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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做完調研,寫完書,整理課程的時候,像遠行歸來靠岸的帆船,身心俱疲,卻也有種恍若隔世的清明。那個從2022年開始隱約看到的“新世界,新秩序,新財富”,似乎終于在2025年浮現出了輪廓。
2025年,有兩件事很沖擊我。
第一件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全球資產價格。
2025年是難得的資產大年,全球的資產價格一片火紅:黃金漲了52%,白銀漲98%,銅漲23%,美股和A股暴跌后都快速回彈,然后創(chuàng)了多年歷史新高,英偉達一度市值突破5萬億美元。韓國綜合指數,中國科創(chuàng)板指數,越南VN30指數,都是30%,40%多的漲幅。但是,在全球資產一片火紅中,美元指數一路下跌。尤其在4月2號的“對等關稅”之后,就連百年來被視為安全資產的美債都顯得有點風雨飄搖?
有人說,這是美元霸權走向終結的開始(the begin of the end),也有人說,這是全球貨幣體系在碎片化和多元化,所以資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管底層邏輯到底是什么,全球資金在重新設定配置邏輯是肉眼可見的事實。
仔細看時間線,我們會發(fā)現,這個資金重置的按鈕是特朗普按下的。
這事兒很奇怪?為什么一個心心念念要讓美國重新強大的人,會不遺余力的打壓美元?
有個小細節(jié),在4月2日對等關稅之后的慶祝儀式上,特朗普興致勃勃地說,美國“從未像那個時候那樣富裕”。“那個時候”指19世紀。19世紀的美國是什么狀況呢?一個新興的工業(yè)大國,正在不斷擴張,聯(lián)邦政府確實非常有錢,錢從搶占領土資源和收取高額關稅中來。這時候我們再去看特朗普的系列動作,就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關稅保護,刻意壓低本幣,扶持出口導向的制造業(yè),威脅合并購買其他國家領土?這是富有19世紀氣息的政治經濟政策思路。
換句話說,特朗普認為當下美國社會的很多問題,e.g,制造業(yè)空心化,中產消失,貧富差距拉大,赤字財政的根源,就是過于強勢的美元以及過大的貿易逆差,所以他開出了藥方:弱美元,加關稅,讓美國像19世紀那樣偉大。
這副猛藥能不能治美國病我們還不清楚,但藥的副作用已經顯露出來?多年的美元信仰遭到沖擊。所以資金隨即用腳投票?美元指數急挫、美債收益率劇烈波動,各國央行購金創(chuàng)歷史新高?我將這種現象稱為資金的島鏈化配置,也就是說,2022年開始,“島鏈化”已經從地緣政治概念變成了配置邏輯:資金希望走出對美元的單一依賴,在地緣政治夾縫中生存。
除了島鏈化以外,AI革命是資金配置的另一條線索。2025年,美國幾大科技巨頭數千億美元的資本支出,支撐了包括算力、電力在內的AI基礎設施概念的全面爆發(fā)。所以當下,全世界對AI的態(tài)度很復雜:一方面相信這是改變人類社會的科技革命,另一方面又擔心,這個長期確定性是建立在當下的高投入和高杠桿之上,一旦應用層需求兌現放緩,整個體系的脆弱性就會被迅速放大,引發(fā)泡沫破滅。
想明白這兩個邏輯后,我意識到,2025年的全球資產的一片紅,不是偶然波動,而是資金在島鏈化和AI技術這兩個敘事共同作用下發(fā)生的重置。在去年的財富報告中,我說,未來資產價格會被敘事主導,今年我們看到,這確實是一個敘事主導預期的時代,所以,理解這些敘事背后的結構力量,比預測任何一次波動更重要。
除了全球資產價格,另外一件沖擊我的事情則是,中國A股市場上的“老登股”和“小登股”之爭。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2025年的A股市場上,AI賽道相關企業(yè)的股價一路飆升。9月初,有個叫凌鵬的投資人公開發(fā)文,認為光模塊這類零部件公司很難維持盈利的線性增長,當下市場的預測太樂觀。結果,國盛證券的一名年輕分析師在社交平臺轉發(fā)了這篇文章,直接回懟?“買你的白酒去吧,老登”。
我找人問了一下,凌鵬生于1981年,今年44歲。道理說,這是投資人的當打之年。但是2025年,確實我們會發(fā)現,但凡經歷過完整周期,注重總需求判斷的資深投資者,業(yè)績大多乏善可陳。而一些成長于數字時代,對新技術和新消費更敏感的年輕牛犢,卻如魚得水。
原因不復雜?資本市場有一套全新的敘事,是“老登”的投資者們不熟悉的。
仔細看一下,今年紅火的小登股主要是兩類:
第一類,是AI產業(yè)鏈帶動的零部件制造企業(yè),比如“易中天,紀連海”,還有像立訊精密,陽光電源這些在全球高端制造價值鏈上成功卡位的企業(yè)。
第二類,是泡泡瑪特、蜜雪冰城、安克創(chuàng)新、潮宏基這些“新消費”企業(yè)。
而這兩類,恰恰對應了今年中國經濟的兩個重置。
第一個是產業(yè)重置。
2025年,很多中國產業(yè)出現“DeepSeek時刻”?意思是之前被低估的賽道,被突然驗證、被主流敘事重新計價。
除了光伏,新能源車這些熟悉的強勢行業(yè)外,中國的創(chuàng)新藥,智能硬件,船舶制造行業(yè),還有大量之前薄弱的“中間品”產業(yè)(空氣泵,機床等),都顯示出極強的全球競爭力:創(chuàng)新藥成了全球第二,船舶制造占了全球70%以上訂單,智能硬件是全生態(tài)的領先。中間品上冒出了大批隱形冠軍?而這些正是過去10年中國出口額增長最多的品類。
這種產業(yè)能力,讓中國出口在多重壓力下仍然保持超高增速。出口托底了中國經濟,也給中國股市帶來了新的估值敘事?電子設備、通信設備、半導體材料、電氣設備、機械、汽車……我們做了一個匹配,發(fā)現今年A股漲幅最高的行業(yè)和過去10年出口增速最快的品類之間,有極高的重合度。
換句話說,2025年的A股的結構性牛市,定價的不是“中國經濟”,而是“中國供給”?是中國產能、中國技術鏈條、中國供應鏈在全球市場的競爭力。
對于宏觀經濟學家來說,這種宏觀疲軟和微觀爆發(fā)之間的撕裂,成了真金白銀的機會成本。
制造業(yè)小登股對應了產業(yè)重置,消費類的小登股則對應著消費重置。
今年消費非常弱,白酒,家電,調味品,中藥這些傳統(tǒng)白馬股都股價,營收,利潤三殺。但這種存量市場上,泡泡瑪特、蜜雪冰城、老鋪黃金這些企業(yè)都逆勢上揚:利潤營收都是兩位數以上增長,股價漲幅甚至超過100%。
雖然說A股市場風格輪動一向很快,所以“老登”“小登”這種網絡梗不能用來做投資指引。但2025年老登股到小登股的切換,確實是當下中國消費市場的一個鏡像,它折射出兩個維度的重置:
第一個維度,消費價值觀的代際變遷。“老登股”背后是20世紀60~80年代出生的中年群體,他們習慣為稀缺資源、耐用品和身份象征支付溢價;“小登股”背后是“95后”“00后”,他們更愿意為情緒、體驗、審美和社交符號付費。
第二個維度,是數字技術沖擊下的渠道重構。“老登股”的增長邏輯是渠道紅利:白酒、飲料靠分層經銷商網絡,家電、家居靠大賣場體系。但這種“分銷網絡+實體渠道擴張”的模式在2015年左右已經觸頂,與此同時,消費者的注意力被社交媒體重新塑造。所以,“小登股”的崛起幾乎都與數字平臺高度綁定,不管是泡泡瑪特,蜜雪冰城,還是安克創(chuàng)新,潮宏基,背后都是高度數字化的營銷和傳播。
技術改變消費路徑,價值觀改變消費選擇?2025年,中國市場這個變化已經清晰可見。無論是消費者、生產者,還是渠道商、投資者,多少都能感知到,一場從品類,品牌、營銷,生產,到估值的消費重置正在發(fā)生。
說實話,最開始聽到“老登股”“小登股”的時候,我將他們當梗聽。后來仔細琢磨,發(fā)現MONEY TALKS,資金真的是用腳投票,一點點將我們尋找的“新秩序,新財富,新世界”的輪廓給描摹了出來。原來,在漫長的寒冷季節(jié)里,也仍然有很多新芽在倔強的冒出頭來。
一瞬間,我腦子里出現了幾個字,山河雖舊,春生其間?
不是漫山遍野的繁茂,而是褐土灰石之間,山水河川之邊冒出的新綠,它們有的從產業(yè)鏈的縫隙里冒出,有的在城市的生活方式中綻開;有的被算法照亮,有的被人點燃?
這不是一場喧囂的春天,而更像一場從根部開始的緩慢的復蘇和重新生長。
站在2025年的尾巴,和2026年的開端上,我看見這些力量?地緣政治的裂縫,數字技術的躍遷,社會價值觀的松動?終于逐漸匯聚成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兩個敘事,島鏈化和智能化。這兩個敘事,正在真實和想象之間,塑造著今天和未來的資金市場,產業(yè)格局,和消費形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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