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萬RMB一把的橙錘,動輒數千人排隊的服務器,為了嘗鮮勇闖國服的外網主播……你很難想象,公測20年后,一個頗具國服特色的《魔獸世界》版本,能掀起如此大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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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服66萬G約等于4.6萬RMB
這還不是最“魔幻”的——如果你是多年前AFK的魔獸玩家,你大概不會想到,此時此刻,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三個場景,正在魔獸國服三組服務器轟轟烈烈地上演——
一邊在諾森德采藥挖礦,一邊排隨機本沖到80級,只為備戰60年代的“熔火之心”團本;剛在冰冠堡壘見證巫妖王的隕落,便穿越茫茫迷霧前往潘達利亞;前腳還在和薩拉塔斯并肩阻擊虛空領主迪門修斯,后腳又空降破碎群島直面燃燒軍團入侵……整個晉西北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而它們分別代表了,當下最如火如荼的“時光服”,即將步入熊貓人版本、卻眼看就要步入懷舊尾聲的“老懷舊服”,以及因內容匱乏而引入限時季節活動的正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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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19年8月魔獸懷舊服首次開啟,到去年開放“周年懷舊服”,再到今年11月推出“時光服”,暴雪用6年時間,悄然將魔獸玩家分流為若干個涇渭分明、爭執不下的群體。
“一分為六”的魔獸世界
老實說,這年頭MMORPG開幾個懷舊服給“老家伙”逗逗悶子,不是啥新鮮事兒。
但我猜,魔獸最初的那批開發人員絕不會料到,這個由他們一手打造的游戲,有朝一日會“有絲分裂”出6個游戲內容全然不同的版本:
經典舊世永久懷舊服(其中還包括“一命”硬核服);
跳過“大地的裂變”、直接進入“熊貓人之謎”前夕版本的“老懷舊服”;
目前正處于“納克薩瑪斯之影”版本、即將開啟“燃燒的遠征”的“周年懷舊服”(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懷中懷”);
將經典舊世與“燃燒的遠征”“巫妖王之怒”所有團本一鍋亂燉的國服特色版本——泰坦重鑄「時光」;
倒檔至“軍團再臨”的幻境重生(該季節活動結束后,所創角色可歸入正式服);
以及,正兒八經的正式服:正值大版本末期、早已長草的“地心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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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令人眼花繚亂的版本,更吊詭的是各服務器的活躍玩家數量。
根據大腳魔獸世界人口普查數據,截至12月8日,正式服24小時活躍角色不到23萬,經典舊世懷舊服不到8萬,“熊貓人之謎”懷舊服近10萬,而當紅炸子雞泰坦重鑄「時光」6個服務器總活躍角色高達85萬——“時光服”玩家規模是其他服務器總數的兩倍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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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該人口普查一般通過大腳插件抓取玩家數量,而正式服使用大腳的玩家相對較少
一個扎扎實實穩定更新了20余年的網游,國內懷舊服玩家規模完全壓倒正式服,這你敢想嗎?然而,對魔獸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這組“倒掛”的數字,實在情理之中。
數據顯示,自“巫妖王之怒”資料片訂閱用戶峰值達到1200萬以來,魔獸玩家數量一路下滑。以至于“德拉諾之王”后,暴雪再未公布玩家數據。而據第三方數據統計,到9.0“暗影國度”資料片時,其玩家規模已跌至600萬,相比巔峰人數已經腰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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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沒有數據佐證,在民間,玩家也早有結論——曾有玩家根據版本內容變化,將魔獸大致分為三個階段:
以60年代為基礎,節奏相對較慢的1.0經典舊世到3.0“巫妖王之怒”;
重塑舊世界的4.0“大地的裂變”,到加入要塞玩法的6.0“德拉諾之王”;
引入大秘境副本模式,整體玩法基本定型的7.0“軍團再臨”到11.0“地心之戰”。
在一些玩家看來,只有1.0~3.0的懷舊服才值得去“懷”,那才是魔獸最原汁原味的模樣,最樸實無華的初戀。也只有那時的魔獸,才配得上那兩句廣為流傳的廣告語:“一個世界在等待”“做你從未做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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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我們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光陰里,在暴雪長達20多年的漫長更新中,魔獸老了。
而我們同樣無能為力的是,從部分玩家對老內容的認可度顯著高于新內容、懷舊服玩家人數遠超正式服的那天起,兩個群體的“決裂”便成了定局。
各奔東西的魔獸玩家
隨游戲本身一起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還有20多年來,由不同版本入坑的魔獸玩家。
你很少能看到同一款游戲的用戶及玩家社區如此割裂:“懷批”“手殘”“老登”“老玩具”“排骨人”——對于魔獸懷舊服,“自恃正統”的正式服玩家不憚以最猛烈最刻薄的言語抨擊之。在其看來,懷舊服玩家不僅是不思進取、跟不上版本變化的存在,更在無形中占用了暴雪的研運資源,耽誤了正式服資料片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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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2019年才首次迎來懷舊服的玩家,也深知自己和正式服玩家格格不入,于是他們或轉身擁抱抖音、B站懷舊服博主,或干脆遁入NGA懷舊服專區,圈地自萌。
時至今日,懷舊服與正式服連玩家在同一公共空間內討論、產生交集的場景少得可憐,即便偶爾出現摩擦碰撞也不可能吵得出結果——與其爭得頭破血流,不如各安天命,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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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盡管還是同一片星空,同一個艾澤拉斯大陸,依然是那些種族、職業、技能,但就游戲內核而言,懷舊服和正式服早已是兩款不同的游戲。
論職業機制,正式服玩家嘲笑懷舊服“一杯茶一包煙,一個冰箭按一天”;而懷舊服玩家則批判正式服太過花里胡哨,全面“暗黑化”“頁游化”,毫無沉浸感和角色扮演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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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副本難度,懷舊服團本在正式服玩家眼中全是小兒科——正式服隨便一個英雄五人本BOSS的技能都比“黑翼之巢”尾王奈法利安的多,根本不配一桌吃飯。而20年前“熔火之心”守門巨人滅一晚上的開荒往事,更是時不時被正式服玩家拉出來鞭尸。
論游戲節奏,經典舊世一個“哀嚎深淵”可以打一下午,進副本前還有一大段迷宮區域、精英怪幫玩家熱身;而正式服地下城則全是“一本道”式設計,從頭到尾20分鐘搞定,短平快的副本體驗被懷舊服玩家痛斥“快餐化”。更別說,“燃燒的遠征”之后,暴雪再也沒有像“黑石深淵”那樣,將一整座城市做成一個5人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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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下黑石深淵地圖
玩法之外,一道看似無形卻足以致命的隔閡,來自已然天翻地覆的魔獸劇情。
雖然表面上同為《魔獸世界》,但歷經多個版本更迭,隨著艾澤拉斯的秘密被一點點揭開,正式服的世界面貌早已時移世易:
曾經與聯盟玩家并肩在暮色森林對抗黑暗的守夜人組織,投靠了燃燒軍團;那個虔誠而莊嚴地守候在暴風城光明大教堂的大主教本尼迪塔斯,后來效忠于新的主人——死亡之翼;部落玩家千辛萬苦從外域接回艾澤拉斯的地獄咆哮之子,為了追求“真正的部落”而墮入黑暗;落敗于黑暗神殿的伊利丹,被洗白成“光與暗之子”并成為薩格拉斯的獄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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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尼迪塔斯:我們之間已經隔著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塞拉摩被部落炸毀,暗夜精靈老家泰達希爾被希爾瓦娜斯付之一炬,魔法之城達拉然墜毀于多恩島……那些魔獸玩家曾經耳熟能詳的風景與地標,而今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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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中,當然有暴雪延展設定、推進劇情、制造沖突的考量。然而對諳熟經典三部曲的玩家而言,卻意味著頗具史詩感的劇情慘遭破壞,這個世界變得陌生、不可接受。
就這樣,在魔獸內外的層層推力之下,懷舊服與正式服漸行漸遠,并最終活成了一對永遠無法相互理解,卻又難分彼此的歡喜冤家。而你也說不清孰是孰非——不過是一款游戲罷了,玩家各取所需,又何必談什么對錯呢?
被人“嫌棄”的魔獸的一生
別看魔獸玩家窩里斗得不可開交,但在旁人心中,只會覺得這兩撥人鬧麻了。
是啊,當代中年人的又一個《傳奇》罷了,又有什么本質區別呢?
一邊是懷舊服售價1888元的飛行幽靈虎,一邊是正式服限時出售、搭載拍賣師等功能性NPC的888元金色雷龍;一邊是每周用不同角色反復farm各種金團,只為賺得碎銀幾兩的“賽博搬磚工”,一邊為了一點裝等提升,把團本和大秘境當馬桶刷個底朝天,永無止境地為那些暴雪“精心設計”的換皮坐騎、小寵物、幻化和成就奔波……都是MMO玩爛了的老套路,難道還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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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個更加殘酷,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年輕人對魔獸根本不屑一顧。
哪怕是魔獸玩家聚焦的NGA論壇,“艾澤拉斯議事廳”以外的其他游戲版塊,也鮮有新生代用戶愿意主動了解和接納這款他們眼中“老掉了牙”的古董級游戲。
如同當年魔獸玩家嘲諷《傳奇》是“中年人的游戲”一般,風水輪流轉,相似的冷嘲熱諷如今調轉箭頭,狠狠地扎在曾被無數80后、90后奉為無上經典的魔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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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悲哀的是,無論如何割席斷袍,到最后你會愕然發現,盡管玩法、節奏、內容截然不同,正式服與懷舊服卻有著極其相似的底色——“刷”。
所謂MMORPG沉浸式體驗其實都是浮云,過去津津樂道的Role Play精神玩多了也會膩。大家都恨不得光速升到滿級,沖進副本刷極品裝備,報裝等進金團美美打工分G,為了買“時光徽章”精打細算每一枚金幣,穿上一身金閃閃的裝備、背上橙武騎著滿是粒子光效的坐騎在主城站街……總之,怎么爽玩、怎么便捷、怎么賺錢就怎么來好了,反正MMORPG的終局體驗就是找到角色的個人價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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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既然游戲有捷徑,何必沒苦硬吃?懷舊服也好,正式服也罷,到頭來大家都是被“名為魔獸,實為生活”所困的囚徒。
甚至玩家的荒唐行徑都如出一轍:全需黨,副本內公然叫賣裝備,隨機本無緣無故僅靠一個“1”就隨意踢人,無處不在的腳本,為了經濟利益無孔不入的工作室……在這些最尷尬、最腌臜,懷舊服與正式服最不愿相見的地方,二者宿命般地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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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不一樣呢?說到底,只要魔獸還是一個魚龍混雜的MMO,只要還是那個人頭攢動、有利益有交易的江湖,只要還是現實世界的虛擬投射,它便不可能發生實質改變。
唯一會變的,是玩家自己。
結語
作為60年代入坑的老玩家,回首初玩魔獸時的那段青澀歲月,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初入暴風城的震撼,不是和基友奔走在西部荒野黃昏下的無憂時光,也不是打瑪拉頓公主爆出的第一件紫裝“無盡黑暗匕首”,而是一段有些啼笑皆非的賣卡被騙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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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因為時常缺錢用,我偶爾會通過賣卡換點金幣花。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不出意外果然就出意外了——一次,收卡人拿到卡號后,立馬下線跑路、溜之大吉。
帶著一丁點僥幸心理,我通過郵箱給“騙子”寫了一封信,在信里,我情真意切地回憶了魔獸最初帶給我的感動,旅途上結識玩伴的欣喜,以及對于那次被騙的失望。沒想到,因為這封信對方真悔改了,不但把買卡的G還給了我,還做出誠摯道歉。
那一次,我由衷地感覺,這款游戲沒有辜負我。
然而多年過去,不論是玩懷舊服還是正式服,我再也無法重拾類似的情緒,而我也徹底失去了與其他玩家交流的欲望——我只是麻木而漠然地融入人群,成為自己當初最不想成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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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我,連“魚別丟”故事的主人翁都把魚丟了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當畫面、玩法、自由度、流行度這些魔獸玩家曾引以為傲的資本不復存在,當青春年華隨著暴雪的老去一同逝去,魔獸玩家也許會恍惚想起那個令人驚心的故事:
“一個人在十五六歲的夏天,撿到了一支槍。因為年少無知,他扣下了扳機。沒有人死,也沒有人受傷,他認為自己開了空槍。后來,當他三十歲或者更老,走在路上,聽到背后有隱隱約約的風聲。他停下來,回過身去,子彈正中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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