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到南京博物院的新聞時,我直接驚掉了下巴:1959年市民捐贈的“虛齋舊藏”古畫,居然出現在2025年北京拍賣會上,起拍價高達8800萬元!更讓人脊背發涼的是,這場風波還牽扯出四十多年前南博老院長姚遷的悲劇——這位為文物保護奉獻一生的專家,竟因不實報道含冤自盡。
南博這事兒,要從一張“獎狀”和一幅8800萬的畫說起。
1959年,蘇州龐家把一批家藏古畫,鄭重其事地捐給了南京博物院,一共137件,都是“虛齋舊藏”,名頭不小。南博當時專門給龐家發了獎狀,上面寫著“為國家文博事業作出重要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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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捐,就是六十多年。
時間一晃到了2025年,北京一場拍賣會上,一幅仇英《江南春》亮相,標注“虛齋舊藏”,起拍價8800萬元。有人一眼看出:這不是當年龐家捐給南博的那批東西里的一幅嗎?
消息一出,輿論炸了:
捐給國家的文物,怎么會出現在拍賣場?
南京博物院很快回應:
這批137件文物里,有5件被鑒定為“偽作”,已經從館藏中剔除;剔除后,通過“劃撥、調劑”方式處理,這幅《江南春》就在其中。
但龐家后人說,他們從來沒收到過任何“偽作”“剔除”“處置”的通知,直到文物上拍,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
媒體翻查南博歷年公開資料,也沒找到這批文物剔除、劃撥的公示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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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讓很多人想起了南博的一位老院長——姚遷。
姚遷是1962年到南博工作的,從副院長做到院長。在任期間,他主持編撰了《六朝藝術》《江蘇文物總錄》等一批重要資料,推動成立了江蘇省考古學會,還參與了盱眙“大金獸”等重要文物的征集和保護工作,在文博圈口碑很好。
據馮其庸等學者后來回憶,姚遷這個人,在文物問題上特別“較真”。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有幾位老干部以“觀賞”為名,從南博借走了多幅珍貴字畫,借走后遲遲不還。姚遷多次上門催討,甚至在會議上公開說“文物是國家的,不能長期放在個人手里”。
這些做法,讓他得罪了不少人。
很快,針對他的舉報和流言開始出現。先是被匿名舉報“生活作風問題”,紀檢部門調查后,認定查無實據。后來,又有人指控他“侵占他人學術成果”,相關材料被送到了《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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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光明日報》在未向姚遷本人及南京博物院充分核實的情況下,刊發了兩篇批評報道,點名批評他“剽竊學術成果”。在當時,這樣的報道影響力極大。
姚遷時年60歲,據身邊人回憶,他性格剛烈,一輩子愛惜名譽,對這樣的指控難以接受。他多次向上級部門申訴,希望能查清事實,但問題遲遲沒有結論。
1984年11月8日,姚遷在辦公室自縊身亡。
他死后,事情引起了中央層面的重視。中央紀委成立調查組,對相關報道和指控進行全面核查。1985年,調查結果公布:
認定此前的報道嚴重失實,所謂“侵占學術成果”的說法不能成立。相關部門為姚遷平反,恢復名譽。《光明日報》也在頭版發表致歉聲明,承認報道缺乏充分調查,給姚遷及其家屬造成了嚴重傷害。
時間再往后推,到了2025年,當龐家捐贈文物出現在拍賣場、南博以“偽作剔除”“劃撥調劑”回應時,很多人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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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有老干部借文物不還,院長催討反遭構陷;
六十多年后,有捐贈文物被“剔除”“劃撥”,最終出現在拍賣場,捐贈人長期不知情。
兩件事相隔數十年,細節不同,但都指向一個關鍵詞:
文物流向。
在姚遷那個年代,據親歷者回憶,文物借調流程并不規范,領導干部打個招呼就能把字畫借走,有的長期占用,甚至不歸還。姚遷的催討,在當時的環境下,被不少人視為“不懂人情世故”。
到了龐家捐贈文物被處理的年代,國家已經有了《文物保護法》《博物館條例》,對文物征集、鑒定、保管、處置都有明確要求,其中包括:
博物館對捐贈文物的重要鑒定結果、處置情況,應當告知捐贈人;
文物的調撥、處置,應當按規定程序報批,并做好記錄。
但在這起拍賣風波中,外界看到的事實是:
——龐家六十多年未收到“偽作”“剔除”“處置”的正式通知;
——南博公開回應中,未提供具體的鑒定過程、審批文件和流轉記錄;
——“劃撥、調劑”的接收方、時間、方式,未向社會公示。
于是,疑問自然產生:
這5件被認定為“偽作”的文物,是何時、由誰、依據什么標準鑒定的?
剔除決定有沒有書面記錄?
“劃撥、調劑”的具體對象是誰?
這些過程,有沒有按規定告知捐贈人、報主管部門備案、向社會公示?
截至目前,公開渠道能看到的,只有南博的簡短回應和媒體的部分報道,更詳細的內部檔案和審批文件,尚未完整對外披露。
從1959年的捐贈,到1980年代的借調風波,再到2025年的拍賣爭議,南京博物院這座百年老館,在不同歷史階段,留下了幾段截然不同、卻同樣引人深思的故事。
文物還是那些文物,畫還是那些畫,但圍繞它們的人和制度,一直在變。
誰來借、誰來管、誰來定、誰來監督?
這些問題,并不只屬于南京博物院,也不只屬于某一個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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