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冬天,美國比弗利山莊的豪宅里,一張照片定格了于鳳至最后的晚年。91歲的她坐在輪椅上,白發貼在消瘦的臉頰旁,身上蓋著厚厚的羊絨毯,眼神卻望著門口,像在等什么人。旁邊站著女兒張閭瑛,手里攥著一張剛送來的紙條,沒敢立刻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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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知道,她與張學良的緣分,從一開始就帶著“不由己”的底色。于鳳至比張學良大四歲,父親于文斗是東北富商,與張作霖是過命的兄弟,這樁婚事便是兩人酒桌上拍板定下的。可留過洋、滿腦子自由戀愛的張學良,打從一開始就不樂意——他見過太多新式夫妻的平等相處,怎甘心接受長輩安排的婚姻?
于鳳至得知后,好強的性子上來了。她自幼讀詩書、學算術,是富商家里養出的體面小姐,哪容得下別人這般輕視?當晚就提筆寫下一封決意斬斷婚約的信,字里行間滿是傲氣。可她沒料到,張學良拆開信看到那娟秀又有力的字跡時,反倒來了興趣:“這位于大小姐,倒跟別的閨秀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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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還是成了。婚后張學良管她叫“大姐”,新婚那陣兒,他會陪她逛廟會、聽戲,兩人坐在馬車里看街景,也算有過一段甜蜜時光。可張學良骨子里的風流改不了,沒多久就開始留戀外面的舞廳、戲院,常常深夜才歸。于鳳至從不吵不鬧,只默默將王府內外打理得井井有條,賬冊算得一清二楚,連張作霖都夸她“是個能撐家的好媳婦”。
直到趙一荻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平衡。1928年,16歲的趙一荻以秘書身份進了張府,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哭著說“愿侍奉少帥一輩子,不求名分”。于鳳至看著這個比自己小15歲、為愛情跟父親斷絕關系的姑娘,心軟了。她扶起趙一荻,只說了句“以后好好照顧他”,便默許了這一切。
這之后,張學良的人生跌宕起伏:父親張作霖被日軍炸死后,他連夜除掉奉系里的親日派,穩住東北局勢;1930年揮兵入關,一舉結束中原大戰,幫蔣介石穩住了陣腳。戰后蔣介石邀他去南京開會,還特意讓于鳳至一同前往——就是這次南京之行,于鳳至結識了宋美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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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美齡親自到車站接她,一見面就親熱地擁抱,沒安排半點政治場面,只帶她逛花園、吃點心,甚至領她見了宋老太太。宋老太太見女兒跟于鳳至這般投緣,當場認她做干女兒,宋美齡也改口叫她“鳳姐姐”。轉天,蔣介石和張學良也拜了把子,成了異姓兄弟。那時于鳳至以為,這份交情能護著張學良一輩子,可她沒料到,西安事變會徹底改寫一切。
1936年西安事變爆發時,于鳳至正在英國給孩子們辦入學手續。電臺里傳來消息的那一刻,她心都涼了,當即給張學良發報:“務必保蔣先生安全。”隨后就買了最早的船票回國。可等她趕到南京,張學良已經被蔣介石扣押了。
她揣著名片去總統府求見,次次被衛兵攔在門外;托舊友傳話,也石沉大海。走投無路時,她想起了南京的“干娘”和“妹妹”,輾轉找到宋老太太,借著這層關系見到了宋美齡。“鳳姐姐,你放心,我跟他說過,絕不傷漢卿性命。”宋美齡握著她的手承諾。可于鳳至不放心,她又找了父親于文斗和張作霖的老部下,讓他們聯名給蔣介石發電報施壓——她知道,只有多方面制衡,張學良才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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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果然松了口,沒殺張學良,卻把他軟禁了起來。于鳳至又求宋美齡幫忙,最終獲準陪著張學良輾轉各地軟禁。這一陪就是四年,直到1940年,她查出乳腺癌,左乳必須切除。張學良抱著她哭:“去美國治病,那邊醫術好,等你好了,咱們再想辦法。”
她還是去了美國,臨走前特意把趙一荻叫到跟前:“我走后,漢卿的飲食起居就拜托你了。”她沒說的是,自己隨身帶了一樣保命的東西——當年蔣介石發給張學良的《不抵抗日軍》電文。她知道,這是制衡蔣介石的最后籌碼,只要電文在,張學良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在美國的日子,她先闖過了鬼門關——三次乳腺癌手術,每次醒來都問“漢卿有消息嗎”。病好后,她又開始闖“錢關”:孩子們要上學,將來張學良出來也需要錢,她從沒跟人伸過手,卻在朋友莉娜的指點下進了股市。憑著當年在東北學的算術底子和敏銳的判斷力,她居然賺到了第一桶金,后來又把錢投進房地產,在好萊塢山頂買了兩棟中式別墅,特意給張學良和趙一荻留了房間。
可命運總愛開玩笑。1964年,臺北一家雜志突然登了篇《西安事變懺悔錄》,署名是張學良。于鳳至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那是張學良寫的《雜憶隨感漫錄》,被人改了名字,成了“認罪書”。她氣得發抖,立刻在美國展開演講。
蔣家以張學良的性命要挾,逼她簽離婚協議。于鳳至就這樣無奈簽了字,但她卻從沒承認過這個離婚,跟人介紹時,她仍說“我是張學良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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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兩個兒子相繼離世,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讓她一夜老了許多。可她還是沒放棄等張學良——每天都看臺灣的報紙,收集所有關于他的消息,別墅里的灰塵都擦得干干凈凈,就盼著他哪天能來。
1990年3月,于鳳至在洛杉磯的睡夢中走了,手里還攥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那是1928年她和張學良在沈陽的合影。她的遺囑里寫著:所有財產、房產,都留給張學良。
一年后,90歲的張學良終于獲準赴美。他拄著拐杖,在趙一荻的攙扶下,站在于鳳至的墓前。墓碑上刻著“張于鳳至”四個字,簡單又執拗。張學良看著墓碑,不禁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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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掠過墓園的松柏,像是于鳳至無聲的回應。她等了他52年,從青絲等到白發,從盛年等到離世,終究沒能見上最后一面。而張學良那句“此生無憾事,唯負此一人”,成了他余生都解不開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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