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有個叫周安的老仆人,今年剛好五十整。
他在張府伺候張老爺已有三十多個年頭,是府上最得力的老仆。
這周安啊,老實巴交,忠心耿耿,年輕時就在張府做小廝,后來張老爺看他為人實在,就讓他做了貼身仆人。
這一跟就是幾十年,風里來雨里去,從沒半句怨言。
街坊鄰居都說:“這周安,比那看家狗還忠心!”
這天深夜,周安剛睡下,就聽外面一陣慌亂。
小廝急急敲他的門:“周叔,不好了!老爺突發惡疾,渾身滾燙,說胡話呢!”
周安一聽,鞋都沒穿好就跑到老爺房中,只見張老爺面色慘白,額頭燙得嚇人,嘴里喃喃不知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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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急得直抹眼淚:“這可怎么是好,這么晚了,醫館都關門了。”
周安二話不說,披上外衣就說:“老夫人別急,我知道城南李郎中的住處,這就去請!”
管家拉住他:“老周,這大半夜的,城南那么遠,路上又不平靜,等天亮再去吧!”
周安搖搖頭:“老爺這病來得兇險,耽擱不得。我這條老命不值錢,老爺的安危要緊。”
說完就提著燈籠出了門。
這時已是深夜,街上寂靜無人,只有幾聲犬吠遠遠傳來。
周安提著燈籠快步走著,心里只盼老爺能撐得住。
走著走著,忽然一陣陰風吹來,燈籠里的燭火忽明忽暗。
周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覺得這風冷得刺骨,不像尋常夜風。
又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座小橋前。
橋那頭忽然冒出兩團黑影,漸漸凝實,竟是一黑一白兩個身影。
等走近了,周安嚇得魂飛魄散——這兩人面目猙獰,青面獠牙,白衣的那個吐著長舌,黑衣的那個眼如銅鈴,手中提著一條烏黑的鎖鏈,嘩啦啦直響。
周安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
他在張府幾十年,也聽過不少鬼怪故事,這一黑一白,不就是傳說中的勾魂鬼差么!
那黑衣鬼差開口道:“周安,你陽壽已盡,我二人奉閻王之命,特來帶你往陰司報到。”
周安一聽,心里咯噔一下,跪地哀求:“二位差爺,我家老爺突發惡疾,命在旦夕,我是去請郎中的。求二位差爺行行好,容我請了郎中救了老爺,再隨你們去不遲。”
白衣鬼差冷笑道:“陰陽有別,時辰一到,哪容得你討價還價!”
周安磕頭如搗蒜:“差爺,我家老爺待我恩重如山,我若不去請郎中,老爺必死無疑。我周安做了一輩子仆人,臨死前若不能盡最后一次忠,死不瞑目啊!”
兩個鬼差對視一眼,黑衣鬼差道:“看你忠心可嘉,我二人就破例一次。給你兩個時辰,辦完事就在府中等我們,莫要耍什么花樣。”
周安連連道謝,再抬頭時,兩個鬼差已消失不見。
他不敢耽擱,急忙趕往李郎中家,好說歹說把李郎中請了出來。
回到張府,李郎中診脈開方,周安又親自煎藥,伺候老爺服下。
直到天蒙蒙亮,張老爺的高熱終于退了,呼吸平穩下來,周安這才松了口氣。
他回到自己房中,換上一身干凈衣服,靜靜坐在床邊,等著鬼差來索命。
可是等啊等,從清晨等到日落,鬼差始終沒來。
周安心想:莫非鬼差事忙,把我給忘了?
第二天,第三天……一連幾天過去,老爺的病都好了大半,鬼差還是沒來。
周安心里納悶,卻也不敢聲張,照常伺候老爺。
張老爺病好后,得知是周安深夜冒險請來郎中,感動不已,非要重賞周安。
周安推辭不過,只收了些碎銀子。
一日,張夫人讓周安去集市采買。
周安在回來的路上,忽然看見路邊草叢里有個藍布包袱,打開一看,白花花的銀子晃得他睜不開眼——足足有二百兩!
周安心里怦怦直跳。
這二百兩銀子,夠他買一處宅子,再請兩個小廝伺候,舒舒服服過完后半輩子了。
在張府雖然衣食無憂,但終究是伺候人的差事,哪有自己做老太爺痛快?
他四下張望,見沒人注意,急忙把包袱系好,快步離開。
走了一段路,心里卻越發不安。
想起自己小時候,父親就是因為丟了東家的十兩銀子,急得差點投河,幸虧后來找到了,不然家里就垮了。
“這丟錢的人,不知急成什么樣呢!”周安自言自語,“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要這些不義之財做什么?”
他轉身回到原處,坐在路邊等失主。
從正午等到日落,眼看天快黑了,才見一個老農急匆匆趕來,邊走邊四下張望,滿臉焦急。
周安上前詢問,老農說丟了一個藍色包袱。周安問清里面銀兩數目,確認無誤后,將包袱還給了他。
老農感激涕零,跪地磕頭:“恩人啊!這是我們全村幾十戶人家的工錢啊!大伙信任我,讓我今天進城領錢,要是丟了,該怎么回去面見鄉親父老們,村里不知多少人家要挨餓呢!”
周安連忙扶起他,心里后怕:要是自己貪了這錢,豈不是害了幾十戶人家?
回到府中,周安只字未提此事。
過了幾天,張老爺派他去鄰縣辦事。
回來途中,忽見路邊一孕婦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周安急忙上前,見那婦人裙下已見紅,眼看就要生產。
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周安也顧不得禮數,將婦人扶到樹下,急忙去附近村里請產婆。
等產婆趕到,婦人已疼得昏死過去。周安又幫著找來馬車,送她們回家。
后來聽說,那婦人順利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周安心里高興,卻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過去,周安身體依然硬朗,絲毫不見鬼差來索命。
他心里直犯嘀咕:莫非陰司也興賒賬不成?
這天晚上,周安做了一個夢。
夢中,那一黑一白兩個鬼差又來了,但這次面色和善許多。
黑衣鬼差笑道:“周安,你是不是奇怪我們為何一直不來?”
周安連忙點頭。
白衣鬼差說:“你可知你做了三件大善事?閻王爺查了生死簿,說你有功德在身,特地給你添了陽壽!”
周安不解:“什么功德?”
黑衣鬼差道:“第一件,那夜你不顧自身安危,為主人請醫。救人性命,添壽一月。”
白衣鬼差接著說:“第二件,你拾金不昧,救了一村幾十戶人家。這一件,添壽五年!”
黑衣鬼差又道:“第三件,你救的那孕婦,她生下的兒子將來是位清官,能救萬民于水火。你這也算是間接救了天下百姓,功德無量,添壽十五年!”
周安聽得目瞪口呆:“這、這是真的?”
白衣鬼差笑道:“那還有假?閻王爺說一報還一報,因果循環。你如今還有二十年陽壽,好好活著吧!”
周安從夢中驚醒,心中感慨萬千。原來做好事真的能添壽啊!
第二天,周安把這事悄悄告訴了張老爺。
張老爺又驚又喜,說:“這是天意啊!老周,你在我家辛苦一輩子,如今該享享福了。”
張老爺不但免了周安的奴籍,還送他一處小院,讓他安度晚年。周安推辭不過,只好收下。
從此,周安住在小院里,每天種種花、養養鳥,偶爾幫幫鄰居。誰家有困難,他總是熱心相助。
村里人都說:“周老爺子心善,肯定能長命百歲!”
后來,周安一直活到七十三歲,無疾而終。去世那天,他穿戴整齊,躺在床上安詳離去。
據說有人在前一晚,看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周安門前恭敬地行禮,然后化作青煙消散了。
這真是:善有善報,天道循環;積德行善,延年益壽。做人啊,多行善事,莫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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