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魂”李巧紅 永駐太陽山

上周在深甽上湖村拍完村名故事視頻，我跟被采訪者李中明老先生說，接下來想去太陽山補一些清隱寺的鏡頭，順便看看李巧紅。他卻告訴我，李巧紅走了，就在七月半時，算下來還不到十天。

我當時愣了—— 李巧紅怎么會走？她那樣一個人，怎么會靜悄悄地離開？翻遍寧海各路媒體，竟沒一篇關于她的報道。是她的故事不夠感人，還是她太過平凡，沒入得了旁人的法眼？

我記不清具體是哪年認識的李巧紅，只記得是跟著驢友“千里走寧海” 那次。我們從南面的麒麟寺上山，經 “鳥啄巖”“佛腳巖” 到清隱寺，那時的清隱寺內無佛像，寺門外的桑葉樹卻有些年頭，樹干粗得要 “一抱” 才能圍住。那天的中飯，領隊就在她工人的鑊灶里燒的年糕湯，她還特意拿出咸筍頭來給我們當 “高配”。后來聊起姓氏，我告訴她我姓李，是梅林花園李氏的后代，她聽后笑著回應道：“巧了，我也是梅林花園李氏，家就在山腳下那個上湖村。” 從那以后，我對上湖村便多了份特別的關注。

這份關注擱了好多年。當我三年前做“水東講村名” 系列視頻時，始終沒講到上湖村，偶爾想講上湖村就講李巧紅太陽山上的茶，后來想想，李巧紅隨便什么時候可以拍的，不用急。這次去拍上湖村，是因為孔林根老師的新作《硤石風》里，記了民國時的上湖慘案：一個和尚被殺，村里卻搭進六條人命（詳見 “鄉土寧海” 視頻號或抖音號第 332 集，見下方視頻）。我想借視頻號與抖音號來傳這個故事，再改寫成文收入《鄉土寧海水東講村名》，還計劃著在故事里加段太陽山茶的內容，哪怕不提李巧紅，也補些她茶園的鏡頭 —— 沒成想，鏡頭沒補，先聞了她的噩耗。

之前研究李氏家族與上湖村的關聯時，我曾向她借過上湖《鶴峰花園李氏》家譜。她說上湖的家譜或許比梅林花園李氏的還全，有十幾部，最早能追溯到萬歷年間，我借的那部是光緒年間的。我提議把家譜送檔案館代為保存，讓館里做份復印件，這樣既能保護原件，也方便查閱，她聽了覺得有理，可最后這事還是沒成—— 想來家譜是傳家寶，村里老人終究是舍不得，這點我能理解。

七年前的國慶節，我約了鄭君、胡君兩位友人去太陽山住一晚。她安置我們住進曾經經營民宿的高樓，素面素衣地笑著解釋自己吃素，不便共餐。那天晚上，我和鄭君、胡君三個在樓頂上胡吃海喝，天南海北地聊至深夜，卻發現件怪事：樓頂連一只蚊子、一只蒼蠅都沒有。山上本多蚊子，還有那種小小黑黑的“小黑蟲小黑蚊”，樓后就是毛竹山，按說這類蟲子該不少，甚至偶爾會有 “山螞蟥”，可那一夜，別說蟲子，連二樓房間里都沒掛蚊帳 —— 這太不合常理了。第二天想起這事，我問李巧紅緣由，她也說不清楚，只笑著猜：“或許跟東倉岙里王一樣，蚊蟲都去叮竹樁了。”

太陽山的茶葉是聽著佛經長大的。滿山的太陽能念經器晝夜不息，而她制茶時更是全身心投入。從綠茶、紅茶到黃茶，她拜師無數，將漫長光陰都傾注在茶藝鉆研上。后來，她的綠茶、紅茶、黃茶都得過大獎，每一批次的茶，她都要親自盯著做，對質量的要求近乎苛刻。

她曾對我說，做茶如同做人，需專注敬業，不可受外界干擾。她還詳細說道：“進車間前，要吃素、沐浴、念經，并且要素顏，有時候一進去就是半個月都出不來。” 她的高檔茶從不愁賣，香港、新加坡的幾個老板每年都會訂，她堅持貨真價實，從不以次充好，有多少發多少，價格從不妥協。平時招待客人，她會直言 “這是普通茶，別見怪”，實在得很。

關于她的茶，有件趣事至今難忘。某年正月，在友人家嘗到異常香醇的綠茶，驚訝于正月竟有新茶。友人笑道這是從太陽山“撿” 來的寶貝 —— 原是李巧紅清倉時發現些陳年綠茶，覺得放置七八年恐怕已壞，讓人拿去試飲。誰知這些“過期” 茶葉的色香味竟絲毫不遜新采的嫩芽。

除了這些與茶有關的趣事，我最后一次上太陽山的經歷也讓我印象深刻。那天，浙江大學茶藝系的學生在教授帶領下摘茶。李巧紅過來跟我介紹，說太陽山現在跟浙大合作，建了個茶葉相關的基地（后來我沒細問具體內容，只記得她說起時眼里有光）。臨走時，她塞給我幾瓶帶著茶香味的洗發精，說“你試試，這是浙大教授建議做的東西，用著很舒服”。

她與我同宗，清明時偶在梅林花園二世祖墓前相遇，每次只簡單打招呼，性子素來安靜。如今她悄然離世，不熟悉的人或許仍以為她還在太陽山守著茶園，做著“鶴峰牌” 高檔綠、紅、黃茶，做著做著，竟把一生都投入到太陽山茶當中去了。她將整個生命都融入了太陽山茶中，雖未受媒體關注，在世人眼中只是個平凡農婦，但我知道，她就是太陽山的“茶魂” —— 用一生的專注與堅守，賦予了這片茶葉獨特的靈魂。只要寧海的茶香仍在飄蕩，她的故事就會繼續傳承，如同她制茶時的那份匠心，永恒不滅。

2025.9.21. 于水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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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水東居士

□ 照片：來自網絡（李江林）

□ 編排：天姥老人

□ 審核：鄭學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