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戰爭的毒瘤——自由軍團：中篇

中世紀時期的記錄在提及自由軍團時總是將他們稱作"匪幫"或"惡魔"。因為他們的一切軍事行動都是不正規的，自由軍團的所有活動在當時看來也都是非法的。但要注意的是，自由軍團與普通的強盜和土匪有著根本性的差異。這個差異源于他們的來源——他們在成為 "自由軍團"的成員之前均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軍人。也正是因此，這群人所造成的破壞與損失可以說是非常巨大的，想要立竿見影的解決他們也絕非易事，因為"自由軍團"的作戰能力與中世紀時期英法的正規軍隊幾乎毫無差異。

自由軍團的收入來源和內部關系

中世紀因百年戰爭而催生的"自由軍團"本質上就是失業的雇傭兵團伙。他們與正常的雇傭兵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他們沒有雇主。沒有了雇主就意味著沒有了目的，所以他們的一切行為都是自行決定的。他們的行動目標和路線也與戰爭中的雇傭兵一樣，搶劫、勒索贖金、甚至是直接攻占要地都是自由軍團重要的收入來源。

從理論上講，被自由軍團俘虜的人獲得釋放后是有權拒絕支付他所承諾的贖金的，但這樣做的后果是：如果被同一個自由軍團的成員再次俘獲就會被立即處死，因此自由軍團通常都可以得到他們索要的贖金。

此外，自由軍團還發展出一項更為穩定的收入，就是向附近的市鎮和村莊征收"保護費"。保護費是市鎮和村莊自費購買的，繳納了"保護費"的市鎮和村莊就會被自由軍團列入進攻和搶劫的范疇之外。許多自由軍團甚至還任命了專門負責處理保護費事務的官員( clerc de patis) 。規模較大的自由軍團都有自己的名號，最出名的有白色軍團、遲來者、帽子軍團、星軍團、圣喬治軍團等等。

幾乎每個自由軍團的成員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但在很多"自由軍團"中，其成員的大部分往往來自同一個國家或地區。由于缺乏記載，我們無法了解自由軍團普通成員的出生分布狀況。但首領除外，自由軍團首領的出身可以說是五花八門的。有些自由軍團首領確實出身于社會的最底層，比如羅伯特·薩利(Robert Salle），他早年是英國諾福克郡薩利村的一名農奴；約翰·約爾(John Jouel) 是多賽特郡阿伯茨伯利修道院的一名農奴，威廉·休蓋特(William Hugate) 是約克大主教的一名男仆。

但也有很多自由軍團首領則來自于顯赫的貴族世家，比如賽金·德·巴德富爾(Seguin De Badefol) 是加斯科涅地區一個大封建領主的兒子；貝拉爾·德·阿爾布雷特(Berard d'Albret) 和他的異母兄弟貝爾圖凱·德·阿爾布雷特(Bertucat d'Albret) 則來自朗德省地位顯赫的阿爾布雷特家族。從總體上看，出身卑微或顯赫的自由軍團首領都只占少數。大部分自由軍團首領來自于這兩者之間的鄉紳或小貴族家庭，用現在的話來說，他們是中產階級成員。其中有些人甚至在進入自由軍團之前就具有騎士身份，也有的人曾在從軍過程中因戰功得到提拔并受封為騎士。

自由軍團內部組織具有很強的民主色彩: 他們的首領是通過選舉產生的，重要決定都是在團伙內部廣泛征詢意見的基礎上做出的，并且按照等級和功勞來分配戰利品。盡管有些自由軍團首領不是選舉出來的——例如臭名昭著的約翰·霍克伍德、賽金·德·巴德富爾與貝爾圖凱·德·阿爾布雷特等人。他們一般都是一些比較有影響力的職業軍人，依靠自己的名聲，他們可以輕易地把大量雇傭兵聚攏在自己周圍形成軍團，但要注意的是，這個聚攏過程是完全建立在自愿的原則之上的。

自由軍團所有成員之間，包括首領在內，都是一種伙伴關系。當然，伙伴關系并不意味著平等，自由軍團內部存在著等級和分工。而這些等級和分工則完全是按照正規軍隊的標準來執行的。14世紀歐洲雇傭兵中重裝騎兵的薪水高于弓箭手，所以在自由軍團分配戰利品時，一名重裝騎兵獲得的份額也要高于一名弓箭手。另外，自由軍團內部還有一些處理專門事務的人員，例如之前提到的處理保護費事務的官員，甚至有專門負責管理財務的司庫，還有負責起草協議等工作的文書，這種體系可以說已經和正規軍隊完全沒有差異了。

在自由軍團的軍事行動中，規模越大的軍團就越有優勢。所以許多單個的自由軍團經常聯合行動，以便進行更大規模的軍事活動或者更加有效地威懾其勒索對象。這種情況下，即便有些自由軍團首領在行動中發揮了主導作用，但因為要聯合行動，他們的一次進攻和洗劫往往都牽扯到數個軍團，這就導致了自由軍團不存在單一的領導者。首領們需要通過開會討論來做出決策，締結協議的時候，自由軍團方面所有的首領都必須在協議上簽名。在有些自由軍團與被洗劫對象所簽署的和平協議上，自由軍團方面甚至有多達30多人的簽名。

嚴重的威脅與破壞

1362年自由軍團洗劫了整個布里涅，因為自由軍團方面沒有單一的最高統帥，法國王室和教皇英諾森六世委派的談判代表只能一個一個的去找自由軍團首領們，并說服他們都同意某項協議。在此前一年，自由軍團曾占領過戰略位置十分重要的的圣靈橋。在這次危機中，教皇與法國國王的代表并沒有制定任何協議，而是與自由軍團的各路首領們單獨談判，滿足他們各自不同的需求，最后這些自由軍團才撤離圣靈橋。

自由軍團的成員大多是職業軍人甚至干脆就是軍事貴族，當多個自由軍團團伙聯合行動時，可以聚攏成可怕的軍事力量。他們的作戰能力往往十分強悍，他們不僅對當時的世俗社會造成嚴重的危害，甚至對于教廷來說，他們也是自己的直接威脅。

法王約翰二世在普瓦提埃戰役中被俘后，綽號為"大司鐸( Archpriest) "的騎士們（這批人本身是法國的雇傭騎士）也加入了自由軍團，鑒于他們優秀的軍事素養，他們基本上都是軍團中重裝騎兵的首領。雇傭兵們看到法國王室已經不再給他們發放軍餉，繼續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于是他們在"大司鐸"率領下挺進到普羅旺斯，攻占了大量的城鎮和城堡。并在整個阿維農地區大肆劫掠。阿維農的教皇英諾森六世和紅衣主教們對此感到十分驚懼，他們一方面將所有的仆從武裝起來日夜警戒。另一方面，則盡一切可能與這伙自由軍團進行談判。

而對于自由軍團來說，如果能不作戰就獲得利潤那可以說是再好不過了。所以他們也愿意并樂于接受各種各樣的談判。在與教皇達成協議后，自由軍團首領"大司鐸"會帶著極少數的護衛進入阿維農，以表示誠意。他們甚至還會與教皇和紅衣主教們同桌進餐，他們所受到的禮遇就絕對不亞于當時的法國國王。在一次談判中，教皇不僅親自的給他們做了彌撒，而且在這群人離開時交付了4萬克朗(crown)的巨款讓他們自行分配。

在自由軍團所有的軍事活動中，最有影響力的就是這次"圣靈橋危機"。1360年12月28夜，大批自由軍團突襲占領了羅納河上的戰略重鎮圣靈橋。圣靈橋是羅納河上僅有的4座橋梁之一。更要命的是，圣靈橋和阿維農的距離僅有25 英里。當時的圣靈橋可以說是防衛森嚴，圣靈橋不僅僅有城墻護衛。而且守衛橋梁和城墻的軍隊還是當時法國國王的親衛騎士和重裝步兵。不過即便如此，圣靈橋還是淪陷了。

占領了圣靈橋后，自由軍團可以說是控制了去往阿維農的交通要道，他們借此勒索過往的行商和旅行者，而這些人基本都是當時英法雙方的顯貴人物（因為當時的教廷在阿維農，所以無論英法雙方，都會有很多貴族定期的去這里參見教皇）。此后數月當中，慕名而來的自由軍團越來越多，這直接切斷了從北方通往阿維農的物資供應線。

法王約翰二世因為戰敗被俘需要繳納大筆的贖金。按照王室原本的計劃，這些錢本應是由財政大臣的兩名代表在圣靈橋把這筆約合46.4千克的黃金的錢交給一位信譽良好的商人簡·蘇凡(Jean Souvain)的，再由他雇傭武裝士兵護送至巴黎，然后直接轉交給英國人。簡·蘇凡冒著生命危險在1360年12月27日凌晨抵達了圣靈橋，但財政大臣的兩名代表卻沒有按時抵達。因為他們在得知圣靈橋被占領的消息后，直接就帶著黃金回到了尼姆城(Nimes)。出于宗教考量，自由軍團并沒有攻占阿維農的計劃，但教皇英諾森六世也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些人的威脅。

結語

自由軍團是在百年戰爭這個特殊時期所誕生出來的一個怪胎，說他們是畸形兒也不為過。自由軍團的內部結構和人員組織與正規軍隊毫無差異。其作戰能力甚至堪比當時英法的正規軍。

但是，自由軍團所從事活動的破壞性實在是太大了。直白的講：他們就是當時的"全民公敵"。他們不僅僅洗劫村莊和市鎮，甚至直接攻占軍事要地，乃至于威脅教皇。并且他們還都是純粹的軍人而非單純的劫匪，這也就注定了他們最后必須也一定要被徹底的鏟除。

參考文獻：

百年戰爭期間法國領土上的自由軍團[J] 許二斌，楊慧英

Military Service and Professionalism in the Hundred Years'War[M] Nicholas A. Gribit

Chivalry[M]Maurice K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