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董事長和總經理，為什么很多合不來？

國有企業中，董事長與總經理之間容易出現不協調的情況，這一現象在現實中相當普遍。目前，國有企業普遍設置兩名正職領導——董事長和總經理。董事長通常由黨委書記兼任，而總經理則同時擔任黨委副書記和副董事長。盡管二者同為企業主要領導，但從職務安排上可以明確，黨委書記兼董事長是名副其實的一把手，總經理處于二把手的位置。

這種現象背后的原因，不少人會首先想到權力斗爭及由此引發的個人恩怨。這固然是一個重要因素，但實際情況往往更為復雜。需要說明的是，“權力斗爭”在這里并非完全的貶義詞。除了人性中對權力的本能追求，董事長與總經理之間的摩擦，更多源于性格、認知差異所導致的管理思路分歧，進而升級為對企業控制權的爭奪。

回顧歷史，國有企業曾長期實行黨委書記與總經理并行的“雙一把手”制度，一人主抓黨務，一人負責行政，兩人不合的情況也時有發生。而當前董事長與總經理之間的“不合”，在性質、層面和復雜性上，反而比過去更為深化。這提示我們，權力斗爭可能只是表象或部分原因。

早年我曾參觀一家知名企業，其展廳內有一面墻，懸掛著歷任主要領導的大幅照片。有意思的是，在某些年份，兩位領導曾數次輪換擔任黨委書記和廠長職務。這折射出幾十年來國企“誰是一把手”的演變軌跡：計劃經濟時代，書記話語權較大；而上世紀80至90年代推行“廠長負責制”時，廠長的地位就更突出。能夠實現這樣的輪換，必然是因為其中一方的“實力”明顯更強，而另一方則“配合”得當。

如今的董事長和總經理，雖然有一二把手的明確區分，但除非雙方境界都很高，或一方完全聽從另一方，否則幾乎總會產生或大或小的矛盾。嚴重時，甚至隔著好幾級的基層員工都能有所耳聞。

究其深層根源，結構性矛盾或許是關鍵。這涉及國有企業獨特的制度設計和權責界定。過去，兩位主要領導的權責劃分相對清晰：一個主管黨群工作，一個主抓行政業務，職責交叉主要集中在人事任用方面。如今，在建立中國特色現代企業制度的過程中，雖然已取得顯著成效，但仍需不斷探索。具體到董事長和總經理的分設，兩人的核心職責都圍繞企業改革發展與生產經營，只是側重點有所不同。

黨委前置研究等機制，強化了黨對國有企業的領導，但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了一些職責交叉。董事長與總經理分設，本意是實現“決策與執行”的分離，形成制衡。盡管相關文件不斷出臺，試圖厘清黨委會、董事會、經理層的權責邊界，但在實際操作中，界限難免存在模糊地帶。例如，一項由總經理全力推動的業務，若被黨委會否決，這到底是“黨委把政治關”的必要程序，還是“董事長借組織手段壓制總經理”？很多時候難以簡單界定。總經理很容易感到自己的權限被削弱，認為“董事長手伸得太長”。反過來，當總經理積極推進某些重要事項時，若董事長認為這是在挑戰自己的權威，就可能視之為“總經理想造反”。雙方都容易從自身角度出發，擔心被對方“架空”。

在此基礎上，個人性格、資歷與行事風格的差異，會放大或縮小兩人之間的沖突。能被任命到這兩個崗位的，基本都是能力出眾的干部。如果雙方都比較強勢，又缺乏溝通技巧和妥協意識，就容易形成“一山不容二虎”的緊張局面。個人的性格特點、任職資歷、是否屬于空降、在企業內的基礎、是否臨近退休等因素，都會影響矛盾是否產生及其激烈程度。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不合”并非完全是負面現象。上級有時甚至會有意識地利用這種制衡，來實現對企業的有效監管。如果能夠將分歧控制在規則框架內良性運行，反而有助于避免“一言堂”，減少重大決策失誤。

要緩解國企董事長和總經理之間的嚴重不合，除了進一步明確劃分雙方的權責邊界，更需要雙方講求溝通藝術，培養一定的妥協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