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北伐后，一支神秘游牧部落逃至陜西洛南這處土塬上，600年后我成為最后一個“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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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開始爬山，是真正的爬，傾斜度大于60度，疊疊的巖石像時間的夾層一樣，布滿苔蘚，偶爾高高長出的蘑菇像是一種嘹亮的指引。這么多的石頭，風雪吹出的褶皺，似乎正在說出飽含的滄桑，我們爬的這座山有硬度有歷史有故事。

1388年5月朱元璋軍十五萬發動第六次北伐，明軍橫跨戈壁擊潰元軍，至此北元國勢大衰。當慣了一等公民的北方少數民族部群卻不能全部退回故鄉，遺留的人四方潰散，其中有一部分逃到此處躲亂求生。
日子結鹽，歲月結草。我們沿一條小道盤繞山梁而上，枯木橫臥，野草瘋長，林木茂盛，除過蟲鳴再無聲息。我們腳踩在枯葉上發出的沙沙聲加入了這野外的交響。
他們在哪兒？這神秘的族群遷徙至此，他們會選擇什么樣的地址落腳生息呢？因為沒有向導，我們只能自己尋找。尋訪滯留在時間中的故事，也可能遇到留滯在時間褶皺里的自己。
滿山都是牛糞。花兒開出鮮艷的顏色。土梁一層一層向上生長，我們一層一層躍升。一頭牛立在林邊，望向我的眼神流露出沉靜。我們走了很遠，它依然望向我們，像目送，含有意味的凝望。

登上梁頂，青草郁郁蔥蔥，視野中蔥翠起伏跌宕，遠山明艷，云彩停駐，空山與藍天對話，野草與輕風吟誦。
按照山下村民的告知，要找的地方在梁上，但梁上四野蒼茫，不見有任何建筑。山頂草木過于茂盛，少有人來，原來走著的一條小路消失在泱泱蔥蘢之中，我們失去了方向。

我沿一條東西走向的梁向東頭走去，它拱起如虎背，走到邊上見梁下淵深，溝壑縱橫。回過頭朝回走，梁脊向北面拐去。
我閉上眼睛將自己當作他們中的一員，冥想哪個地方最適合自己的生存，哪個地方最易發現危險又利于御敵，直覺是向高處向林密處向風來處。
我選擇向北走。越向北走林子越密。綠蔭蔽日中冒出一條路來，遙遙指向更深處，路旁的碎石和零星的石板房廢墟表明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我們繼續向前尋找。

依現狀來看，這里山巒起伏，人煙稀少，水源缺乏，交通不便，就是六百年前這里大約也是人們最不看重的地方，卻是躲避戰亂謀求生存的最佳選擇。
想到這些，我們都很急切地想知道這種猜測到底對不對？像一個躲避戰亂的人一樣急于找到一個安全、堅固、易生、避世的好地方安家，去尋找我們要見的古寨子。這樣想著我們從爬山開始到現在，大約已費時四十分鐘。只是這溝深林密，梁大樹多，舉目所見一片蔥翠，不見人影，只有風過耳朵的輕微嘯音，著實還有一點害怕。

小路在密林中劃了一個弧，繞過山梁角向前，透過樹枝稀少的空處，前方出現一大片房子，我們不由得加快步伐。待走近時，覺得連呼吸也急促了。
舉目所見，眼前盡是石板蓋的房子。房屋地基、墻壁、屋頂利用當地隨地可取的石材，房屋墻體、屋頂片材錯落有致，石頭天然的層次感形成古板房如畫如詩的美。除此之，村中的院落、道路、臺階、磨坊、碾盤、牛槽、凳子都是石板做的，這是一個神奇的石頭世界，這是一個有楞有角的地方。

仔細觀察，房子面向北方。依商洛當地蓋房子的習慣是座北朝南，向陽，背風，而這些房子卻不同，我猜測可能是遺落此處的少數民族表達對北方故園的思念吧！
院落各自獨居又相互連接，村中巷道曲折相通，拐彎特多，這可能是考慮到入侵者來襲的可能專門設計的。站在古板房前，或靠在古板房墻壁上，呼吸著石頭沉重古樸的味道，我像一個原始村民體味生之幸運，數百年來村民就在這樣在石板鑄就的房屋院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息繁衍，過著自給自足的寧靜生活。

石板房一律純色，土褐色或黑色，孤立的房子如古城堡矗立在高天白云下，無論遠觀抑或近視，石板砌成的墻體、門樓、巷道都呈現一種繁復卻簡單的線條美，形狀美，它們在斜陽下、細雨中、雪花里一定有不同的別致的美，令人陶醉。我想韃子們也應該是這種褐色濃深的樣子吧！

這是一個很大很高的梁，接地連天，遠山近村都在俯望之中，近處植被茂密，空氣清新。我想象四季景不同的景象，春夏青草依依，爛漫的山花青藤爬滿石頭碾、石頭墻，是編織的童話；秋日色彩斑斕，層林盡染，山梁之間，果綴枝頭，紅映屋檐；冬月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分外妖嬈，美輪美奐。古村寨、石頭寨，在四季中變換，在日月輪回中盡現其獨有魅力，古樸、蒼涼、寧靜、壯美，無法替代。

這是一個被遺棄的村落，時間從這里撤離，無人居住，附近的村民將此作為牛羊圈使用。我們在村中巡視，這些石板房雖歷經六、七百年的風雨，但構架規整，墻體端穩，至今還能如此完整的保存下來，是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跡。偶有坍塌，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攤開一地，看上去像是骨頭一樣。

盤桓在這山和梁交疊穿插的最高處，這里是位于洛南縣石坡鎮金鞍村的一個古寨，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梁上，自然環境優越，植被茂盛，蔥蔥郁郁，基本是原生態的環境，是一個如詩如畫的天然氧吧。平日負載的煩憂、勞累和沉重都卸載在這綿延的山群上，被碾壓成石板鋪在房子上，只覺得渾身有勁，雖然早七點出發，此時已近下午四點鐘，只吃過一頓飯的我耐到現卻也不覺困乏與饑餓。

這座建筑遺址非常罕見，是譽為中國最后的游牧部落，洛南原始民居的活化石，它叫韃子梁村。
我們在韃子梁村盤桓了整整三個小時，尤嫌不夠，只是天色漸晚，回程尚遠，在割舍不了的依依中緩緩下山，下山時踩在石頭上，石頭向上傳遞的堅硬感覺像要頂起我骨子里的軟弱，此時整個古寨已淹沒在山梁之中，但是我身上的寨子卻一直堅固美麗。
其實從韃子梁村中出來時，我就是韃子梁的最后一個韃子。

作者簡介：蒼涼，抖音名“你的旅行地”。 60后，退休，轉山，看詩。

來源:商山行者，文/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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