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我替太子喝下毒酒,
成了他的未婚妻。
及笄禮上他看上我身邊的婢女。
當晚父親便要將婢女仗殺。
我求情將她送到郊外的莊子。
嫁進東宮那晚,
我有意坦白,他卻說,
她不過一介婢女。
可后來他將我幽禁在東宮偏院。
極盡折辱,
只為給他心上人出氣,
可是他不知道,當年的毒沒有解,
只夠我到十八歲,
現下離我生辰毒發只剩一個月了。
太子妃言行有誤,罰跪三個時辰。
太子妃品行不端,罰杖手百次。
太子妃沖撞圣上,罰偏院閉門思過。
婚后這樣的命令已不下百次。
是以,此刻看見殿下身邊的顏安,我無聲吸了口氣,
“這次是什么。”
顏安面露難色,“殿下說,莊上苦寒,沒有炭火,太子妃也不該用炭,下令撤走。”
盛京已入凜冬,寒氣迫人。
竹心急紅了眼,“我們家姑娘自幼體寒,受不了凍,殿下這是想要姑娘……”
我拉住竹心,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好。”
門外來了幾人將炭盆端走,
“殿下還說,明日要面圣,還望娘娘莫要失了禮數。”
“知道了。”
人走后,竹心依舊憤憤不平,
“滿京誰不知道小姐愛慘了太子殿下。”
“他卻抬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婢女進門,還寵妾滅妻……”
“好了,莫要再說讓人尋到錯處。”
偏院內很快冷下來,我忍住咳意,“多拿幾床被子來,”
竹心滿眼擔心,“可是……”
我安慰她,“沒事的。”
寒意一陣陣席卷,
我忍住身體的顫抖,“忍一忍就好了。”
忍一忍,
十二歲時中毒,疼痛難忍,體寒多病,不能受凍,那時說忍忍就好了,十三歲時,太子不過是壽宴上沒注意到我,便被罰抄女戒,跪在祠堂一天一夜,本以為從相府忍到嫁人,嫁給太子殿下就好了,
可是,
事到如今我才認清,
他好像并不愛我。
一夜過去,我渾身發熱。
強撐著起身更衣。
上轎時。
從前的婢女碧云,一身流光溢彩的錦衣,跟在他身側,兩人舉止親昵。
太子看了我一眼。
“你這披風不錯。”
說著他伸手理我的衣領。
那一瞬間好像回到剛成婚一月的模樣,他也是這樣體貼入微。
下一刻。
他手指輕巧解開我的披風。
隨手搭在了碧云肩上,目光繾綣溫柔,“你先回去,莫要凍著。”
“我同太子妃去去就回。”
碧云喜不自勝,“謝殿下。”
竹心手里的帕子都要絞碎了,“可是……”
那件披風是年少時祖母得了好皮子親手縫制的,是留著給我長大當嫁妝的。
我按住她的手。
風越來越烈。
呼出的熱氣有些發燙,我提醒李承昭。
“殿下請安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知道了。”
他一身黑色毛領的披風,襯的那張臉輪廓分明,白皙矜貴。
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上了轎。
入宮后,他去了陛下的御書房。
我則是被召入了后宮。
皇后并不見我。
屋脊上的宮鈴,被北風吹的嘩嘩作響。
第三次求見的時候。
終于得進內殿。
嬤嬤的意思是讓我跪下。
“娘娘懿旨,太子妃連東宮里的瑣事都處理不好,更抓不住太子殿下的心,就跪在此處靜思己過。”
我實在想不明白,我哪里錯了。
更想不明白,人前風光霽月的太子殿下,為什么成婚后就變了。
寒風刺進骨髓,我胸口隱隱作痛。
像極了十二歲那年。
我堪破算計。
親口替太子殿下喝了那杯毒酒時的疼痛。
喉頭一陣溫熱,我忍不住咳嗽,竟咳出一股血來。
血被我牢牢攥在掌心。
竹心還是看到了。
她嚇得渾身發抖。
“姑娘。”
她跪下緊緊抱著我,似乎想要暖我的身體。
“我沒事。”我只覺得渾身發軟,靠在她肩膀上撐了一會兒。
“已經兩個時辰了,我去尋太子殿下。”
我搖頭,想說沒用的。
竹心還是跑出了內殿。
我跪的膝蓋酸疼,想挪動一下,眼前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徑直栽倒在地。
迷迷糊糊間。
似乎有人把我抱起來。
“不就是請個安。”
“至于讓她一直跪著!”
我仰起頭,看清是李承昭,他緊繃著下顎。
似乎是生氣了。
大概是生氣,皇后沒有給他這個太子的面子。
我揪住他的衣服,小心扯了扯。
“殿下。”
“今日已過,可否將披風還我?”
他的報復已經達到了。
披風該還我才是。
被環抱著,有些回暖的身體,仍舊一陣陣顫栗。
我手指捏緊到發紫。
他滿不在意,“不過就是一件披風,庫房里多的是。”
“這件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這件是我祖母親手縫制的,她希望我婚后順遂,平安美滿。”
他聲音沉下去,“孤知道了。”
我又一次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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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耳邊的聲音很吵。
“相府的大夫就在宮外候著,殿下,姑娘這樣病著,會出人命的。”
燭光晃眼。
李承昭婆挲著手上的扳指,聲音冷漠,
“當初她在莊上,病重,也沒人肯請大夫。”
“怎么到你家小姐這,就嬌弱的要死要活?”
竹心哭著求情。
“的確沒有給婢女醫治的先例,何況是被老爺趕去莊子的。”
她一下下磕著頭,額頭磕出鮮血,聲音戚求。
“還請殿下網開一面,救救姑娘吧。”
我睜了睜沉重的眼睛。
燭火葳蕤,他換了身錦服,坐在床前,明暗的光,將他的眉眼映的立體分明,卻又那樣冷漠。
我掙扎著起身,“殿下,可是來送披風的?”
他似皺了皺眉,轉頭吩咐顏安,“去將今早的披風取過來。”
竹心哭著給我擦拭額頭。
我安慰她。
“我沒事。”
他總不會讓我死的。
不過片刻。
披風送來了。
不見白皙漂亮,被團成一團,碎成一片一片,
針腳卻是熟悉的,是我那件。
“為什么?”
我已經按照他說的做了,為什么還要毀掉它。
太子看了一眼滿盤碎屑問顏安,“怎么回事?”
顏安恭敬道,“良娣說,身邊的毛球起了玩心,以為是同類,撕咬成這般模樣。”
明明碎裂的模樣是剪的,根本不是咬的。
“這是祖母留給我最后一件遺物。”
從前只有她處處維護我。
她總說父親母親,對我太過嚴苛。
祖母走后,再沒人在我被罰的時候,護著我了。
我顫抖著手,一點點將那些碎屑拼湊起來,
碧云從前是我身邊的婢女。她明明知道,我對這件披風視若珍寶。
“她明明知道的。”
“孤回頭再給你做個一樣的。”
我搖頭,將碎掉的披風緊緊捂在自己胸口。
“不會有一樣的。”
祖母在夾層里放了很多絨毛。
她知道我怕冷。
可是如今紛紛揚揚的撒了一地。
胸口又開始一陣泛疼。
我喉頭發緊,“毀壞太子妃之物,是何罪名?”
太子皺眉,仿佛不可理喻的人是我。
“不就是一件披風!畜生頑劣,你卻沒有一點太子妃的大度,斤斤計較。”
我一陣氣急,只覺肺腑氣血翻涌,張嘴便吐了口血。
身體控制不住往前傾倒。
太子慌張伸手扶住我,質問竹心,
“不過是風寒?怎會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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