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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初,四川,一名兒童在確診乙類傳染病猩紅熱后,其所在的幼兒園老師指示家長向醫院:
隱瞞感染來源。
與此同時,至少兩家做出同樣診斷的醫院,卻默契地拒絕在診斷書上寫下這個疾病的真實名稱。
一場本應觸發公共衛生警報的疫情,就這樣在一系列精心編排的沉默與心照不宣的規避中,被悄然降級為一樁樁需要內部消化的家庭私事。
病毒得以在陽光下自由傳播,而責任,則被隱匿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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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爆這一切的,是一位家長在小紅書上的陳述。
這位家長的孩子發燒,確診猩紅熱,便懷著一個公民最樸素的責任感,第一時間將診斷結果:
報告給了幼兒園老師。
這位家長以為會收到一份應急預案或至少是關切的問詢。
然而,收到的卻是一份話術指南。
根據這位家長的描述,老師的指示清晰而冷靜,其核心目的只有一個:
為了我們回去復課方便。
“方便”,這個詞匯,精準地切斷了公共衛生法條與現實操作之間的神經連接。老師具體指導道:
醫院問起,不要提幼兒園的名字。
她自己:
不會上報給園方,不會通知保健醫生。
一個被國家法律明文規定需嚴格防控與報告的乙類傳染病,在微信聊天框里,被一位幼兒園教研組長,以“方便”之名,輕松地從公共議題的清單上抹去。
這位家長陷入了深度的掙扎。
其困境無比具體,也無比典型:一邊,是對其他孩子可能被感染的愧疚;另一邊,是對自己孩子未來可能遭遇的恐懼。
這位家長害怕老師給孩子穿小鞋。
“穿小鞋”,這個古老的詞匯,精準地概括了一種彌散在不對等權力關系中的、無形的精神壓力。
在和孩子爸爸商量后,這位家長選擇了妥協,向老師承諾配合。
這個回答,像一個句號,終結了所有的憤怒與猶疑。
但心里那個疙瘩卻越來越大。
這位家長想過找園長,但又立刻被另一個問題困擾:
園長會不會和老師是一樣的想法?
如果說幼兒園老師的行為,尚可被解讀為一種、對管理便利的追求,那么這位家長在醫院的遭遇,則揭示了這出沉默大戲的參與者,遠不止于教育系統。
這位家長帶著自己的孩子,前后跑了兩家醫院。
第一家醫院,查血后:
醫生口頭告知是猩紅熱。
第二家醫院,要求做咽拭子,結果出來:
醫生也明確說是猩紅熱。
診斷無比清晰,醫囑也異常嚴厲。
醫生反復強調,必須吃足10天的阿莫西林克拉維酸鉀,否則:
腎臟那些容易有并發癥。
這種對后果的嚴肅警告,與診斷時的雷厲風行,共同塑造了一副專業且負責的形象。
然而,當這位家長要求開具正式診斷證明時,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據這位家長描述,兩家醫院的醫生,都以一種不容商量的默契:
拒絕在病歷上寫下猩紅熱三個字。
他們把藥名扔給家長,讓他們自己去外面買,然后在官方記錄上,玩起了精巧的文字游戲。
診斷書上最終出現的病名是:
扁桃體球菌感染。
這是一個醫學上無法指摘、但在公共衛生領域卻堪稱完美的謊言。
它準確地描述了病因,卻成功地繞開了那個會觸發警報的關鍵詞。
一個需要強制上報的乙類傳染病,就這樣被專業人士,以專業的方式,“合法”地降級為一種可以悄無聲息自愈的普通炎癥。
醫生們治愈了孩子的病,也保護了自己和所在的機構免于陷入上報、追溯、以及可能面臨的種種麻煩。
根據網絡信息,該家長透露,截至上個周五:
已有至少6名兒童確診。
在一個個理性人的默契配合下,病毒沿著孩子們分享玩具和食物的路徑,安靜地擴張著它的版圖。
是什么驅動了這場心照不宣的合謀?答案可能并不復雜:
怕麻煩。
在經歷了三年高強度的疫情防控后,任何與“傳染病”“上報”“隔離”相關的詞匯,都足以觸發整個系統的應激反應。
一種深刻的肌肉記憶已經被植入社會的神經末梢:上報,意味著啟動一套未知的、繁瑣的、且可能導致嚴重后果的流程。
盡管猩紅熱的管控級別在法律上遠低于曾按甲類管理的新冠,但在基層執行者眼中,啟動任何一套公共衛生應急預案,都意味著一場無法預知的風暴:
檢查、報告、追責。
以及那個懸在所有機構頭上的終極恐懼——關停整改。
于是,一種后疫情時代的“系統性謹慎”開始顯現。
幼兒園老師的選擇,是把風險控制在不說的范圍內;
醫院醫生的選擇,是把診斷停留在不說破的邊界上;
家長們的選擇,是為了孩子免于潛在的麻煩而不亂說。
在這場小小的猩紅熱風波中,我們看見了許多張被現實擠壓到變形的面孔。
還有那些生病的孩子們。
他們是這場沉默合謀中唯一的、純粹的受害者。他們不僅要忍受身體的病痛,還在懵懂中,被動地成為了傳染鏈和沉默鏈上的一環。
從幼兒園要求對醫院隱瞞,到醫院心照不宣地為疾病降級,再到更多家長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而選擇閉嘴,最終,形成了一條完美的:
責任豁免閉環。
在這個閉環里,只有病毒是無辜的,也是唯一自由的。
文|蛙蛙和洼
圖片來自電影《驢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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