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徐玉蘭這個名字,哪怕對越劇不那么熟悉的人,多少也聽過她塑造的“寶哥哥”有多么風華絕代。
這位越劇宗師,“徐派”藝術的開創者,在舞臺上留下了無數經典。
2017年春天,96歲的徐玉蘭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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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曾和《紅樓夢》里的寶哥哥緊緊綁在一起,隔著收音機的電波,隔著劇場的幕布,走進過無數中國人的心里。
可很少有人知道,這位越劇徐派宗師生命里最后的那些年,是在這間空蕩蕩的屋子里獨自熬過的。
距離她去世已經9年了,如今再提起徐玉蘭,很多年輕一輩可能已經不太熟悉,但在越劇迷心里,她就是永遠的“寶哥哥”。
那些年,她往臺上一站,水袖一甩,眼神里的俊逸靈動,把賈寶玉的癡、真、愁演得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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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巡演的時候,劇場外總能排起長隊,有人為了一張票能等上大半天,散場后還舍不得走,圍在后臺門口,就為了看她一眼,喊一聲“寶哥哥”。
徐玉蘭這一輩子,好像都在為越劇“讓路”。
12歲的她離開家鄉浙江余姚,進了越劇科班學戲。
那時候學戲有多苦,現在的人很難想象,天不亮就要起來練基本功,壓腿、吊嗓、練身段,稍微做得不好就會被師傅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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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科班里最能吃苦的一個,別人練一個小時,她就練兩個小時,因為她心里清楚,想在戲臺上站穩腳跟,沒有捷徑可走。
憑著這份狠勁,徐玉蘭很快就嶄露頭角。
從跑龍套開始,慢慢成了科班的臺柱子,后來到了寧波、上海演出,名氣越來越大。
她的嗓子亮堂,唱腔灑脫,塑造的角色個個鮮活,尤其是《紅樓夢》里的賈寶玉,讓她徹底火遍了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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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紅樓夢》越劇電影上映后,更是萬人空巷,徐玉蘭的名字,成了越劇的一張名片。
可事業的高光背后,是對家庭的虧欠,這份虧欠,從兩個兒子出生時就開始了。
1950年左右大兒子俞小勇出生,那時候正是戲班排演《北地王》的關鍵時期。
《北地王》里有很多高難度的跪跌動作,為了保持身段,也為了不影響演出,徐玉蘭一口發奶的食物都不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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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大兒子從出生到長大,從來沒喝過一口親媽的奶水。
更讓她愧疚的是小兒子俞小敏的出生。
1960年戲班排演任務緊,她懷了孕卻沒法停工。
為了保住臺上“翩翩公子”的形象,不讓觀眾看出懷孕的痕跡,她用寬腰帶死死勒住隆起的肚子,每天照樣上臺演出,唱念做打,一點都不含糊。
可她不知道,這樣的堅持,給孩子帶來了一輩子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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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子俞小敏出生后,醫生檢查出有先天畸形的雞胸,告訴徐玉蘭,再不治療可能會終身殘疾。
那一刻,徐玉蘭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下,疼得說不出話。
她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眼淚止不住地掉,心里全是自責。
可第二天鑼鼓一響,她只能擦干眼淚,換上戲服,再次站上舞臺,變成那個無憂無慮的寶哥哥。
在徐玉蘭的心里,“戲比天大”這四個字,刻得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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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四個字的背后,是無數個對孩子的虧欠瞬間。
兒子們小時候深夜發高燒,都是外婆和丈夫抱著去醫院打針,她因為要演出,只能在后臺焦急地等著消息;
孩子過生日,她很少能陪在身邊,常常是演出結束回到家,孩子已經睡著了;
她錯過了兒子們的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說話,錯過了他們成長里的太多重要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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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演出結束回家,看到小兒子手上留著輸液的針眼,小小的手背上青一塊紫一塊,她忍不住把孩子的手捧在手里,偷偷掉眼淚。
后來她跟身邊的人說,下輩子再也不唱戲了。
這話不是矯情,是一個母親揉碎了心之后的真心話。
徐玉蘭的愛情,曾經也像越劇里的才子佳人故事一樣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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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在寧波已經是名角,收入不菲,卻偏偏看上了一個薪水只有她百分之一的小學老師,俞則人。
別人都不理解,問她圖什么,她只說,圖他的清高風骨,圖他的溫柔體貼。
1954年兩人組建了小家庭,徐玉蘭以為,往后的日子,就是事業順利,家庭美滿。
1976年文弱的俞則人在驚恐中自縊身亡,留下了55歲的徐玉蘭,還有癱瘓在床的瞎眼婆婆,以及兩個尚未完全長大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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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下子就塌了,徐玉蘭感覺自己被推進了深淵。
她不敢哭,更不敢讓婆婆知道真相——婆婆就這一個兒子,要是知道獨子沒了,肯定撐不住。
于是徐玉蘭吞下了所有的喪夫之痛,跟小姑子和兒子們商量好,一起給婆婆編了一個長達三年的謊言。
她像往常一樣,每天伺候婆婆穿衣、吃飯、擦身,還學著丈夫的口氣給婆婆寫假信,信里說自己被派去外地工作,暫時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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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她都會以丈夫的名義,給婆婆寄去家用,讓婆婆放心。
那段時間,她活得像個“演員”,只不過舞臺從劇場搬到了家里。
臺上,她要演《北地王》里的悲憤,演《西廂記》里的多情,把所有情緒都傾注在角色里;
臺下,她要演一個“丈夫在外工作”的妻子和兒媳,把悲傷藏在心里,對著婆婆強裝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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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沒有喝彩的家庭短劇,她演了三年,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可她從來沒跟任何人抱怨過。
1979年丈夫終于平反了,徐玉蘭這才敢把真相告訴婆婆,可老人年紀大了,又盼了兒子三年,根本承受不住這個打擊,沒撐幾天就走了。
徐玉蘭披麻戴孝,親手送走了婆婆,這才卸下了壓在心頭三年的千斤重擔。
有人說她演技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不是演技,是一個女人在崩塌的命運里,硬撐著的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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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這么多磨難,徐玉蘭更加堅定了一個想法:絕對不讓兩個兒子再走自己的路,絕對不讓他們學戲。
她在越劇里吃了太多苦,跪壞了膝蓋,受過批斗,還虧欠了家庭,她不想讓兒子們再承受這些。
所以當兩個兒子表現出一定的藝術天賦時,她果斷地阻斷了他們入行的可能。
后來,兒子們提出想出國留學,徐玉蘭二話不說就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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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自己多年的積蓄,供兒子們去美國讀書。
她想著,兒子們去國外發展,能有個安穩的生活,不用再像自己一樣辛苦,這就夠了。
可她沒想到,這個看似“為孩子好”的決定,讓她和兒子們之間,隔了萬水千山。
大兒子俞小勇、小兒子俞小敏在美國紐約慢慢扎根,成了家,有了自己的事業,活成了徐玉蘭期望的“有出息”的樣子。
可上海的家里,卻只剩下徐玉蘭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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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們很孝順,知道她年紀大了,每年都會寄來魚油、鈣片這些保健品,還會寄來美元,讓她好好照顧自己。
可這些冰冷的東西,根本填不滿她心里的孤寂。
有一次兒子們讓她去美國探親,她去了,可待了沒多久就想回來。
她說,美國的房子再大,也沒有上海的老房子親切;美國的飯菜再香,也沒有家里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她舍不得上海的老觀眾,舍不得一起唱戲的老同事,舍不得她一輩子熱愛的越劇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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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她還是回到了上海,守著空蕩蕩的房子,守著她的越劇魂,繼續熬著相思苦。
那些年徐玉蘭雖然不怎么上臺演出了,但只要有越劇相關的活動,她都會盡量參加。
她會去戲校給學生們講課,手把手地教他們練身段、唱唱腔,把自己一輩子的經驗都毫無保留地傳下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拿出兒子們的照片,一看就是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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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想起兒子們小時候的樣子,想起自己因為演出錯過的那些時光,心里全是遺憾。
她也會想起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些雖然辛苦但還算安穩的時光,眼淚就會悄悄掉下來。
這樣的孤寂日子,一直持續到2014年。
這一年,93歲的徐玉蘭因為冠心病、糖尿病加重,徹底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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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美國的小兒子俞小敏接到消息后,沒絲毫猶豫,放下了在美國的一切,立刻趕回了上海。
從這以后,他就一直守在徐玉蘭的病榻前,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陪她說話,給她講美國的趣事。
大兒子俞小勇也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頻繁地往返于美國和上海之間,盡可能多地陪伴母親。
這三年,是徐玉蘭晚年最精神、最安心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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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說話都變得吃力,但身邊有兒子們陪著,她的臉上常常會露出笑容。
她會聽兒子們講在美國的生活,會跟他們說起自己年輕時唱戲的日子,說起那些難忘的演出,說起那些喜歡她的觀眾。
那些壓在她心里一輩子的愧疚和遺憾,好像都在這日復一日的陪伴里,慢慢被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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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輩子,把最好的年華、最好的狀態都給了越劇舞臺,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經典角色,撐起了越劇徐派的一片天;
可她自己的生活,卻滿是虧欠和遺憾——虧欠了兒子的童年,虧欠了丈夫的陪伴,晚年還承受了無盡的孤寂。
如今徐玉蘭已經去世9年了,她的兩個兒子依然定居在美國,過著安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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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有人提起徐玉蘭,他們都會驕傲地說,母親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
而那些喜歡徐玉蘭的觀眾,依然會翻看她當年的演出視頻,聽她唱的《紅樓夢》,懷念那個永遠的“寶哥哥”。
其實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完美的傳奇。
徐玉蘭不是神,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熱愛越劇的演員,一個心懷愧疚的母親,一個堅韌隱忍的女人。
她用一輩子的時間,在事業和親情之間做著抉擇,咬碎了牙關,在遺憾的縫隙里,硬開出了一朵屬于自己的花。
她的戲唱完了,她的人生也落幕了。
但她留下的越劇徐派藝術,還有她身上那份對熱愛的堅守、對家庭的擔當,會一直被記住。
就像她唱過的那些戲一樣,永遠留在歲月里,留在無數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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