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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明青年電影展正在直面問題:為什么那么多導演拍完第一部作品就消失了?影展將主競賽單元命名為“首作之上”,正是在當下語境中發出一次回響:相比沉迷首作的光環,不如勇敢面對連續創作的復雜性;拍出第一部作品不再是難事,真正的挑戰是,如何穿越節展體系、保持創作節奏,并最終抵達觀眾。
作者:小杜????????????????????????????????????????????????????????????????????????????????????????????????????????????????????????????????????????????????????????????????????????????????????
編輯:藍二???????????????????????????????????????????????????????????????????????????????????????????????????????????????????????????????????????
版式:王威
在當下的電影市場里,青年導演往往缺的不是才華,而是路徑。首作如何走向院線?如何進入觀眾視野?如何可持續創作?創作之外,他們也急需補上一門產業的必修課。
正因如此,在已經有平遙、FIRST等主打青年影展的今天,還有人選擇再辦一個影展,將自身的核心命題定為“首作之上”。這正是近期第一屆吳天明青年電影展給我們帶來的新的震動——與其他影展強調“發現新人”不同,它要直面一個更棘手的問題:當新人完成第一部作品之后,接下來怎么辦?
他們希望理性打破“出道即巔峰”的幻覺,也在提醒所有人,不要只用浪漫濾鏡看待首作,而要承認創作的連續性與復雜性。青年導演需要的是持續創作、持續被看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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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作不是終點:走向“首作之上”
為什么那么多導演拍完第一部作品就消失了?
在電影創作的旅程中,首作既是開始,也是一道門檻。它或許驚艷,甚至足以留下風格印記,但卻無法自動通往下一部作品。我們總是聽說大師們“出道即巔峰”的故事,卻很少看見創作者如何一步步走遠。
這一次,吳天明青年電影展選擇直面這個問題:在導演完成首作之后,接下來呢?
影展這次將主競賽單元命名為“首作之上”,這種命題,正是在當下語境中發出的一次回響。相比沉迷首作的光環,不如勇敢面對創作的復雜性與連續性。在這個時代,拍出第一部作品不再是難事,真正的挑戰是,如何穿越節展體系、保持創作節奏,并最終抵達觀眾。
許多新作在影展上一鳴驚人,卻在市場上映后遇冷,被悄然遺忘;也有導演完成首作后陷入漫長的等待,逐漸失去起初的鋒芒。院線的不確定、資源的稀缺、觀眾注意力的分散……這些都讓可持續創作成為一種不小的考驗。
欣慰的是,“首作之上”并非一句口號,而是貫穿本屆影展策展邏輯的內核。他們將《伊萬的童年》《旺角卡門》《橡皮頭》等世界名作,與中國影史中的關鍵首作并置:《沒有航標的河流》既是吳天明本人的創作起點,也是對影展名稱的呼應;《一個和八個》《黑炮事件》則是第五代導演們在體制轉型期完成的突破性探索。這些作品與今日青年導演的新作同臺,構成了一種跨越時空的首作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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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展將青年導演的15部長片首作/二作置于同臺亮相,不做嚴格的劇情或者紀錄區分,讓青年導演置身于一個多維坐標中被觀察。他們不再是常規影展中孤立的作品,而是在電影史、產業邏輯、觀眾審美中被重新定位。這種不拘一格的征片方法,使青年創作跳脫出孤島式幻覺,從而進入一種更長期、更動態的評價機制。
對于新媒體和觀眾評審而言,這意味著我們在觀看這些作品時,不再只以對首作的寬容或獵奇作為判斷標準,而是試著代入對導演后續路徑的好奇與信任。在這里,青年影展的意義也有了新的升華,它不再是首作的展示櫥窗,而是創作者邁向“首作之上”的助推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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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單即方法:新作、經典與跨國對照
如果說前者是策展制度上的回答,那么影展的片單設計,就是審美與方法論上的實踐。吳天明青年電影展的策展思維在國內影展序列中,是一種很難得的存在,除了傳統的主題分類,那種在片目之間的微妙串聯,更為寶貴。
一次合格的策展該如何體現?片單不應該是單純的影片堆疊,而是一種價值排序、一種觀看引導。這屆吳天明青年電影展中,策展人選擇的路徑在大方向上相對清晰,一方面通過新作構建當下的影像景觀,另一方面通過經典與國別單元建立歷史與國際的參照系。觀眾在這樣的對照中,不僅能看到青年導演的新鮮嘗試,也能理解“首作”的意義。
這份意義的存在,首先是“盡可能的新”。不同于其他影展在競賽單元為提高可看度,傾向于選擇已經在國際電影節露面的作品,本屆影展更多地將視線投向那些“沒來得及被看見”的影片。除了《翠湖》這樣在上海國際電影節已披露品質的作品,大多數入圍影片都屬于新人導演首作,這些作品因制作周期等多種原因,錯過了上半年主流影展的投遞窗口期。而吳天明青年電影展則在這個秋天,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新的平臺,讓這些作品獲得集中曝光。這樣的選擇,既維持了片單的首映率,也保證了青年作者的實驗性和多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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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多風格的混搭。從小眾實驗到類型嘗試,從紀錄片到劇情長片,這份相對廣泛的片單,也在其中注入了自己的思考,其中有幾部影片我們想特別提及。
《舞林錄》作為補錄的項目,影片早早地在2023年鹿特丹電影節首映,作為一部聚焦初代網紅和尬舞群體的創作,它代表了極度個人化的實驗路徑,以及充滿影像身體性的探索。這種探索讓其上映之路額外困難,而來自此次影展的反饋,或能讓主創堅持幾分登陸院線的信心。
而本次節展最類型化的《一息尚存》,則選擇了極具挑戰的懸疑災難創作,導演通過窄空間絕望的視聽調度和社會議題的初步探索,嘗試在中小成本條件下,完成了一部緊張刺激的懸疑敘事。類型化的完成度之高,對于青年導演已屬分外不易。
另一部《二十四味》透過厭食癥和廣府涼茶的符號,講述了一場愛與諒解的躊躇,導演用精煉的表演和細膩的視聽,讓這場中式的妥協躍然于銀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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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之旅》雖然在技術和文本層面略顯“偏科”,卻體現了青年導演在前沿視聽語言以及公路科幻風格上的探索欲望,這種不完美但大膽的并置,本身就是影展的價值取向,這也讓不同風格的青年創作,都留出被看見的可能。
同時值得一提的,即是紀錄片單元,今年入圍的15部影片中,有3部紀錄片,在同一競賽標準下,這個比例絲毫不低于國際節展。尤其是在紀錄片生態并不樂觀的當下,這種著力扶持尤顯珍貴。其中一些迸發出的生命力頗為有趣:典型如《一百五十秒》,這是聚焦女子藝術體操的創作,將競技體育的張力與個人成長的細膩結合在一起,以體操運動員的短暫高光時刻映照整個訓練體系的困境;又有《爺爺奶奶的那些事》,以私密的家庭影像構建一段代際敘事,在家庭錄像的瑣碎中,開掘出深厚的情感力量。
這些作品在內容上或許并不那么“討好”市場,但卻為影展的氣質增添了另一重維度——這批青年導演,不僅追求敘事的突破,也在記錄中關注現實、追問記憶。
從排片體驗來看,這種多元片單也被設計成了一種節奏曲線。早場通常以大師首作或知名度較高的作品定調,確保觀眾進入觀影狀態;午后則安排“首作之上”相對穩定的新作,讓映后交流成為觀眾與創作者最近距離的對話場;夜場則留給經典或迷影向的作品,以確保情緒上的高潮和余韻。雖然每日平均四部影片的密度極高,但得益于這種節奏分布,觀眾的觀影體驗并不會顯得疲憊,反而在張弛之間維持了參與感和新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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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拍,還要被看見:補上產業必修課
如果說“首作之上”的核心在于如何持續創作,那么真正的挑戰在于,一部作品被拍出來之后,如何抵達觀眾。這也是本次影展中論壇的核心內容,對青年導演而言,創作往往是最直接的欲望表達,而宣發與通路則是他們最陌生、也最無力的環節。
很多首作之所以陷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困境,并不是因為作品本身不夠鋒利,而是因為在宣傳和發行層面缺乏經驗、缺少資源,無法突破市場的重重藩籬。吳天明青年電影展在論壇設計上的一份獨到之處,正是將目光從“拍什么”轉向“如何被看見”,為青年導演補上產業層面的必修課。
本屆影展共設置了三場核心論壇,分別聚焦于信息傳播、影院排片和觀眾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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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圍繞“從信息洪流中找到觀眾”,探討在社交媒體與短視頻主導的輿論場中,影片如何建立識別度與話題度。新媒體評審的引入,讓青年導演必須正視作品如何被平臺轉譯、如何借助話題制造口碑。
第二場以“影院中小成本影片的發行經驗”為主題,通過主力票房市場一線工作人員的交流,聚焦院線傳播端的現實,中小體量影片如何在排片競爭中找到生存空間,如何通過靈活的檔期選擇和點映機制放大聲量。
第三場則強調“影迷社區到大眾傳播”的鏈路,討論如何從核心受眾擴展到普通觀眾,從線下映后到線上裂變,形成真正的口碑擴散。
這種論壇設計的核心價值,在于把宣發視為一個完整的產業鏈條,上游是影管與出品公司,負責項目的啟動、與院線溝通;中游是影院與院線系統,決定作品能否進入大銀幕;下游則是觀眾社區與新媒體,它們的反饋直接決定了影片的后續熱度。青年導演在這樣的語境中,不再只是作者,也必須理解作品如何在鏈條的不同環節被接收、被轉譯。影展通過這種全鏈路的公開討論,把原本封閉在行業內部的知識透明化,讓青年導演和普通觀眾都能看見影片通向市場的真實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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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論壇還分別邀請了青年演員于適、蘭西雅作為對談嘉賓。他們一方面代表了當下青年觀眾的審美趣味,另一方面也象征著產業端的實際選擇,當紅演員如何看待青年作者的合作機會,他們的參與如何幫助影片在市場上贏得關注。
與此同時,影展還設置了“光影助力人”等制度,讓部分新興演員在觀影前進行推介和互動,時刻與觀眾保持同在,這種操作既是氛圍的營造,也是口碑傳播的種子。從這個意義上說,“首作之上”的議題在論壇中得到了最現實的回應。它提醒我們,電影首作不是終點,而是進入市場、進入觀眾視野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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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與城市:口碑如何生成生態
如果說行業論壇試圖解答“如何被看見”,那么觀眾與城市,則共同回答了“被誰看見”。青年導演的創作最終能否成立,從來不只是作者與產業的事,更依賴于觀眾的回應與城市的承載。
在本屆吳天明青年電影展中,觀眾的角色被前所未有地前置。他們不再只是映后的點頭者,而被直接納入評審體系之中。從映后的榮譽投票、問卷反饋,到線上轉評贊的二次傳播,構成了一個既真實又鮮活的口碑生態。
今年的主競賽單元中,15部影片均設置了觀眾榮譽與新媒體評審環節。問卷不僅要求打分,還引導觀眾從節奏、人物、敘事、潛力等多維度做出反饋。導演們能夠第一時間接觸這份來自前線的改進清單,也讓觀眾成為創作鏈條中的一環。這種反饋機制直接,甚至尖銳,但對初登場的青年導演而言,也正是他們最稀缺的真實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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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影展還邀請了來自知乎、公眾號、微博等多種平臺的大V參與新媒體評審,讓這些作品在影展期間即獲得專業傳播通道。相較于傳統影展散點式輿論,這種系統化的線上發聲更貼近當下的傳播節奏,也為青年導演積累起下一部作品的第一批關注者。
而這一切,不只發生在銀幕和平臺之間,更深植于城市肌理之中。吳天明青年電影展落地嘉興,也帶著主題上的一份深度合拍。這個具有開拓意義的城市,它本身就承載著“首創”的象征意味,歷史與創作的互文,也賦予了影展更深層的文化嵌入性。
這種“城市+觀眾”的復合路徑,讓吳天明青年電影展不僅快速接入區域文化網絡,也形成了面向未來的青年創作生態。在這個閉環中,導演帶著作品而來,觀眾和平臺托舉作品進入公共輿論場,而城市,則將這一切變成可持續的文化土壤。
我們或許更應該明白,影展的意義從不止于展映、論壇或評獎,它更在于不斷生成一種真實、柔軟而長久的關系,讓青年導演不再只是單點爆發的個體,而是置身于一個互為支撐的網絡之中;讓電影不只是“被看”,而是“持續被理解”;讓城市不只是放映的場所,而是創作能量的蓄水池。
“首作”當然值得敬畏,但真正值得敬畏的,是在首作之后,青年導演還能如何一次次走下去。當影像與觀眾在此刻匯聚,我們能真正相信,簡單純粹的“首作之上”,就是讓青年電影繼續走下去的全部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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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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