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俄羅斯立法正式生效，反擊蘋果雙重壟斷制裁

9月1日，《俄羅斯聯邦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修正案生效，該法第4條的修訂內容突破了蘋果公司的iOS封閉系統，要求在俄羅斯銷售的iPhone等智能硬件必須允許第三方支付渠道與第三方應用分發渠道，否則將視為法律層面的“產品缺陷”。蘋果對此尚未回應。

由于蘋果在全球高端智能手機市場（售價>600美元）的占有率長期在75%以上，并且只允許自己在iPhone上開設App Store，同時只允許iOS開發者通過蘋果IAP（In-App Purchase）支付渠道銷售數字商品及服務，蘋果因此掌控了全球200萬款活躍App觸達15.6億活躍iPhone用戶的唯一通行站與唯一收費站，強制征收30%的蘋果稅作為過路費。

2022年以來，俄羅斯數字產業遭到蘋果的連續重拳。應歐美等西方國家制裁要求，蘋果先是暫停了硬件產品在俄的官方銷售，還利用App Store獨家應用分發地位與IAP渠道獨家支付渠道，限制俄羅斯iOS開發者獲得應用內數字商品及服務的銷售收入，同時拔掉了俄羅斯主要銀行的iOS App網線，即在全球App Store中下架了這些App。

近年來，俄羅斯被迫通過反壟斷執法、立法等方式逐步敲開蘋果的壟斷封鎖，同步推行替代方案，扶持本國應用商店RuStore、本土支付結算系統Mir等。俄羅斯事件之后，歐美等西方國家也開始害怕，紛紛開始利用反壟斷工具規范蘋果。在全球喧囂之中，我國卻如同風暴中的臺風眼，數字產業的發展與安全依舊受制于蘋果的壟斷生態。

一、蘋果雙重壟斷如何制裁俄羅斯數字產業

蘋果IAP是iOS開發者在向用戶出售數字商品及服務時，唯一獲準使用的App Store官方支付渠道，相當于線下商場收銀臺，支持信用卡等多種支付工具。App Store又是iOS開發者唯一獲準使用的App分發渠道。蘋果正是利用了這兩項渠道壟斷權，制裁了俄羅斯的數字產業。

1、收窄支付渠道，限制俄數字產業商業流水

由于西方國家的金融制裁，2022年以來，俄羅斯用戶在通過蘋果IAP支付渠道購買App數字商品及服務時，禁止使用信用卡、Apple Pay等主流支付工具，只能使用AppleID賬戶余額、禮品卡與部分運營商代扣這種雞肋方式完成購買。蘋果收窄IAP渠道內支付工具，以犧牲自身蘋果稅收入為代價，大幅限制了俄羅斯數字產業的商業化流水。

2023年10月，在俄羅斯反壟斷監管機構開出12億盧布的罰單后，蘋果開始允許俄羅斯開發者在iOS App內設置外鏈，引導用戶繞開蘋果IAP，在其他網站上通過第三方支付渠道完成購買，但蘋果對此類交易也要征收27%的傭金，加上支付工具自身費率至少為3%，因此第三方支付渠道的總傭金甚至超過IAP渠道30%的蘋果稅。大批俄羅斯開發者及其創新能力開始流向海外。海外學術論文《Digital Traces of Brain Drain》指出，截至 2022 年 11 月，11.1%的原俄羅斯開發者已經將所在國家改為歐美等，而相比之下，鄰國對應數字僅為 2.8%。

2、全球封禁應用，拔掉俄銀行產業的網線

2022年4月開始，美歐將Sberbank、Tinkoff、Alfa-Bank、VTB Bank、Promsvyabank等俄羅斯大多數銀行都被列入制裁名單，蘋果執行制裁要求，在全球App Store下架了這些俄羅斯“中農工建交”的App，導致俄羅斯金融數字化航母集體擱淺，不僅不能再通過App Store獲得新用戶，原來的iOS App也因無法更新，導致支付、轉賬、投資等基本功能廢棄。同年9月，英國宣布制裁俄羅斯互聯網龍頭VK 集團，蘋果隨即在全球App Store下架了VK旗下多個App，包括社交、音樂、郵箱等，VK集團及時自證清白，得以將這些App重新上架。

二、俄羅斯事件后的國際共識與歐美警醒

蘋果公司制裁俄羅斯的事件變相促使各國監管機構達成共識，蘋果的雙重壟斷同樣有能力傷害本國數字產業。歐美等十余個西方國家開始拿起反壟斷工具予以規制，不僅打破了蘋果IAP壟斷，還更進一步，通過壓降蘋果稅比例，提升本國數字產業的國際競爭力。

1、美國判決第三方支付蘋果稅清零，歐盟低至10%

2025年4月30日，美國法院一紙判決，徹底打破了蘋果IAP支付系統的壟斷。判決勒令蘋果必須為美國iOS開發者提供支付渠道選擇權，允許美國像俄羅斯同行一樣通過第三方支付渠道完成購買，但與俄羅斯不同的是，美國iOS開發者無需向蘋果繳納任何形式的傭金，蘋果稅直降為零。美國本就是全球第一大數字經濟體，2024年繳納的蘋果稅折合人民幣在1000億元左右（附注1）。隨著第三方交易零傭金政策實施，一年上千億的蘋果稅成本或將不復存在，相當于削弱了蘋果一家的壟斷力，但強化了美國數字產業的國際競爭力。

在歐盟重罰蘋果5億歐元之后，2025年6月26日，蘋果為歐盟第三方支付渠道大幅松綁，允許歐盟開發者引導用戶跳轉網站等任何第三方平臺，通過任何第三方支付工具完成購買，并且采取傭金分層模式，其中第三方支付渠道傭金最低降至10%，僅為我國的1/3。2024年蘋果稅歐盟收入折合人民幣400億元左右，如低至10%的第三方支付渠道得到全面推廣，歐盟數字產業一年最多節省蘋果稅260億元（附注2），變相為本土數字產業輸血。

2、海外10余國緊隨行動，日本年底打破蘋果壟斷

日本、韓國、英國、印度、西班牙、土耳其、巴西、澳大利亞、哥倫比亞等海外10余國緊隨歐美，都在推進打破蘋果生態壟斷的監管行動。在亞洲，日本公平貿易委員會已經宣布，將在2025年12月18日之前迫使蘋果開放第三方支付渠道與第三方應用分發渠道。在南美，巴西經濟防御委員會總檢察長已經提議為蘋果IAP支付壟斷“定罪”，最快2025年第四季度引入第三方交易渠道。在大洋洲，澳大利亞聯邦法院同樣也已出具判決，認定蘋果公司非法壟斷支付渠道與應用分發渠道。

三、蘋果壟斷生態同樣威脅我國產業安全

蘋果只有在監管重罰之下才會妥協，其第三方支付低（零）傭金模式目前僅限歐美，導致我國數字產業發展還在承受蘋果IAP支付渠道的蘋果稅收割，產業安全依舊受制于蘋果App Store獨家應用分發壟斷。

2024年我國數字產業繳納的蘋果稅近500億元（附注3），相當于我國規上互聯網企業一年總利潤的三成以上。另據彭博社此前報道，蘋果還通過App Store獨家應用分發壟斷，拒絕微信、抖音等App版本更新，脅迫依托微信、抖音運營的小游戲、短劇等過去無需“納稅”的增量行業上繳蘋果稅。

此前，游戲企業米哈游、在線教育龍頭跟誰學、明星經紀企業時代峰峻都曾嘗試為用戶提供價格更優惠的第三方支付選項，旗下App由于規避了蘋果IAP支付渠道，均遭到蘋果的下架懲罰或類似威脅。2024年電商618大促期間，蘋果以拖延App版本更新作為要挾，施壓抖音、支付寶等電商平臺在iOS端下架了愛優騰VIP會員銷售鏈接，禁止這些會員類內容訂閱業務繞開蘋果IAP支付渠道。

我國數字產業已經出現疲軟態勢。工信部數據顯示，2025年上半年我國規上互聯網企業實現利潤總額743.2億元，同比下降8.3%，降幅較1-5月份擴大了6.1個百分點，且連續18個月降幅持續加大。如任由蘋果繼續在我國利用雙重壟斷，強制“二選一”，收割蘋果稅，或讓我國數字產業負重前行，威脅到產業的安全穩定。

附注1:2024年蘋果稅美國收入計算公式

1079億元人民幣=530億美元×28%×7.27

1）530億美元系2024年美國蘋果應用商店數字商品及服務的交易金額，數據來源為《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蘋果全球應用商店及其增長報告）》。

該報告由Analysis Group經濟學家杰西卡?伯利博士與波士頓大學奎斯特羅姆商學院經濟學家安德烈?弗拉德金教授聯合撰寫。其中Analysis Group一家經常接受蘋果公司委托的美國經濟分析機構，2019年-2022年都在為蘋果公司撰寫類似的App Store全球生態報告。報告鏈接：https://www.apple.com/newsroom/pdfs/2024-Apple-Global-Ecosystem-Report-June2025.pdf

2）28%系Trefis折算的蘋果稅平均比例，考慮了年銷售收入100萬美元以下的小型開發者可以享受15%的優惠比例，與30%的標準比例進行了綜合折算。Trefis是一家由麻省理工學院工程師和華爾街分析師領導的投資研究、投資組合策略和財富管理公司。數據鏈接：https://www.trefis.com/data/companies/AAPL/no-login-required/7JGMQ7wT/Breaking-Down-Apple-s-Services-Revenue-

3）7.27系2024年美元兌換人民幣的匯率。

附注2: 2024年蘋果稅歐盟收入與預期減稅金額計算公式

407億元人民幣=200億美元×28%×7.27

262億元人民幣=200億美元×（28%-10%）×7.27

1）200億美元系2024年歐洲蘋果應用商店數字商品及服務的交易金額，數據來源為《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蘋果全球應用商店及其增長報告）》，包括英國與北歐五國，不含俄羅斯，因此存在一定誤差。測算時假定該數據在后續年份保持不變；

2）28%系Trefis折算的蘋果稅平均比例；

3）10%系歐盟外鏈交易的蘋果稅最低比例；

4）7.27系2024年美元兌換人民幣的匯率。

附注3:2024年蘋果稅我國收入計算公式

468億元人民幣=230億美元×28%×7.27

1）230億美元系2024年我國蘋果應用商店數字商品及服務的交易金額，數據來源為《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蘋果全球應用商店及其增長報告）》；

2）28%系Trefis折算的蘋果稅平均比例；

3）7.27系2024年美元兌換人民幣的匯率。

附《俄羅斯聯邦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修正案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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