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義需求理論誕生背景、歷程及貨幣財政觀

（學之智經濟原創）

為了更好地描繪和分析經濟運行狀況，需要全面認識總需求，并且對需求和供給重新定義和劃分。廣義需求理論將宏觀經濟描繪為四種基本狀態，其中兩種狀態符合傳統經濟理論描繪的市場需求充足情況，另兩種狀態是傳統經濟理論難以理解和應對的市場需求不足情況。對于市場失靈、流動性陷阱以及經濟危機等宏觀經濟非均衡狀態，超出了傳統經濟學的解釋范疇，通常把這些現象歸咎于外部條件的影響和沖擊。廣義需求理論不認為這些現象是外部條件，而是將這些市場需求萎縮現象納入分析框架之內，能夠更好地理解宏觀經濟的非均衡狀態，也能夠更好地提出應對措施。

廣義需求理論誕生背景

18世紀60年代發生了工業革命，科學技術突飛猛進，不但促進了勞動生產率持續提升，也助推了全球人口爆發式增長，市場需求處于擴張狀態。在這個背景下，宏觀經濟學作為一門學科逐漸形成并發展起來。傳統宏觀經濟學和教科書經濟學以現代市場經濟為研究對象，注重分析市場機制、供求關系、常規貨幣政策和常規財政政策等方面的問題，適用于市場需求充足的情況。

然而，放眼人類社會發展歷程，工業革命以來的200多年僅僅是一個很短的時期。在大部分時間里，市場需求表現出不足狀態，經濟增長也較為緩慢。當市場需求處于不足狀況，傳統經濟理論的實用性就會下降甚至失靈。因此，建立在市場需求充足基礎之上的傳統宏觀經濟學不具有普遍實用性。

尤其是進入21世紀以來，越來越多的經濟體面臨人口增速下降甚至負增長，經濟結構從以工業為主轉變為服務業為主，經濟規模擴張緩慢，市場有效需求難以保持增長。經濟環境已經改變，仍然以市場經濟為核心的經濟理論逐漸難以解決新時代面臨的新問題。

為了應對需求不足，許多經濟體根據現實狀況，采取了諸如零利率或負利率政策、QE、資產購買、結構性信貸等超常規操作。經濟實踐中使用了經濟學理論未曾涉及的創新型政策工具，這些新政策工具在傳統經濟理論上沒辦法解釋。也就是說，經濟理論不但沒能夠指導經濟實踐，反而經濟實踐走在了經濟理論之前。

現代經濟社會中，非逐利性需求的比重逐漸增大。隨著人口老齡化以及經濟高質量發展，對環保、養老、醫療、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基本保障等等需求逐漸提升。這些領域通常表現為盈利能力較低，市場主體參與積極性不高，難以形成有效的市場需求。這時候，就需要政府加大相應的支出，形成公共需求，也就是非盈利性需求。公共需求的擴張，將導致財政支出和財政赤字的擴大，政府債務規模隨即增長。在這樣的經濟環境中，平衡財政顯然不適宜，功能財政成為必然。財政赤字的增長和政府債務的擴張，是否存在風險，如何控制政府過度舉債行為，需要新理論作為支撐。

傳統經濟理論的一個重要假設是“經濟人”假設（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這注定了傳統經濟理論需要建立在市場需求充足的基礎上，僅僅涉及到逐利性需求。除了“經濟人”假設的缺陷以外，傳統宏觀經濟學還存在一般均衡理論缺陷、市場機制缺陷、價格指標缺陷等。為了彌補這些缺陷，廣義需求理論引入非逐利性需求概念，建立起新的總需求分析框架。 對于能夠 獲得收益和盈利的經濟活動，交給市場去完成，形成逐利性需求 ；對于 不能獲得收益和盈利的經濟活動，市場主體不感興趣，這就需要政府（以及 非營利機構、 公益組織等）加大參與程度， 共同 形成非逐利性需求。 這樣的思路和方法 能夠 更好更全面地理解宏觀經濟。

廣義需求理論誕生歷程

回顧近幾十年全球經濟發展歷程，可以發現傳統經濟學越來越難以解釋諸多經濟新現象。這些年來，出現了現代貨幣理論、資產負債表衰退理論等，均對市場需求缺失的經濟環境進行分析，發現了傳統主流經濟理論的缺陷，并提出了獨到的見解。但這些新思想還不夠全面，難以對宏觀經濟較為完整的描繪，沒有形成完備的體系，并且存在不少爭議較大的論斷。為此，需要探索建立起新的理論框架，不但涵蓋市場需求充足的一般均衡穩態，也能夠描繪市場需求不足的非均衡狀態。

在查閱和分析歷次經濟危機史實資料，逐漸撥開宏觀債務困局面紗的過程中，筆者對探索建立新需求理論日益有了更為清晰的認識。整體而言，傳統經濟理論體系已經建立起較為堅實的理論基礎，21世紀以來的全球經濟實踐和各種“超綱”政策措施為新理論的誕生提供了搖籃，近些年涌現出形形色色新的宏觀經濟前沿思想成為迷霧中若隱若現的亮光。筆者意識到，將這些條件組合在一起，似乎可以建立起一套新的總需求理論框架。

這個想法最早產生于2020年。當時筆者發表了一篇名為《財政赤字貨幣化的思想邏輯及適用環境》的論文，其中分析了市場需求缺乏的狀態，并提出了相應的對策措施，這成為探索廣義需求理論的起點。隨后幾年，筆者在“學之智經濟”公眾號展開了持續性分析探討，包括經濟思想變遷與社會發展、從傳統貨幣理論到MMT、從公共產品的角度看財政支出和政府債務、財政赤字與基礎貨幣投放、傳統經濟理論對宏觀經濟觀察的不足與缺陷、新型需求理論框架的探討等。筆者從經濟運行的各種現象和政策實踐角度出發，在傳統宏觀經濟學理論的基礎上，逐漸建立起新的需求理論體系。由于對這套理論的探討已經在“學之智經濟”公眾號上逐漸展開，因而成為了學之智經濟原創理論思想。

新需求理論探討的整體思路是，在傳統宏觀經濟提出的市場需求理論基礎上，把公共需求融合進來，囊括為全覆蓋的廣義需求分析框架，既能夠涵蓋市場需求有效的狀態，也能夠涵蓋市場需求缺失的狀態。這樣的理論邏輯框架有獨特優勢，能夠綜合分析市場需求、公共需求的各自特征以及如何更好地相互配合，對宏觀經濟形態進行較為全面且完整的描繪。不過，雖然基本框架已經有了雛形，理論基礎也初步建立，但是仍有很多欠缺之處，一些名詞概念還需要進一步修正完善，對各種經濟現象的分析也需要進一步深入和全面，更重要的是市場與政府的邊界問題需要從更多維度的全面探討。

廣義需求理論的貨幣與財政觀

廣義需求理論與傳統宏觀經濟理論的最大差異，突出表現在更加重視公共需求上。通過調節公共需求的變化，政府部門能夠影響總需求和總供給，對經濟進行干預和支持。只要是政府通過各種手段實現的消費、投資和轉移支付，都屬于政府干預經濟的行為。政府需求規模的大小以及參與經濟的程度，可以從財政支出規模、財政赤字額度、政府債務規模等指標來評判。

在信用貨幣制度下，流通中的貨幣起源于債權債務關系。那么，主權政府依靠主權信用發行貨幣，相當于政政府債務擴張。政府部門發行貨幣與發行債券就有相似效應，就不能過度發行主權貨幣，否則將加重政府債務負擔。央行也不能直接印鈔彌補財政赤字，這將破壞信用貨幣基礎，嚴重稀釋主權信用。在適宜的條件下，發行主權貨幣的錨可以確定為中央政府債券，這已經成為不少發達國家的實際做法，也是主權信用貨幣下的最佳做法。

對于主權貨幣和政府債券的關系，可以簡要描述如下：

發行主權貨幣與發行政府債券都是依靠主權信用作為背書，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二者需要綜合起來衡量考慮。但二者并非同質，不能完全等同起來。主權貨幣和政府債券具有不一樣的功能，需要保持獨立性。發行主權貨幣屬于貨幣政策范疇，中央銀行通過投放（收回）基礎貨幣，能夠影響貨幣供應量，從而調節市場需求和逐利性需求。發行政府債券屬于財政政策范疇，政府通過發行債券籌集財政可用資金，從而調節公共需求和非逐利性需求。

如何確定主權貨幣和政府債券的投放量和比例？主要標準可以參考總需求狀況，需要分別與逐利性需求和非逐利性需求的量和比例相匹配。需要注意，如果主權貨幣和政府債券的投放量和比例失衡，將引起通脹或者通縮風險。因此，可以將物價作為主權貨幣和政府債券發行的重要參考目標之一。

公共需求規模應如何確定？那就是公共支出必須限制在非逐利性需求范圍以內，這就需要對政府投資、消費、轉移支付和舉債行為有充分的制度約束。不能讓公共支出擴張到逐利性需求范圍，否則將擠壓和排擠市場需求，可能出現不必要的尋租、壟斷、低效率狀況。

廣義需求理論包含的以上理論觀點，能夠更好地分析和理解各種經濟狀態，進一步明確政府、市場的定位和關系，并能夠提出相應的宏觀政策選擇。關于貨幣的本質及中央銀行、財政的本質及財政部門、常規貨幣政策與功能貨幣政策、常規財政政策與功能財政政策等，以后將進一步詳細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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