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剝了皮的葡萄，我把它沖進了馬桶

2016年，三周的時光悄然流逝，驗孕棒上那一道杠，仿佛是命運善意的謊言。然而，一個月后，在教學樓暗潮濕的廁所隔間里，驗孕棒無情地顯示出兩道杠，如同一記重錘，擊碎了我最后的僥幸。

他篤定地說不可能，畢竟已經服用了避孕藥。那金毓婷8元一盒，內有兩片，而我懵懂無知，僅服下一片。得知消息后，他心急如焚，乘坐火車匆匆趕來。我預訂好房間，強裝鎮定地帶著他四處游覽，試圖掩蓋內心的惶恐。

幾日后，我下定決心前往學校的附屬醫院。做B超檢查時，大夫目光直直地盯著我，問道：“準備留下這個孩子嗎？”我故作輕松，嘴角擠出一絲微笑，說道：“不要。”大夫語重心長地囑咐：“姑娘，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不然對身體的傷害極大。”

在醫院里，他的錢遠遠不夠支付費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趕忙與朋友和父母打電話借錢，理由自然是我懷孕了。大夫詳細地告知各種藥的服用方法，并讓我三天后的周一再來門診復診。

服完藥的那幾日，下身如同經期般流血不止，身體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悶脹感籠罩，那并非單純的難受，而是一種沉甸甸的悶，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周日，他不得不返回學校，因為周一有課，他已經請假一周，實在無法再延長假期。我強忍著不舍，讓他離去。

周一上午，我前往門診復診，本以為一切都已結束，卻未曾料到，真正的磨難才剛剛開始。再次拿藥、繳費，然后到另一座大樓辦理一天的住院手續。

初春時節，冷風凜冽。我身著一條山寨大嘴猴運動褲，護士面露責備之色，提醒我要多穿些衣物。到了病房，護士要求我花10元左右買一個搪瓷小盆，此時的我早已囊中羞澀。護士提議讓同學送來，我小聲囁嚅著，稱不太方便。無奈之下，我飛奔出住院大樓，跑回學校宿舍向舍友借了20塊錢。

病房里，三人共處一室。我躺在病床上，褪去褲子，護士眉頭緊皺，將藥塞進體內，并叮囑我至少要躺半個多小時。我未帶充電器，手機電量飛速消耗，很快便自動關機。只因他要用我新買的紅米手機，便給了我他的舊手機。

為了加快恢復進程，我扶著走廊的欄桿，腳步沉重地挪動著，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直不起腰來。那并非是疼痛，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與沉重。走進廁所，我蹲下身，用小盆接著，盆中只有殷紅的鮮血。

中午時分，賣飯的大媽在樓道里大聲吆喝著“蓋兒飯兒”。我買了一盒八塊錢的土豆絲蓋飯，卻僅僅吃了幾口。坐在馬桶上，突然感覺情況有異，起身一看，血水中隱約浮現出一個白色的小球。我猶豫片刻，最終按下了沖水按鈕。

我告知護士情況，護士讓我一周后復診做B超，若恢復不佳還需進一步處理。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院時，隔壁病房是一對意外懷孕的夫妻（那時還未開放二胎政策），他們好奇地詢問那東西是什么模樣，我平靜地說：“像一個剝了皮的葡萄。”

我帶著沒吃完的蓋飯，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爬上上鋪，鉆進被子里，再也沒有力氣起身。他通過QQ告訴我，他媽媽叮囑我注意保暖，切勿受涼。

那個周末，我便到超市做兼職，站一整天僅能掙60元。由于沒有做B超的80塊錢，他也拿不出，便勸我別去復診了。直至如今，我也不知身體是否恢復如初。

兼職所得加上家里給的錢，我通過支付寶轉給了他1100元用于償還債務，僅剩下50元，勉強度過了大半個月。如今，他已步入婚姻殿堂，最后一次與他聯系時，得知他換上了iPhone 7。自那以后，我對葡萄避之不及，每年寒風乍起，我的腿部便會隱隱作痛。

身邊沒人知道，今天，寫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