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熙載夜宴圖》里的安徽人

（來源：新安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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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邊彈琵琶者為李家明妹妹，圖中間端坐椅上側(cè)臉者為李家明。

　　右起第三位、左邊第三位都是舒雅。

　　近日，人們發(fā)現(xiàn)歷史教科書中的朱元璋畫像，從“鞋拔子臉”換回了明代宮廷正像，再加上一直爭議不斷的包公畫像，古人的真實面貌不僅流傳甚少，即使憑文字也很難確定，所以，在照相技術(shù)出現(xiàn)之前，古人的真實模樣實在是個謎。然而，在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韓熙載夜宴圖》中，我們發(fā)現(xiàn)三位面目清晰的安徽人出現(xiàn)在這幅畫作之中，距今已逾千年，不能不令人意外和驚喜。

流傳千年的“間諜照”

　　《韓熙載夜宴圖》是五代十國時期南唐畫家顧閎中的作品，現(xiàn)存宋摹本，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這幅畫全景描繪了朝廷官員韓熙載于家設(shè)夜宴載歌行樂的場面。這次完整的韓府夜宴，工整精細，構(gòu)圖富有想象力。

　　說起這幅傳世杰作的來歷，一般有兩種說法。一是因為韓熙載出身豪門，才能超群，入南唐后官至中書侍郎。眼看南唐江河日下，自己卻無力挽回，因而“恥為之相，故以聲色晦之”。后主李煜很想重用韓熙載，卻聞其“放意杯酒間，竭其材，致娛樂殆百數(shù)以自污”。于是命顧閎中夜間至韓熙載府第，暗中觀察韓熙載家中夜宴的每一個場面，想借以圖畫勸告韓熙載停止夜夜歌舞升平的放蕩生活。這就是《宣和畫譜》中記載的：后主李煜欲重用韓熙載，又“頗聞其荒縱，然欲見樽俎燈燭間觥籌交錯之態(tài)度不可得，乃命閎中夜至其第，竊窺之，目識心記，圖繪以上之。”《五代史補》的記載可以補充了解。韓熙載晚年生活荒縱，“偽主（即李煜）知之，雖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過，因命待詔畫為圖以賜之，使其自愧，而熙載自知安然。”

　　另一種說法稱，韓熙載是北方望族，后考中進士，其父因事被誅，韓熙載逃至江南，投順南唐。一開始深受南唐中主李璟的寵信，后主李煜繼位后，因為當(dāng)時北方的后周威脅南唐的安全，李煜一方面向后周求和，一方面又對北方來的官員百般猜疑、加以陷害，整個南唐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斗爭激烈。所以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中，身居高職的韓熙載為了保護自己，故意裝扮成醉生夢死的糊涂人。即便如此，李煜對他還是不放心，命顧閎中到他家里去探個虛實，把所看到的一切畫下來交給他看。

　　至于哪種說法更可靠，時間久遠，已無法考證。不過，顧閎中憑借著他那敏捷的洞察力和驚人的記憶力，把韓熙載在家中的夜宴全過程默記在心，回去后即刻揮筆作畫，于是便有了這幅具有“間諜照”意味的千古名畫。

　鏗鏘安徽“三人行”

　　我們從《韓熙載夜宴圖》拖尾處的前人行書“韓熙載小傳”，可以約略知道畫中人物。“（韓熙載）常與太常愽士陳致雍、門生舒雅、紫微朱銑、狀元郎粲、教坊副使李家明會飲。李之妹按胡琴，公為擊鼓，女妓王屋山舞六幺。”從這段文字中，我們可以解讀出《韓熙載夜宴圖》眾多人物。經(jīng)過不斷研究，現(xiàn)已明確考證出的畫中人物且無明顯爭議的包括韓熙載、太常博士陳致雍、中書舍人朱銑、狀元郎粲、韓熙載學(xué)生舒雅、教坊副使李家明、李家明的妹妹、歌妓王屋山、韓熙載好友德明和尚、畫師周文矩等十人。其中有三位是安徽人，舒雅是旌德（一作歙縣）人，李家明兄妹是合肥人。

　　舒雅（約939－1009），字子正，旌德四都（今旌陽鎮(zhèn)新橋）人（一說歙縣巖寺人）。舒雅才思敏捷，工文善畫，賦詩立筆而就。南唐中宗李璟當(dāng)政時，舒雅奔赴金陵拜韓熙載為師。北宋馬令《南唐書》記載韓熙載知貢舉，以舒雅為第一。“朝野無間者，以雅之才為當(dāng)也”。所以舒雅也就成為旌德歷史上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位狀元。

　　當(dāng)然關(guān)于舒雅是否中了狀元，還有另一種說法。陸游《南唐書》記載，韓熙載知貢舉的那年是乾德二年（964），初取九人，以合肥人王崇古為榜首。后主李煜要求中書舍人徐鉉復(fù)試舒雅等五人，舒雅等拒絕參加復(fù)試。李煜又親自出題復(fù)試，他們?nèi)圆辉敢獯鹁恚谑鞘嫜诺染击砺洹９试摽茖嶄浫∵M士四人，仍以王崇古為狀元。

　　至于舒雅為何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想來與《夜宴圖》透露的意思相近。舒雅等五人均為韓熙載門徒，他們被要求參加復(fù)試，說明李煜既有意重用韓熙載，又提防韓熙載私下養(yǎng)士。舒雅為老師顏面、為自己聲名，義正詞嚴地拒絕復(fù)試，體現(xiàn)了“安能摧眉折腰”的風(fēng)骨。

　　北宋開寶八年（975），南唐滅亡，舒雅也隨李煜歸降宋朝。宋太宗時在宮內(nèi)大造樓閣，在“三館”（史館、昭文館、集賢院）收藏珍貴圖書數(shù)萬卷。秘書監(jiān)李至鑒于舒雅的才學(xué)，就推薦他和杜鎬等人入閣充任校書郎，編校書籍。宋真宗咸平六年(1003年)，舒雅因功擢知舒州(治今安徽潛山）。舒雅是宋初重要的西昆體詩人之一，晚年優(yōu)游山水，吟詩作畫，以此為樂。

　　《韓熙載夜宴圖》中，舒雅目光不離韓熙載。與身穿紅袍、志得氣滿、隨意踞床的狀元郎粲相比，舒雅表情恬靜，故而舒雅可能真的是沒中狀元。

　　李家明的事跡在宋代歷史學(xué)家馬令《南唐書》卷二十五的《談諧傳·李家明傳》有記載。“李家明，廬州西昌人。談諧敏給，善為諷辭。元宗好游，家明常從。……家明母死未葬，會元宗乘間書草字于便殿，家明給曰：‘臣竊署字，與之不疑。’元宗以麻紙大押字，命試學(xué)焉。家明輒于草字上署曰：‘宣州上供庫支錢二百緡，付李家明葬母。’元宗大笑，因以賜焉……從元宗遷南都，時已失定北十四郡，舟楫多行南岸。至趙屯，因輟樂停觴，北望皖公山，謂家明曰：‘好青峭數(shù)峰，不知何名也。’家明應(yīng)聲對曰：‘龍舟輕飐錦帆風(fēng)，正值宸游望遠空。回首皖公山色翠，影斜不到壽杯中。’元宗慚之，俯首而過。后主即位，家明老而無寵。”

　　由此可見，李家明出身低微，但詼諧有才，機智過人，又極具家國情懷。皖公山即天柱山，南唐中宗李璟船經(jīng)此地，遠望青峰。李家明的應(yīng)對詩讓喪權(quán)辱國，將包括廬州、舒州在內(nèi)的江北十四州割讓給后周的李璟慚愧不已，到了后主李煜即位后，也失去了寵信。

　　《韓熙載夜宴圖》現(xiàn)存五段，第一段中李家明兄妹同時出現(xiàn)，分別是最左邊彈琵琶的妙齡女子，中間坐著靠椅、戴著幞頭、身子向左、面向左望、手中拿著檀板正在伴奏的中年男子。李家明表情平淡，只畫了側(cè)面，面容辨識度依然很高。

　　李家明再次出現(xiàn)在《韓熙載夜宴圖》第四段中，面容基本全部顯現(xiàn)，仍用檀板伴奏，腰下垂下來的應(yīng)該是他的巾帕。

　　從馬令的《南唐書·韓熙載傳》中，我們可以大約知道韓熙載尚未投奔江南之前，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舍我其誰的英雄豪氣。韓熙載初與李穀相善，及熙載南奔，送至正陽。酒酣臨訣，熙載謂曰：“江淮用吾為相，當(dāng)長驅(qū)以定中原！”

　　然而，歷史是不能假設(shè)的，韓熙載最終沒被李煜重用。歷史是無情的，韓熙載卒后僅僅五年，南唐就被新興的北宋所滅。韓熙載卒于公元970年，據(jù)此判斷，《韓熙載夜宴圖》約繪于公元968年前后。

　　南唐亡國，《韓熙載夜宴圖》卻在戰(zhàn)火中保留了下來。這幅中國古代極具寫實性的代表名畫，對研究中國古代繪畫、傳統(tǒng)服飾、民族音樂以及古代人文生活藝術(shù)具有極高的參考價值。安徽人繪于《夜宴圖》之中，是五代宋初安徽人文蔚起的一個重要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