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老李飛刀 老李飛刀 2022-08-22
收錄于合集#隨筆121個
人類百萬年發展史中,對生的喜悅,死的畏懼從來沒有停止過,老李也不曾脫俗。
小時候,準確的講在沒有經歷任何親人離去之前,或者即使經歷卻沒有記憶之前,比如三歲時爺爺的離世,對死亡的概念很模糊。
總會覺得,睡覺就是死亡的一種表現。因為睡到沉處,無知無覺,第二天醒來,對睡過去的八九個小時沒有任何印象。哪怕偶爾有各類稀奇古怪的夢境,都如此認為。
非常疑惑,如果死亡和睡覺類似,而且再不會醒來,沒有了任何感知,哪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因此覺得沒有醒來的睡夢,是無邊的黑暗和漫長的等待。
由此產生的還不能完全說是恐懼,更多的是好奇,不可接受以及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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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的逝去,讓我對死亡的感知,是寒冷。
聽父母回憶,年輕的姥爺曾闖過關東,學來醫術,回到當地,成了小有名氣的大夫。尤其擅長調理治療婦科疾病疑難雜癥。
殘存的記憶中,姥爺對我應有偏愛,沒有聽街坊鄰居和大姨家的大哥二哥,說他們兩個和姥爺一起的故事。反倒是我,小時在姥爺身邊,給大家展示過花拳繡腿,也蹭了很多美食。
那時也就四五歲,至今回去,健在的長輩還記得我這個小毛孩,在供銷社前有模有樣的小把式。
姥爺和姥姥,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我母親排在中間,我就有了大姨,小姨和舅舅。
大姨家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小姨家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舅舅家四個女兒一個兒子,母親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在那個年代,不算龐大也不算微小的家族。因為龐大到如大姨家的大嫂,兄妹就有十三個,而小到如姥爺就自己一個。
姥爺下葬是在冬天,那天還下起了小雪。我被安排留守在靈棚,沒有隨著大隊伍去墳上。吃飯吃的有點少,穿得又有些單薄,只記得自己凍得手腳生疼,疼得想哭又怕淚水也被凍住。
邢臺邯鄲一帶還沒有火化的習俗,都是土葬。一般情況,老夫妻兩個人一個人先走,先用磚在墳地上搭起棺材樣的外圍,待都過世后合葬在一處。
我竟然只記住了姥爺離開的這些寒冷至極的片段,卻完全忘記了姥姥和姥爺最終長眠在一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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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病逝,給我的是無助,而現在回憶起來對母親更是一種解脫。
當她在我身邊閉上眼,再沒有了動靜,當父親過來確認后說母親走了時,我覺得我的世界就此發生了改變。雖然不至于坍塌,但是在那一瞬間,覺得無能為力,只能面對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
母親癌癥治療期間,既接受放療,也接受了化療。眼看著她濃密的頭發變得稀疏;虛弱的走在路上,風都可能吹倒;如廁一次,艱難無比。心理上,因為治療不斷累積的債務,她憂心忡忡,也加劇了病情。
當最后那刻到來時,我能體會她對我們的不舍,她對離開的恐懼,她對不再經歷病痛的解脫。
轉眼母親已經離開三十年,在經歷沒有她那天的無助無奈之后,后來的三十年里,都沒有如此感受。不能說是堅強,更像是在那個年齡面對后的一種心理保護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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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班同學在我們初中時突然離開,給我的則是震驚。原來死亡不分年齡,也會發生在我們同齡人身上。
他平常雖然沉默寡言,卻對戲劇獨有情鐘。
每年村里大集前后,總會請來河北梆子,河南豫劇等劇團,在村西的大禮堂演上十天半月。大禮堂距離他家只有一條小路間隔,坐在家中都能把唱念坐打聽得一清二楚。
從小耳濡目染,終于在初中階段迎來了爆發期。最火之時,每天晚自習下課,都有若干人等,專門聽他唱完“劉大姐講話,理太偏”
才離開教室。
他離去的經歷,在我之前的文章中也提到,實在詭異卻又在邏輯之中。除了我們班,往上兩個年級,一個男生煤氣中毒,一個女生因被家中逼婚喝了農藥,也先后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方知死亡并不只是因為衰老和疾病,不僅僅和老年人和重病之人有關,也會把青春永遠定格在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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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太姥爺最后是我推著進去火化,然后收拾骨灰,放入骨灰盒。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真實。
農村多土葬,在家中短暫停留3到5日,即入土為安。如今技術手段跟上,哪怕夏天冰棺也可確保無憂。
所以,入棺之前,肉身完整,人猶如睡著一般,并無其他不同。
但是火化完全打破了對死亡的其他臆想,譬如起死回生等等。從有血有肉的軀體,變成白茫茫的一片灰殖,音容笑貌真正就此天人兩隔。
倘若人真的有靈魂,不知對火化存有涅槃重生之寓意,還是走黃泉路前得把生前一切羈絆焚燒無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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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恐懼,寒冷,無助,解脫,震驚,真實,已經足夠多,尤其親人離開悲傷更重,沒想到有些死亡帶來的是別樣的悲痛。
從村里去大姨家,順著村南的鄉間小道,走到一段鐵路上,沿著鐵路再走一些距離,總路程也就四十分鐘就能抵達。
這條鐵路主要用于工業運輸,和如今的高鐵相比,無論速度還是頻次,是馬車和汽車的懸殊。
小時每次從大姨家回來,兜里不是裝滿了大棗,就是放著幾枚熱騰騰的雞蛋,等我走到家還沒有完全涼透。
母親生病時,父親帶她四處看病,我和弟弟妹妹就分開寄宿在大姨和小姨家。大姨家的大姐二姐又都嫁到鐵路沿線的村莊,走路不過十幾分鐘。經常一天三頓飯,會在不同的家中一起吃。
所以這條鐵路,大姨不說天天走,也差不多,估計她閉上眼都能從鐵路走回家中。
直到有一天,我讀書返鄉,吃著飯,父親突然來一句,大姨被火車撞了,走了。我放下碗筷,掩面淚奔。
后來,大爺家的大嫂,下班途中被摩托車撞倒,也走了。我從北京回村奔喪,跪哭在大嫂靈棚前。
再后來,慶哥騎電動車,摔倒在故宮北門外的柵欄上,也走了。當日我哭至深夜,火化送他上機場后,又在餐桌前數度痛哭失聲。
意外發生在別人,如馬航和東航,包括科比的最后幾分鐘錄音,我們更多的是遺憾,惋惜。可若發生在身邊的親朋好友,就變成了難以接受的現實,怎么會?不可能啊?真的嗎?開玩笑吧?
爾后是長時間的思念唏噓,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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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人,還是難以坦然面對死亡的。畢竟直到如今,也沒有科學家或者案例證明人死后真的有靈魂,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無論是天堂地獄,還是玉皇閻羅。
我們對彼岸的敬畏,建立在對死亡的無知上,雖然沒有被求真,但也沒有被證偽。宗教信徒才數代傳承,廟門煙火方綿綿不絕。
有位朋友,曾經寫過這樣一段話,對死亡的見解,延伸至人生的意義,遠超我的認知,原文大意如下:
“既然一切都是虛無的,那么以這具軀體來這個世界的目的,可能是因為只有具備了肉身,才能有真正的切身感受,從而在自己所進入的副本中,看到自己的習性帶來的必然后果,去學習,去改正。
世事無常,一個人擁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一個未知的瞬間化為烏有。在這種認知下,可能可以更清楚地認識到,什么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如果可能的話就盡自己所能去珍惜,為之付出和努力,而不為不重要的東西沉淪。這樣即使明天自己就死去,也沒有后悔。”
人生百年,悄然近半,
直視死惑,作如是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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