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依弘：千萬別低估觀眾的審美，把傳統戲做到極致才能引發當代共鳴

一連三晚，宛平劇院被掌聲、喝彩和觀眾的熱情淹沒，京劇梅派青衣史依弘以三大梅派經典《霸王別姬》《穆桂英掛帥》《白蛇傳》為“依依向梅·嶺南行”系列演出收官。

昨晚的《白蛇傳》唱作俱佳，史依弘塑造的“白素貞”，情感變化細膩，人物生動鮮活。“斷橋”一折堪稱全場淚點，面對許仙的懺悔，她將“你忍心將我傷”段落唱得動心動情，眼眸中有怨懟與眷戀，唱腔里有痛心和不舍。“盜草”段落，她持槍身段行云流水，真正詮釋“柔中帶剛”。直到演出散場，依舊有許多觀眾留在大廳，等待和偶像面對面。古老的京劇，要以怎樣的面貌面對當代的觀眾？年輕人喜歡怎樣的“新鮮”？傳統要如何創新才能順應當代審美？我們聽史依弘來聊一聊。

跨越時代傳遞梅派之美

此次選擇三臺梅派經典收官，史依弘直言是對梅派藝術精神譜系的完整呈現。去年梅蘭芳先生130周年誕辰時，已用七日十一場演出完成全方位致敬：今年選這三出大戲，是想給觀眾最扎實的舞臺回饋——《霸王別姬》是梅派藝術的王冠明珠，《穆桂英掛帥》是先生晚年的扛鼎之作，《白蛇傳》又恰逢蛇年應景，三者合一，既有經典傳承，也有歲月沉淀，更有誠意表達。

談及每部作品的演繹精髓，史依弘有著深刻的體悟。《霸王別姬》的關鍵在“以形寫神”，劍舞《夜深沉》須恪守程式化但又不能脫離人物，虞姬初逢霸王的婉柔、聞敗后的隱忍以及自刎的凜然，要藏在眼波和唱腔里。

《穆桂英掛帥》是史依弘的圓夢之作，她說，年輕時演不出半百掛帥的深沉氣象，如今經四十年舞臺洗練，才懂得將角色的剛毅與柔韌、家國大義與兒女情長相融，“這既是演給有故事的人看，也是對梅先生藝術精神的接力。”

《白蛇傳》最耗心力，唱做舞打連綿不絕，僅中場能稍息，但“必須完整呈現白素貞的生命軌跡，這是對人物負責，更是對觀眾負責”。

不要低估觀眾的審美

傳統戲曲如何吸引年輕觀眾，怎樣做才能“出圈”，是如今很多戲曲從業者苦苦追尋的問題。史依弘有自己的堅持：“年輕觀眾不是‘吸引’來的，是靠好藝術‘留住’的。”她從未刻意為年輕人改變什么，她相信“把自己的藝術做到極致的好，觀眾自然會來”。

至于“迎合”在她看來是無用功：“你不知道觀眾的口味，更根本不知道年輕人喜歡什么——你以為年輕人只喜歡新的東西嗎？No！”此次嶺南行中，不少年輕人追著巡演走，還有戲迷為她繪制角色畫像，這恰好印證了她的觀點：“你把傳統戲做到極致的美，讓它跟現代的年輕人有共鳴，他們就來了。”可要誤以為年輕人只愛新鮮，硬塞什么所謂“新東西”，只會讓他們反問：“這是什么？”

“你千萬不要低估觀眾的審美。”史依弘說：“觀眾的審美往往在我們的專業之上。留不住觀眾，只能怪自己沒本事，不能怪傳統過時。”

傳統為根，時代作養分

談及心中的“傳承”，史依弘認為傳承不是守舊，而是“以傳統為根，以時代為養分”。梅先生中正平和、大音希聲的唱腔美學內核必須守住，但呈現方式可以靈活，比如將兩晚的《西施》修剪成一晚，保留經典唱段的同時讓劇情更緊湊。她不反對跨界，拍《繁花》、錄專輯都是新嘗試，但舞臺永遠是她的根，更重要的是“把傳統做好就是創新，讓傳統跟今天的觀眾產生共鳴就是創新”，因為“那種演員與觀眾的實時互動，是任何屏幕都替代不了的”。

對于“依依向梅”的旅程是否還會繼續，史依弘給出了肯定答案。她希望借這三出戲，讓更多人走近京劇、讀懂梅派，“讓國粹不僅存活，更鮮活蓬勃。就像鑼鼓絲竹不會停，傳統之美也該生生不息”。

原標題：《史依弘：千萬別低估觀眾的審美，把傳統戲做到極致才能引發當代共鳴》

欄目編輯：黃永順

本文作者：新民晚報 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