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比特幣

文｜鄭久宇編｜楊肖若

出品｜商業秀

最近，作為全球第一大加密貨幣的比特幣價格出現大幅上漲并創新高，隨后回落。

11月11日午間，比特幣價格沖破8.1萬美元/枚，最高至81792美元/枚；11月13日晚10點半，突破9萬美元/枚關口，為歷史首次；11月14日凌晨，突破9.3萬美元，再次刷新紀錄。隨后快速回落到9.04萬美元，截至9點52分回落至8.9萬美元。

業內認為，引發這一輪比特幣大漲的主要原因是受到來自美國政治特朗普當選的影響，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多次表達對數字資產市場的支持，承諾將比特幣視作一種戰略性資產、減少監管障礙，并推動市場發展。

在他成功當選美國總統后，市場預期美國政府將實施利好加密貨幣的政策，這種預期增強了投資者對比特幣的信心，吸引了大量資金流入比特幣市場，推動價格上漲。

并且，更為重要的是，監管預期出現了變化。特朗普表示，上任首日，將解雇現任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主席，并任命新主席來領導SEC。這意味著，美國可能會改變當前對加密貨幣的強力監管立場，為加密貨幣市場的發展創造更寬松的環境。
而這種監管放松的預期，恰恰會使得投資者更加敢于參與比特幣投資。

此外，必須看到一個宏觀經濟環境因素——全球央行降息潮。最近，全球多個主要央行采取降息政策，增加了市場上的流動性。在低利率環境下，投資者為了追求更高的收益，會將資金投向風險資產，比特幣作為一種具有較高潛在回報的資產，受到了投資者的關注。比如，英國央行和美聯儲的降息舉措，為比特幣等風險資產帶來了經濟提振。

再加上全球投資者因通貨膨脹引發擔憂，部分國家和地區面臨著較高的通貨膨脹壓力，傳統貨幣的購買力受到侵蝕。比特幣因其總量有限的特性，被一些投資者視為對抗通貨膨脹的工具，因此需求增加，推動了價格上漲。

還有聲音稱，這背后也是機構投資增加導致。一方面，傳統金融機構入場，越來越多的大型對沖基金、養老基金和機構投資者開始增加對比特幣的配置。

這些機構擁有雄厚的資金實力和專業的投資團隊，他們的入場不僅為市場帶來了更多的流動性，也提升了比特幣的認可度，進一步推動了價格的上漲。

另一方面，比特幣現貨ETF的推動。比特幣現貨ETF吸引了大量的資金流入，增強了市場的活力。ETF的推出使得普通投資者可以更加便捷地參與比特幣投資，降低了投資門檻，同時也提高了比特幣的市場需求。

有人說，這場暴漲或許很快又會出現暴跌，不少人又會感慨“錯過了通往財富的時機”。比特幣過山車式的起落，在外界紛紛討論“牛市是否還會再次到來”時，比特幣資深玩家們卻表現得“云淡風輕”，比特幣的每一輪漲跌，在他們看來都是正常狀態。

如果將炒比特幣比作一場戰爭，他們自詡不計較小城池得失的將領，只看大盤形勢、不輕易交易、長線操作是他們玩幣的三大原則。

他們篤定“這是有價值的東西”，也堅持著某種如宗教一般的信仰。經歷了幾年的漲跌起伏后，他們還暢談著所謂的比特幣信仰，“玩比特幣的人是很有信仰的，除了比特幣，誰都不信。”一名資深玩家說。

以下為「商業秀」在2020年的一篇觀察，對比三年前的價格走勢和從業者的觀察反饋，如今比特幣仍舊“瘋狂”，在比特幣的每一場“狂歡盛宴”里，缺席的人或許正在進場。已經入局的人，或許正無限期待下一個高點的到來。

Business Show-01

“幣圈兒，沒得玩了。”

2020年4月初，區塊鏈媒體從業者劉俊離開待了7年的公司。在他離職前一個月的12日，比特幣價格從7000美元暴跌40%至4000美元以下，創2019年以來的新低。

經此突如其來的暴跌，與比特幣相關的上下游公司陷入困境，一些量化交易公司出現大額虧損，而由于礦場的挖礦成本遠高于幣價，暴跌導致礦機關停。

老板無奈轉型，員工被迫離職。多數像劉俊一樣的參與者，他們手中的比特幣被套，黯然離場。

近幾年隨著比特幣的暴漲暴跌，國內對比特幣監管態度趨嚴，先是關閉了所有數字貨幣交易平臺，不允許比特幣現貨交易。

從上游到下游，離場的故事循環上演。而那些留下的，以及新上車的人，他們翹首以待，等比特幣重回2萬美元的高點。12月17日凌晨，比特幣價格突破2.3萬美元關口，這也是自2017年以來首次突破2萬美元，距3月最低價4000美元上漲超450%。

滿屏狂歡映襯，凜冬下的幣圈，瞬間春意盎然。今年10月，初入幣圈的師瑋興奮得難以自抑，“啊啊啊都瘋了已經，所以漲到100萬美元，也是有可能的”。他又補了一句，“我們發財的機會不多了，要長期拿住”。

但是狂熱的人總偏愛投機。就在十天前，師瑋因為買房急需用錢，在價格1.7萬美元時套現離場，“多少有點心塞，畢竟差了不少。”

三年前，比特幣突破2萬美元，被稱為“史詩般的大牛市”，國內幣圈大波散戶為此瘋狂。三年后的暴漲，再次帶來史詩級的狂歡，而這次的主角則是來自大洋彼岸的美國機構投資者。

2020年受疫情沖擊，全球面臨史無前例的“放水”，美聯儲、歐洲央行、日本央行等全球重要經濟中心的貨幣量上漲。美國的金融巨頭甚至連夜開會，研究和尋找更完美的資產避險方案。而今年經歷了3月“暴跌”和5月“減半”的比特幣，正重新激發他們的興趣。

隨之而來，市場的主導力量發生了轉變。萬物皆可賽博朋克的2020年，上半年曾經前擁后簇的國內比特幣擁躉者逐漸離場，下半年多數散戶處于踏空和觀望狀態；而在大洋彼岸飽受疫情沖擊的美國，一大波傳統金融公司、知名基金機構投資者正擼起袖子高呼入場。

Bitcoin Treasuries的數據顯示，目前共有16家上市公司買入比特幣，總持有 11.53 萬枚比特幣，合計投資14億美元。

每一輪暴漲暴跌，都會刷新圈外圈內人的認知。這次暴漲，又開始讓那些曾對比特幣持懷疑態度的人，篤定“比特幣是存在切實‘價格’的”；而那些認為“比特幣是‘郁金香泡沫’”的人，也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錯了，開始重新回歸幣圈。

自誕生以來，比特幣的每一輪漲跌，炒幣者進進出出，泡沫如影隨形。所有的金融泡沫，正如它們在現實世界中的名稱所喻示的一樣脆弱。只是沒人知道，泡沫何時會破滅。

16世紀中期，后來成為荷蘭國花的郁金香，被從土耳其引入西歐。一時間，荷蘭人掀起了對郁金香的狂熱，稀有品種價碼被抬高。

彼時，富豪們的朋友圈大比拼，都不止滿足于曬曬古董、賞賞蒙娜麗莎的微笑，“誰擁有最新的郁金香品種？”風靡整個風車之國。后來引發商人對郁金香的投機狂熱。到17世紀，很多郁金香單品的價格被抬高得離譜，竟比一頭奶牛的價格還高，且價格瘋漲。

世界各地的生意人紛紛奔赴荷蘭，除了支付購買郁金香的錢，他們還要額外支付包括馬車在內的費用。而一株郁金香的價格卻遠高于一輛馬車的價格。有人意識到，郁金香買賣本身并不創造財富，而是在轉移財富，于是大家開始紛紛賣出，甚至賣空。

一買一賣，前后的投機狂熱異曲同工，終于泡沫破碎。“郁金香泡沫”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有文字記載的金融泡沫。

歷史總是相似。眼下真香的比特幣正激發著更多人的興趣。自誕生以來，比特幣的神秘與稀有令不少人追捧。而過去幾年，華爾街的很多投資機構和移動支付領域的公司從不接受到接受，從不認可到認可。

這一次，很多傳統金融機構從不感興趣到加碼看多，接受度越來越高。其中美國華爾街最大的加密投資公司灰度投資（Grayscale Investments）持有的比特幣數量不斷增加，管理的資產從年初的20億美元上漲至近期的100億美元，“灰度基金對于比特幣信托具有獨特的設計，其中比特幣信托基金只能認購不能贖回，投資者只能在美股二級市場上賣出，這相當于將持倉拋壓轉移到了美股，形成了對于比特幣‘只買不賣’的強勢局面”，幣安中國研究院首席研究員Alan分析說。

今年10月，擁有超過3億活躍用戶的PayPal宣布支持客戶買賣和持有比特幣，使得圈外用戶能簡單便捷地進行比特幣投資，多樣化的投資渠道間接推動了比特幣價格暴漲。

在一些股票投資群里，機構買入比特幣的消息引發討論。他們中的一部分人認為，有了這些知名公司的背書，比特幣未來的價格還會更高。

曾經認為比特幣是“欺詐”、最終泡沫會消失的摩根大通CEO杰米·戴蒙也轉而入局發幣，實力被打臉。而堅持“比特幣是泡沫”的不看好者大有人在。“股神”巴菲特認為，比特幣如同“海市蜃樓”，“比特幣一文不值，是人造黃金，我覺得它不是這個世界現在需要的東西。”

但這并不影響巴菲特接受他人的贈送，他曾在孫宇晨爽約6個月后的午餐會上，接受了孫贈予的一枚比特幣。同樣收到過比特幣、并坦承馬上賣掉的微軟聯合創始人比爾·蓋茨也表示，比特幣完全是瘋狂的投機，“作為一種資產類別，投資比特幣并沒有生產任何東西，所以你不應該期望它升值，這是一種純粹的‘最大笨蛋理論’類型的投資。”

Alan認為，和傳統金融一樣，比特幣市場也會經歷牛市和熊市的周期，在牛市后期當投資者以遠遠超出其基本價值的合理價格購買比特幣時就會出現泡沫。不過在Alan看來，這并不會影響比特幣整體的長期價格走勢。

“比特幣的獨有特性、更普及化的使用場景以及其稀缺的儲存價值會使其價值持續增加，這與郁金香存在本質不同。總體來說，比特幣的價值即反映了人們對它的共識，而隨著越來越多人接觸到這一資產，長遠來看其價值將持續增長。”Alan說。

Business Show-02?

最初劉俊玩比特幣，是為其自帶的新奇感和科技感所吸引。他篤定“這是有價值的東西”，持有某種如宗教一般的信仰。“玩比特幣的人是有信仰的，除了比特幣，誰都不信。”但這種所謂“信仰”的東西究竟是什么，說不清、道不明。

這幾年炒幣，劉俊幾乎處于24小時盯盤狀態，“基本上每天清晨五六點鐘才睡，第二天下午睡起來繼續盯”。

2019年5月，比特幣迎來了過山車式的漲跌，到5月31日凌晨，比特幣短暫突破9000美元后，又在15分鐘后迅速回落至8000美元左右。

劉俊自覺身經百戰，足夠淡定。進入2020年，受美股和疫情的影響，比特幣在4月之前行情一度高漲。劉俊判斷，這種勢頭會繼續，甚至在比特幣數量減半后，他認為很快會再次突破2萬美元。

但4月底的暴跌一度令劉俊和眾多玩家絕望，“整個人，像是站在了懸崖上”。5月后，比特幣減半，2萬美元的關口一直沒來。到6月初，比特幣才突破1萬美元，創下自2020年2月以來新高。

早年很多接觸比特幣的人多數是一些無政府主義者、極客等，他們普遍崇尚“比特幣是一項偉大的發明”，他們在幣圈被稱為“比特幣的原教旨主義者”。后來，隨著普羅大眾、無信仰的人群加入比特幣交易甚至炒作，這部分有著“原教旨主義”信仰的人群被不斷稀釋。

時過境遷，連00后也對比特幣生發出興趣。此前一位業內人士稱00后玩家“不是單獨行動，而是有專門的團隊，還會針對區塊鏈做研究和布道”。

2019年，貝寶金融的一位00后入職新員工拿到了公司的年終獎——一枚比特幣，買入價為8000美元。彼時公司向員工承諾，等比特幣價格漲到18000美元，就能兌現盈利10000美元。“當時我們都覺得這是一個根本無可能兌現的承諾，但是前陣子一下子突破了18000美元，公司兌現了”。這令這位00后新員工對比特幣的認知有了一些轉變。

但后進場的00后多數不談所謂的主義、不談比特幣信仰，只是簡單地把比特幣當作一種投資資產。

獨立國際金融咨詢公司deVere Group曾針對700名的千禧一代做過研究，結果顯示：有67％的人表示，比特幣比黃金更具備作為避險資產的優勢。作為新人剛入場的師瑋，更像是一個短期投機者。他坦言對比特幣沒有所謂的信仰，“就是作為一種投資選擇，有閑錢的時候，剛好看到有人在群里說就買了”。

今年年初，師瑋在一個股票群里聽到群主在布道數字貨幣，后來通過幣安、火幣這樣的交易平臺小試牛刀。

“玩家們都知道今年會破2萬美元，但我等不了，十天前我就撤退了。”快進快出的師瑋認為，比特幣或許會成為“2021年的特斯拉”，“甚至漲到100萬美元，也不是沒有可能。”

比特幣的某種魔力不斷吸引著一部分人進場，本輪價格暴漲之后，這種魔力有過之無不及。也有人對它敬而遠之，隔岸觀火。

他們多數人認為炒比特幣，炒的是一種認知，“你認為它值錢，它就值錢；你說它不值錢，它就不值錢。這個‘認知’穩定還是不穩定，不好說”。一位自稱“早年錯失了比特幣投資機會”的人士如是說。

Business Show-03?

“沒想到，傳統金融大鱷只是配置了一點錢進入幣圈，就引發了這么大的行情波動。”一位幣圈人士如此描述本輪幣價暴漲。

但這種不確定性，幾乎是所有參與者追求的刺激體驗之一。“每一次比特幣過山車式的漲跌，帶來的不只是比特幣收益的增加，還有上下游項目的利潤上漲，于是有了全民狂歡”。該人士稱。

2017年比特幣“大牛市”時，有人曾在推特上發起了一項活動，號召人們“拋棄黃金、擁抱比特幣”。還有不少專家提出，“比特幣將會替代黃金，成為新的國際儲備貨幣”的觀點。

目前，業內普遍認為比特幣是一種數字黃金的存在，也就是類似于黃金一樣的價值儲藏載體。通證通創始人、經濟學博士宋雙杰認為，雖然比特幣穩定性、普遍接受度等不及黃金，但因其具有稀缺性、便攜性、可無限分割、可驗證性等優勢。但比特幣替代黃金存在很大的可能性和趨勢性，這只是時間問題。

Alan認為，比特幣的獨有特性、更普及化的使用場景以及其稀缺的儲存價值會使其價值持續增加，這與郁金香存在本質不同。“總體來說，比特幣的價值即反映了人們對它的共識，而隨著越來越多人接觸到這一資產，長遠來看其價值將持續增長。”

也有很多批判的聲音認為，比特幣因為不具備實際價值而是一個巨大的泡沫。比如多倫多經濟學家David Rosenberg和羅森伯格研究公司的創始人最近都聲稱“比特幣是一個泡沫”。

“比特幣缺乏內在的基本價值，用途或效用或任何其他服務，是純粹的投機性操縱資產和泡沫。盡管最近價格暴漲，但比特幣沒有未來供應曲線，未來幾年比特幣的價格最終會下跌。”羅森伯格說。

此次暴漲后，又不少人期待它再次突破3萬美元，甚至浮夸到100萬美元。

加密貨幣金融機構Nexo聯合創始人Antoni Trenchev在推特上表示，“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分水嶺，比特幣下一個目標整數關口是30000美元。媒體和散戶可以適當參與其中，因為他們顯然缺席了這場盛宴。”

在17世紀的那場郁金香投機盛宴里，當人們意識到購買一株美麗的郁金香不再是因為其內在的價值或僅僅是作為觀賞之用，而是期望它的的價格無限上漲。泡沫破裂，是早晚的事。

而在比特幣的狂歡盛宴里，缺席的人或許正在進場。已經入局的人或許正無限期待下一個高點的到來。

歷史是否會重復上演以及何時上演，我們不得而知。但在泡沫破滅前，總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