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高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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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一千三百多年前,二十六歲的王勃站在滕王閣上,揮毫寫下這篇千古雄文。彼時的他,并非仕途順?biāo)斓奈娜四停莿倧摹皻⒐倥钡淖锩袙昝摚巴恢禾酵赣H的落魄游子。這篇誕生于旅途偶然的序文,看似是對滕王閣盛景與宴飲的稱頌,字里行間卻藏著對人生無常的喟嘆、獨(dú)處世間的孤獨(dú),以及與命運(yùn)相撞時的坦蕩——讀懂了《滕王閣序》,便讀懂了藏在錦繡辭藻下的人生真相。
讀懂《滕王閣序》,先讀懂“無常”。王勃寫這篇文章,本是一場意外。他途經(jīng)洪都時,恰逢閻都督重修滕王閣,設(shè)宴邀請名士作序。這樣的場合,本是他人鋪墊好的“舞臺”,閻都督原想讓女婿展露才華,王勃卻在眾人推讓間提筆而就。這看似偶然的“提筆”,背后是他人生的顛沛流離:早年才華橫溢卻因戲作《檄英王雞》被逐出長安,后又因私藏官奴并將其殺死被判死罪,幸得大赦才免于一死,父親也因此被貶至偏遠(yuǎn)的交趾。人生的起落從不由人,正如滕王閣的“高閣臨江渚”,今日是“層巒聳翠,上出重霄”的盛景,明日或許就會被風(fēng)雨侵蝕;今日是“勝友如云,高朋滿座”的熱鬧,散宴后只剩“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的空寂。王勃寫下“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shù)”,便是看清了無常的本質(zhì):世間萬物沒有永恒的繁盛,人生也沒有不變的坦途,所謂“盈虛有數(shù)”,不過是無常在時光里的尋常落筆。
讀懂《滕王閣序》,再讀懂“孤獨(dú)”。這篇序文中,最動人的不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壯闊,而是藏在熱鬧里的孤獨(dú)。宴會上“騰蛟起鳳,孟學(xué)士之詞宗;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人人皆有顯赫的身份與成就,唯有王勃是個“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fēng)”的失意人。他渴望像終軍一樣請纓報國,像宗愨一樣乘風(fēng)破浪,卻只能在旅途里寫下“關(guān)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xiāng)之客”的嘆息。這種孤獨(dú),不是無人陪伴的寂寞,而是“欲濟(jì)無舟楫”的壯志難酬,是“時運(yùn)不齊,命途多舛”的不被理解。他看著宴會上的觥籌交錯,卻覺得自己像天地間一只“孤鶩”,雖與落霞秋水同框,卻始終是獨(dú)自翱翔的過客。正如人生在世,我們或許身處人群,或許被喧囂圍繞,但內(nèi)心的理想與困境,終究只能自己承擔(dān)——這份孤獨(dú),是每個追夢者都躲不開的修行。
讀懂《滕王閣序》,最終讀懂“命運(yùn)”。王勃寫《滕王閣序》時,并非沉溺于失意,而是在看清命運(yùn)的坎坷后,依然選擇“老當(dāng)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jiān),不墜青云之志”。他知道自己“命途多舛”,卻不愿就此消沉;他明白“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卻仍抱著“北海雖賒,扶搖可接”的希望。這份對命運(yùn)的態(tài)度,比任何辭藻都更有力量:命運(yùn)或許會給人沉重的打擊,會讓人在“途有所窮”時迷茫,但真正的強(qiáng)者,從不會被命運(yùn)的枷鎖困住。王勃寫完這篇序文后,繼續(xù)前往交趾,不幸在渡海時遭遇風(fēng)浪,溺水而亡,年僅二十六歲。他的人生如同一顆流星,短暫卻璀璨,正如《滕王閣序》的命運(yùn)——它曾因王勃的落魄而險些失傳,卻最終跨越千年,成為中國文學(xué)史上的豐碑。這或許就是命運(yùn)的真相:它會給我們挫折,卻也會讓我們在挫折中留下不朽的印記;它會讓生命短暫,卻也會讓精神在時光里永恒。
如今再讀《滕王閣序》,我們讀到的不只是“字字珠璣”的文采,更是一個年輕人在無常中堅(jiān)守、在孤獨(dú)中前行、在命運(yùn)中坦蕩的人生態(tài)度。王勃用他的文字告訴我們:人生或許有“時運(yùn)不齊”的遺憾,但只要“窮且益堅(jiān)”,便終能在歲月里留下屬于自己的光芒。讀懂了《滕王閣序》,便讀懂了如何在無常的世界里,活出不卑不亢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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