那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孫子朱允炆,登基之后,在沒有足夠政治手腕和實力的情況下,聽從了身邊書生的建議,急匆匆地搞“削藩”,第一刀就砍向了勢力最強大的幾個叔叔。
這就等于直接把火把遞到了朱棣的手上。
后面的故事,便是燕王朱棣以“清除皇帝身邊的奸臣”為名,從北平起兵南下。
四年之后,燕王的鐵騎攻破了南京城。
南京城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龍椅上換了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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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個溫文爾雅的建文皇帝朱允炆,有人說他葬身火海,也有人說他削發為僧,從此消失在茫茫人海,成了一個糾纏了新王朝幾十年的巨大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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