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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驚!山溝青年重生1985,首筆財富竟如此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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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標題: 《重生1985:從山溝溝開始》

      第一章:夢回黃土坡

      我猛地睜開眼,嗆入鼻腔的不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而是混合著霉味、土腥氣和淡淡柴火味的、熟悉又陌生的空氣。

      眼前不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糊著發黃舊報紙、結著蛛網的木質房梁。身上蓋著的,是硬邦邦、帶著潮氣的粗布棉被,沉得壓人。

      腦袋里像是有一萬只蜜蜂在嗡嗡作響,各種記憶碎片瘋狂沖撞。

      我叫李向陽,一個在二十一世紀摸爬滾打了半輩子,最終倒在病床上的普通社畜。我記得那冰冷的儀器,醫生遺憾的眼神,以及生命最后時刻那無邊無際的悔恨與不甘。

      可現在……

      我抬起手,看到的是一雙屬于年輕人的手,骨節粗大,掌心布滿了粗糙的老繭和細小的裂口,指甲縫里還嵌著洗不凈的泥垢。

      這不是我的手,至少,不是我四十歲那年的手。

      “向陽?醒咧?” 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在門外響起,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門簾被掀開,一個穿著打著補丁的深藍色布衫、頭發花白、面容憔悴的婦人端著一個粗瓷碗走了進來。看到我睜著眼,她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又被濃濃的愁緒覆蓋。

      “媽……” 這個稱呼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哽咽。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奔涌——這是我的母親,王秀英。而我現在,是1985年,黃土高原深處,李家坳村的那個十八歲的李向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母親把碗放在炕沿上,里面是半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幾根黑乎乎的咸菜絲趴在上面,“快趁熱喝了,你爹……你爹去大隊部了。”

      她欲言又止,眼神躲閃。

      我撐著酸軟的身體坐起來,環顧這間低矮、昏暗的土坯房。除了一盤土炕,一個掉了漆的紅木箱子,幾乎家徒四壁。墻壁上貼著幾張泛黃的獎狀,是“我”以前讀書時得的,算是這個家里唯一鮮亮的顏色。

      記憶逐漸清晰。1985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剛剛開始吹拂這片古老的土地,但對于深處大山坳里的李家坳來說,貧窮依舊是主旋律。父親李老栓,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母親王秀英,身體一直不太好。家里兄弟姐妹五個,我排行老三,上面兩個姐姐已經出嫁,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在念書。

      而“我”這次昏倒,是因為……

      “媽,劉媒婆那邊……” 我試探著問。

      母親臉色一暗,嘆了口氣:“向陽,別想了,是咱家沒那福分。老劉家要三百塊彩禮,還要‘三轉一響’(自行車、縫紉機、手表、收音機),咱家……咱家砸鍋賣鐵也湊不齊啊。翠蘭那閨女……是個好閨女,可她爹媽……”

      翠蘭,劉翠蘭。記憶里那個扎著兩條烏黑大辮子,笑起來眼睛像月牙兒的姑娘。是了,“我”就是因為聽說劉家獅子大開口,憤懣加上長期營養不良,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門親事黃了。劉翠蘭后來嫁給了鄰村一個家境稍好的人家,而“我”則因為受此打擊,渾渾噩噩過了好幾年,最后跟著同鄉外出打工,從此開始了漂泊艱辛的一生,直到在都市的鋼筋水泥森林里耗盡最后一絲力氣。

      可現在,不一樣了。



      我看著母親愁苦的臉,看著這破敗的家,胸腔里卻有一股滾燙的東西在涌動。

      三百塊?“三轉一響”?放在這個年代,對于李家坳大多數人家來說確實是天文數字。但對我這個從信息爆炸時代歸來,見識過無數財富神話的靈魂來說,這又算得了什么?

      貧窮不是原罪,但改變貧窮,是刻在我這個重生者骨子里的使命!

      我不是那個十八歲、除了種地就只有一把傻力氣的李向陽了。我是經歷過市場經濟洗禮,知道未來四十年大致走向的李向陽!

      “媽,”我端起那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咕咚咕咚幾口喝下,抹了把嘴,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親事黃了就黃了,沒啥大不了的。您放心,以后,咱家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比老劉家好一百倍,一千倍!”

      母親愣住了,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紅著眼圈,喃喃道:“你這孩子,說啥胡話呢……人好好的就行,人好好的就行……”

      我知道她不信。但我不需要她立刻相信。

      我掀開被子,跳下炕。腳踩在冰冷堅實的土地上,一種真實感傳遍全身。

      1985,我來了。這山溝溝,困不住我了。我要從這片黃土地開始,書寫一個完全不同的,屬于我李向陽的時代!

      第二章:第一桶金從哪里來

      重生回來的興奮只持續了不到半天,就被殘酷的現實澆了一盆冷水。

      家里是真的窮。

      米缸快見底了,玉米面和高粱面也不多,僅有的細白面怕是留著過年或者招待貴客的。墻角堆著些土豆和紅薯,是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主糧。現金?我偷偷問過母親,家里全部的積蓄,不到二十塊錢。這還是爹娘省吃儉用,摳唆了好幾年才攢下的。

      指望這點本錢去做大買賣,簡直是天方夜譚。

      父親從大隊部回來了,臉色比鍋底還黑,蹲在門檻上一言不發,只是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愁云慘淡。他知道我醒了,也沒多問,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顯然,劉家的事情,讓他這個當爹的覺得在村里抬不起頭。

      我必須盡快找到突破口,賺到第一筆錢,改善家里的伙食,也給這個家,給我自己,注入一點信心。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李家坳四面環山,別的沒有,就是山多,林子多。

      我扛起墻角的柴刀和麻繩,準備上山。

      “向陽,你病才剛好,又上山做啥去?”母親擔憂地跟出來。

      “媽,我沒事,躺得渾身沒勁,上山轉轉,看能不能砍點柴火,或者……找點別的。”我安慰道。

      “早點回來,別進老林子深處,有野牲口!”母親在后面叮囑。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村道上,土路坑洼不平,兩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偶爾有幾間半磚半土的,那已經是村里的“富裕戶”了。幾只土狗在路邊追逐,幾個穿著打補丁衣服、拖著鼻涕的孩子好奇地看著我。

      “向陽哥,你好點沒?”一個黑瘦的半大小子跑過來,是住隔壁的狗蛋,大名李鐵柱,是我從小玩到大的跟屁蟲。

      “好了。”我拍拍他的頭,“狗蛋,跟我上山不?”

      “去!”狗蛋二話不說,跑回家拿了把小鐮刀就跟了上來。



      走在山路上,呼吸著遠比后世清新的空氣,看著滿眼的郁郁蔥蔥,我的大腦飛速運轉。砍柴賣錢?效率太低,一擔柴火挑到鎮上也就賣個塊兒八毛,還不夠累的。打獵?且不說有沒有那技術,這年頭野生動物保護意識已經開始萌芽,而且風險太大。

      我的目光在樹林間逡巡,尋找著記憶里和未來知識中能結合的東西。

      突然,我看到山坡背陰處,一片腐殖質豐厚的地上,長著一叢叢傘蓋肥厚、顏色深褐的蘑菇。

      是野生香菇!還有旁邊那些,是榛蘑!

      我的心猛地一跳!對了!就是這個!

      八十年代中期,城里的市場經濟已經開始活躍,人們對食材的需求也開始多樣化。這種純天然的野生山菌,在后世是價格不菲的綠色食品,就算在現在,送到縣城的飯店或者供銷社,肯定也能賣上價錢!比柴火值錢多了!

      李家坳的人不是不認識這些蘑菇,他們也常采來自己吃,但很少有人大規模采集去賣。一是交通不便,二是沒有穩定的銷售渠道,三是覺得這點東西不值當費那勁。

      但我知道,這東西的價值!

      “狗蛋,別砍柴了!”我興奮地喊道,“來,幫我采蘑菇!就這種,還有這種,看清楚,只有這種!”

      我仔細地教狗蛋辨認可食用的香菇和榛蘑,避開那些顏色鮮艷可能有毒的。狗蛋雖然不明白我為啥對蘑菇這么感興趣,但還是聽話地跟著我一起采。

      我們倆手腳麻利,不到半天功夫,就采了滿滿兩大背簍,估計得有五六十斤。鮮蘑菇不禁放,必須盡快出手。

      “狗蛋,這些柴火你背回去。蘑菇我有用,明天哥帶你去鎮上,賣了錢給你買糖吃!”我對狗蛋說。

      狗蛋一聽有糖吃,眼睛都亮了,用力點頭。

      背著沉甸甸的背簍回家,父母看到我采回來這么多蘑菇,都愣住了。

      “你弄這么多這玩意兒干啥?吃又吃不完,放兩天就爛了。”父親皺著眉說。

      “爹,媽,我不自己吃,我明天挑到鎮上賣了去。”我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嗎?這玩意兒誰要啊?鎮上人家自己不會采?”母親覺得我異想天開。

      “試試唄,萬一有人要呢?總比爛在家里強。”我沒有過多解釋。解釋他們也不會懂信息差和市場需求的概念。

      晚上,我借來母親的針線籃,找出一些比較結實的布頭,又偷偷從家里那點寶貴的白面里舀了一小勺,打成漿糊。我將采來的蘑菇,挑選出品相最好、最完整的,小心地用布頭和白面漿糊,粘貼在一張硬紙板上,做成一個簡單的“樣品展示板”。這樣看起來更直觀,更像“商品”,而不是一堆亂糟糟的山貨。

      父親看著我折騰,欲言又止,最終搖搖頭睡下了。我知道,他是不抱任何希望。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來了。將剩下的蘑菇用兩個大麻袋裝好,綁在借來的獨輪車上。那板“樣品”則小心地揣在懷里。

      去鎮上要走二十多里山路,其中一大段是崎嶇難行的上坡下坡。我推著獨輪車,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汗水很快濕透了破舊的衣衫,肩膀被車絆勒得生疼。但心里那團火,支撐著我。

      到達鎮上的時候,日頭已經老高了。鎮上比村里熱鬧不少,有了供銷社,也有了幾家零零散散的私人開的小飯館、雜貨鋪。

      我沒去供銷社,那種地方流程繁瑣,價格也壓得低。我直接推著車,來到了鎮上看起來最體面的一家國營飯店門口。

      深吸一口氣,我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透、皺巴巴的衣服,拿著那塊“樣品板”,走了進去。

      第三章:鎮上的第一筆買賣

      飯店里彌漫著飯菜的香味,這個點已經過了早飯時間,午飯還沒開始,只有幾個服務員在擦桌子掃地。

      一個穿著白色工作服、戴著套袖、看起來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坐在柜臺后面撥弄著算盤。

      “同志,您好。”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卑不亢。

      那男人抬起頭,打量了我一眼,看到我一身土氣、滿頭大汗的樣子,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什么事?”

      “經理同志,您好。”我估摸著他的身份,遞上手里的“樣品板”,“您看看這個,咱們李家坳深山里采的野生香菇和榛蘑,純天然,沒一點污染,味道特別鮮。您看這品相……”

      那經理愣了一下,顯然沒見過這樣推銷山貨的。他接過紙板,看了看上面粘貼得整整齊齊、色澤誘人的蘑菇,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

      “蘑菇?我們這偶爾也有人來賣,不過……”他語氣有些猶豫。

      我知道他擔心什么,無非是品質、價格和穩定供應。

      “經理同志,您放心,我們的蘑菇都是當天凌晨上山采的,絕對新鮮。而且都是挑好的,沒有雜質,沒有蟲眼。您可以先拿點回去泡發嘗嘗,這味道,比干菜、比肉都香!”我極力推銷著,“咱們這大山里長的東西,別的地方想吃都吃不到這么地道的。”

      我的話似乎打動了他。他沉吟了一下,問道:“你這怎么賣?”

      我心里快速盤算著。按斤賣?不行,得體現出價值。我想到后世的銷售策略。

      “經理,這鮮蘑菇不好存放。這樣,我按‘份’賣。這一板子上,大概半斤干品的樣子,泡發出來能有好幾盤菜。這一份,您給……三塊錢?”我報出一個自認為大膽的價格。三塊錢,在這個時候,差不多是一個工人一天的基本工資了。

      “三塊?”經理挑了挑眉,“小伙子,你這價格可不低啊。供銷社收干蘑菇,也就一塊多一斤。”

      “供銷社收的是混等貨,我這是精選的精品。而且,我這是直接送到您這兒,省了中間環節。”我堅持道,“您嘗嘗這品質,絕對值這個價。要是覺得好,以后我定期給您送。保證比外面的好!”

      經理拿著那塊樣品板,又仔細看了看,還湊近聞了聞蘑菇特有的香氣。他似乎被我的自信和這獨特的“包裝”打動了。

      “這樣吧,”他放下紙板,“你車上還有多少?”

      “還有兩大麻袋,大概五十斤鮮貨。”我心中一喜。

      “鮮的我們一時也用不完……你這一份三塊,是干品的價。鮮的……我給你按一毛五一斤,這兩袋我都要了,怎么樣?”他還了個價。

      一毛五一斤!五十斤就是七塊五!這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我原本想著能賣個三五塊就謝天謝地了!

      但我不能表現得太興奮。我故作沉吟了一下,然后點點頭:“成!就當跟經理您交個朋友,以后長期合作!”

      經理臉上露出了笑容,招呼服務員過來稱重。

      最終,兩袋蘑菇一共五十二斤,賣了七塊八毛錢。經理又看中了我的“樣品板”,說留著給廚師看,又多給了我兩毛錢。

      揣著這八塊錢巨款,我的手心都在出汗。這是我重生以來,不,是這輩子靠自己賺到的第一筆“大錢”!

      走出飯店,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鎮上的喧囂仿佛都變成了動聽的樂章。

      我沒有立刻回去。我在鎮上轉了轉,用八毛錢稱了一斤肥多瘦少的豬肉,又花一塊錢買了十幾斤粗鹽——家里的鹽快見底了,而且腌制東西也需要。還給狗蛋買了一毛錢的水果糖,整整十顆!想了想,又給母親扯了塊藍底白花的棉布,花了三塊錢,夠她做件新褂子了。剩下的錢,小心翼翼地藏在內衣口袋里。

      回去的路,感覺輕松了許多。雖然獨輪車空了,但我的心里卻被希望填得滿滿的。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母親正在灶臺前忙碌,鍋里依舊是稀粥和紅薯。

      當我拿出那塊花布、那包豬肉和水果糖時,母親驚呆了。

      “這……這哪兒來的?”她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賣蘑菇的錢買的。”我把剩下的三塊多錢也掏出來,放在炕桌上,“媽,你看,蘑菇賣出去了,八塊錢!除去花的,還剩這些。”

      父親蹲在門口,看著炕桌上的錢和東西,旱煙也忘了抽,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真……真賣出去了?還賣了這么多?”母親拿起錢,反復地數,手都在顫抖。八塊錢,相當于她辛辛苦苦喂半年雞下的蛋賣的錢了!

      “嗯,鎮上飯店買的。說咱們的蘑菇好,以后還要呢!”我肯定地說。

      “哎呀!俺家向陽有出息了!”母親激動得眼圈又紅了,這次是高興的。她拿著那塊花布,愛不釋手地摩挲著。

      父親沒說話,但看我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那是一種混雜著驚訝、欣慰和重新審視的復雜目光。

      那天晚上,家里久違地飄起了肉香。雖然只是切了幾片肉熬在粥里,但每個人都吃得很香,連一向沉默寡言的父親,都多喝了一碗粥。

      狗蛋拿到水果糖,高興得蹦高,剝開一顆含在嘴里,舍不得嚼,滿臉的幸福。

      看著家人臉上久違的笑容,我知道,我邁出了改變命運的第一步。

      這第一桶金,不僅僅是八塊錢,更是點燃這個家希望的火種,也是我在這1985年的黃土坡上,扎下的第一道堅實的根基。

      山里的蘑菇,就是我的第一座金礦。

      第四章:星星之火

      八塊錢帶來的震動,像一塊石頭投入了李家坳這潭沉寂已久的死水。

      第二天,我揣著給狗蛋的承諾——那十顆水果糖,只給了他五顆,剩下的五顆我另有打算——去了狗蛋家。狗蛋爹,也就是我本家的堂叔李老根,正蹲在院子里編筐。看到我,他停下手中的活計,眼神復雜。

      “向陽來了。”他招呼了一聲,語氣里帶著點以前沒有的客氣。

      “叔,”我把那五顆用花花綠綠糖紙包著的水果糖遞過去,“昨天答應狗蛋的,賣蘑菇的錢買的,給鐵柱甜甜嘴。”

      李老根看著那幾顆糖,沒有立刻接。這年頭,糖是稀罕物,尤其是這種水果硬糖,村里孩子一年到頭也未必能吃上一顆。

      “這……這咋好意思……”他搓著手,黝黑的臉上有些窘迫。

      “叔,我跟鐵柱從小一起玩大,幾顆糖算啥。”我把糖塞進他手里,“另外,我想跟您商量個事。”

      “啥事?你說。”李老根把糖小心地揣進兜里,態度更認真了。

      “我想收蘑菇。不只是我自己采,還想讓咱村里有空閑的人都去采。香菇、榛蘑,還有其他的像羊肚菌之類的山貨,只要是能吃的,品相好的,我都要。”我說出了我的計劃。

      獨自一人采擷,效率太低,而且很快就會把近處的資源采光。要想做大,必須發動群眾。而且,帶領大家一起賺錢,才能從根本上改變我們村的貧困,也能減少我“吃獨食”可能帶來的眼紅和麻煩。

      李老根瞪大了眼睛:“你都收?多少錢收?”

      “鮮蘑菇,按品相,一斤三分到五分錢。”我報出了價格。這個價格比我賣給飯店的一毛五低了不少,但比起村民自己采了要么自己吃、要么爛在家里,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三分錢一斤,一個手腳麻利的婦人或者半大孩子,一天采個十幾二十斤不難,那就是好幾毛錢收入,頂得上一個壯勞力在生產隊掙好幾個工分的價值了(雖然現在包產到戶了,但收入概念還在)。

      “三分到五分?!”李老根的聲音都提高了八度,猛地站了起來,“向陽,你說真的?不是拿你叔開心?”

      “千真萬確!”我肯定地點點頭,“不過有要求,得按我教的方法采,不能連根拔,要留種,品相差的、有蟲眼的不要,泥沙要弄干凈。我定期來收,現錢結算!”

      “好!好!好!”李老根激動得連說三個好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這是大好事啊!俺這就去跟你嬸子說,讓她今天就去!俺也去!”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通過李老根和狗蛋的嘴,迅速在小小的李家坳傳開了。

      “聽說了嗎?老栓家三小子,向陽,收蘑菇!給現錢!”
      “真的假的?那玩意兒滿山都是,能賣錢?”
      “狗蛋家都去了!老根親口說的,三分錢一斤呢!”
      “走走走,趕緊拿籃子去!去晚了好的都讓別人采了!”

      起初是懷疑,但看到李老根一家真的背著空筐出門,滿載而歸,然后從我這里真的拿到了幾張毛票后,村民們的熱情被徹底點燃了。接下來的幾天,村里幾乎看不到閑人,男女老少,只要還能動彈的,都挎著籃子往山上跑。

      我家那個小小的院子,頓時成了全村最熱鬧的地方。每天傍晚,這里就排起了隊,村民們提著、背著、挑著各式各樣的蘑菇前來售賣。父母一開始還有些手足無措,但很快就在我的安排下進入了角色。父親負責維持秩序和初步檢查有沒有以次充好,母親負責稱重,我則負責最后的品相核定和發錢。

      “張嬸,你這筐不錯,基本都是香菇,品相也好,一共十八斤半,按五分算,九毛二分五,給您九毛三!”
      “王大爺,您這筐里雜菌多了點,還有些小的,按三分五算,十二斤,四毛二。”

      看著村民們拿到錢時那咧到耳根的笑容,聽著他們“謝謝向陽”、“向陽真有本事”的夸贊,我心里也充滿了成就感。這是一種和前世在職場勾心斗角、完成業績完全不同的滿足感。

      當然,也有不和諧的聲音。

      “哼,瞎折騰!幾個爛蘑菇還能翻出天來?投機倒把!”村東頭的李老歪,村里有名的懶漢兼光棍,蹲在自家門口,酸溜溜地看著我家門口的熱鬧場面。

      我沒理會他。這種人哪里都有,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更扶不起一個不想努力的懶漢。

      幾天下來,我收上來的蘑菇堆積如山。鮮蘑菇不能久放,我必須盡快送到鎮上去。這次量太大,獨輪車是不行了。我找到了村里唯一有輛破舊拖拉機的李福貴,按一趟兩塊錢的價格,雇他幫我運貨。

      再次來到鎮上的國營飯店,那位姓王的經理看到我拖來這么一大車蘑菇,嚇了一跳。

      “小李,你這……也太多了吧?我們飯店一時可消化不了這么多。”他為難地說。

      我早有準備,笑道:“王經理,您放心,不全是給您的。您看這樣行不行,您先挑,挑最好的,價格還按上次的算。剩下的,我再去別的飯店和供銷社想想辦法。”

      王經理松了口氣,挑走了大概三分之一品相最好的。剩下的,我讓李福貴開著拖拉機,拉著我在鎮上轉悠。我又找到了兩家規模小點的私人飯館,以每斤一毛二、一毛的價格,分別賣掉了一部分。最后剩下一些品相稍次的,我推著去了供銷社的收購站,雖然價格被壓到了八分,但也總算全部脫手。

      這一趟,總收入達到了驚人的六十五塊錢!扣除掉收購成本和運輸費,我凈賺了將近四十塊!

      當我將厚厚一沓零票交給母親時,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父親看著那堆錢,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了句:“這錢……來得不易,省著點花。”

      我知道,他這是認可了。四十塊,差不多夠家里大半年的開銷了。

      第五章:暗流與萌動

      靠山菌生意,我家在村里的地位悄然發生了變化。以前因為窮,尤其是劉家退親后,我家多少有些被人看低。現在,村民們見到我父母,都會客氣地打招呼,眼神里帶著羨慕甚至是一絲討好。

      母親臉上的愁容少了,走路腰桿都挺直了些。父親雖然依舊話少,但眉宇間的陰郁散去了不少,偶爾還會主動跟我商量事情。

      我將賺來的錢大部分交給母親保管,只留下十塊錢作為周轉資金。我用這錢,去鎮上買了一桿更精確的秤,又買了不少麻袋和幾個大竹匾,用來晾曬一時賣不完的次等蘑菇——曬成干菇,可以存放更久,冬天能賣更好的價錢。

      生意走上了正軌,但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近山處的蘑菇很快就被村民們搜刮得差不多了,想要采到更多更好的蘑菇,就得往更深的山里走。而深山,意味著更多的危險和不確定性。

      另外,我也敏銳地感覺到,村里開始有一些暗流在涌動。

      一天傍晚,我正在院子里整理晾曬的干菇,村里的會計,也是村支書的本家侄子趙衛國,背著手溜達了過來。

      “向陽,忙著呢?”他臉上掛著笑,眼神卻在我院子里的蘑菇和工具上掃來掃去。

      “趙會計,您怎么有空過來了?”我放下手里的活,招呼他。趙衛國在村里是個角色,讀過初中,有點小聰明,平時幫著支書管賬,頗有些權勢。

      “沒啥事,就是看看。”他拿起一個干香菇,在手里掂量著,“向陽啊,你這生意是越做越紅火了,帶著大伙兒都沾了光,不錯,不錯。”

      “都是鄉里鄉親的,互相幫襯。”我客氣道。

      “是啊,互相幫襯。”趙衛國話鋒一轉,“不過啊,向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你這收蘑菇賣蘑菇,算是經營活動了。現在雖然政策放寬了,但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尤其是你這經常往鎮上跑,跟飯店啊、供銷社啊打交道,這算不算……投機倒把啊?”

      他聲音不高,但“投機倒把”四個字卻像根針一樣,扎得我心里一緊。八十年代中期,雖然改革開放已經好幾年,但在偏遠的農村,“投機倒把”這頂大帽子依然有著不小的威懾力。

      我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里明白了。這是眼紅了,想來分一杯羹,或者敲打敲打我。

      我壓下心里的不快,臉上依舊帶著笑:“趙會計,您這話說的可就嚴重了。咱們這頂多算是利用農閑時間,搞點副業,增加點收入,響應國家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號召嘛。再說了,我這也是幫咱村里消化山貨,給大伙兒創收,支書知道了,也應該支持才對。”

      我把“支書”和“給大伙兒創收”抬了出來,趙衛國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隨即又笑道:“那是,那是。我也是提醒你一下,注意影響。畢竟,樹大招風嘛。”

      又閑聊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趙衛國才背著手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知道,麻煩開始上門了。光靠小打小鬧的蘑菇生意,雖然能改善生活,但根基太淺,很容易被人拿捏。我必須盡快找到更穩定、更有分量的產業。

      另外,還有一件事牽動著我的心。

      劉翠蘭。

      自從退親風波后,我就再沒見過她。只知道她家也因為那三百塊彩禮和“三轉一響”的要求,在村里落了個“賣女兒”的名聲,不太好聽。

      一次去河邊洗工具,我遠遠地看到了她的背影。她正在洗衣服,身形似乎比記憶里清瘦了些,那條烏黑的大辮子垂在腦后,隨著她捶打衣服的動作輕輕晃動。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前世今生,對于這個差點成為我妻子的姑娘,我感情復雜。有年少時懵懂的好感,也有被拒婚后的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時過境遷的淡然。我知道,我和她,已經走上了不同的路。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回過頭來。我們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她愣了一下,隨即飛快地低下頭,耳根泛起一抹紅暈,手下意識地加快了捶打的頻率。

      我沒有上前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看了她幾秒鐘,然后轉身離開了。

      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現在首要考慮的,是如何讓這個家,讓自己,在這變革的時代洪流中,站穩腳跟,走得更遠。

      山菌生意只是第一步,我需要更廣闊的天地。而機會,往往就隱藏在日常的瑣碎之中。就在我為下一步方向苦苦思索時,一次偶然的發現,讓我看到了新的希望——那與山里常見的,渾身是刺的“毛栗子”有關。

      第六章:毛栗子的商機

      趙衛國的敲打像一根刺,雖然不致命,卻時刻提醒我目前的脆弱。山菌生意季節性太強,而且受制于人,我必須找到更穩定、更有潛力的路子。

      秋意漸濃,山上的色彩變得斑斕。蘑菇的旺季漸漸過去,村民們采集的熱情也隨之消退,不少人又開始為冬閑時的無所事事和收入來源發愁。

      一天,我帶著狗蛋往更深的山里走,想探探還有沒有晚熟的菌子。路過一片茂密的栗樹林時,地上落滿了渾身是刺的毛栗子外殼,有些已經裂開,露出了里面棕褐色、光滑飽滿的板栗。

      狗蛋撿起一顆,用石頭砸開,熟練地摳出果肉塞進嘴里,嘟囔著:“向陽哥,這毛栗子也就吃著玩,沒啥用,還扎手。”

      我看著滿地的板栗,心里卻是一動。

      板栗!這東西在后世可是好東西,糖炒栗子、板栗燒雞,都是深受歡迎的美食。但在現在的李家坳,大家只是把它當成孩子零嘴或者饑荒年的補充食物,因為處理起來麻煩(外殼帶刺,內皮難剝),而且吃多了脹氣,并不受重視。

      我記得,前世好像聽說過,大概就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南方一些城市的糖炒栗子開始興起,對板栗的需求量很大。我們這漫山遍野的野生板栗,不就是現成的資源嗎?

      “狗蛋,你說,要是把這毛栗子弄到城里去賣,會不會有人要?”我若有所思地問。

      狗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誰要這玩意兒啊?又不當飯吃。城里人精貴著呢,能看上這山旮旯的東西?”

      我笑了笑,沒再解釋。認知的差距,就是商機所在。村民們覺得沒用的東西,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很可能在別處是寶貝。

      我撿了一大捧裂開的板栗帶回家里。晚上,我讓母親用鐵鍋加粗沙炒了一些。炒熟后的板栗香氣撲鼻,剝開金黃的果肉,吃起來粉糯香甜,比生吃味道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嗯,這東西炒熟了是香。”父親難得地評價了一句,多吃了幾個。

      “要是能把這層內皮也去掉,光賣果肉,是不是更方便?”我提出一個想法。

      “去內皮?那可費勁了!”母親搖頭,“得一個個用熱水泡,再用小刀刮,麻煩死了。”

      熱水泡?小刀刮?效率太低。我回憶著后世加工板栗的方法,好像有用到烤箱或者專用炒鍋,現在肯定沒有那個條件。但有沒有土辦法呢?

      我試驗了幾次。先用刀在板栗外殼上劃個口子,然后或炒或煮,發現煮熟后,趁熱剝,內皮會更容易連同外殼一起脫落,但需要掌握好火候和時機。雖然還是需要人工,但效率比生剝高了不少。

      如果能解決剝殼去皮的問題,那么收購板栗,加工成板栗仁,再賣到城里,是不是一條路?

      我決定再去一趟鎮上,這次的目標不是飯店,而是供銷社和那些南貨店、干果攤,打聽一下板栗的市場情況。

      第七章:鎮上的試探與家里的支持

      再次來到鎮上,我直接找到了供銷社負責土特產收購的老師傅。

      “師傅,打聽個事兒,咱們這收毛栗子嗎?就是板栗。”我客氣地問。

      老師傅推了推老花鏡,打量我一下:“板栗?收是收,不過價格不高,而且要求是干栗子,沒蟲眼沒霉變的。一斤也就七八分錢吧。”

      七八分錢!比鮮蘑菇的收購價還低!而且要求是干栗子,三斤多鮮栗子才能曬出一斤干栗子,折算下來,鮮栗子一斤才合兩分多錢,這價格太低了。

      “那……有沒有收板栗仁的?就是去了內外皮的?”我不甘心地問。

      “板栗仁?”老師傅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小伙子,你想啥呢?那玩意兒嬌貴,容易壞,費那功夫干啥?沒人收那個。”

      我又跑了幾家南貨店和干果攤,得到的答復大同小異。要么只收少量干板栗,要么根本沒聽說過板栗仁。看來,在這個小鎮上,板栗深加工的概念還沒有出現。

      難道這條路走不通?我有些沮喪。

      在鎮上的小飯館吃午飯時,我無意中聽到鄰桌兩個穿著像是干部模樣的人在聊天。

      “這次去省城開會,看到街上好多賣糖炒栗子的,聞著真香,買了一份,還不便宜呢。”
      “是啊,現在城里人就好這口,聽說都是從南邊運過來的栗子……”

      省城!糖炒栗子!

      我心中豁然開朗!小鎮沒有市場,不代表大城市沒有!我的目光不能只局限于這個小小的縣城。板栗仁或許在這里沒市場,但如果能直接供應給省城的炒貨店或者食品廠呢?就算不加工成栗仁,直接把品質好的干板栗運過去,價格肯定也比供銷社收購價高!

      這個想法讓我熱血沸騰。但隨之而來的是更現實的問題:如何去省城?路費、住宿費、如何找到買家?這需要更大的本錢和勇氣。

      回到家,我把去省城賣板栗的想法跟父母說了。

      母親一聽就急了:“去省城?那得多遠啊!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個娃子去咋行?萬一被人騙了咋辦?不行不行!”

      父親則沉默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爹,媽,”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沉穩,“我知道你們擔心。但咱不能總守著這點蘑菇生意。趙會計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光靠這個,不穩當。板栗滿山都是,成本低,要是真能在省城找到銷路,那咱家,咱村,以后就多了一條穩穩的來錢路子。我想去試試。”

      母親還想說什么,父親卻突然開了口:“需要多少錢?”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父親會這么問。我盤算了一下:“收購板栗需要本錢,去省城的車票、住宿、吃飯,加起來……起碼得五十塊錢。”這幾乎是我們家現在大部分積蓄了。

      母親倒吸一口涼氣:“五十?那么多!”

      父親沒看母親,眼睛盯著我:“你有幾分把握?”

      我深吸一口氣:“爹,我沒把握。但我知道,不去試,一分把握都沒有。去了,至少有一半的機會。省城有人吃這個,這就是機會。”

      父親又沉默地抽了幾口煙,然后把煙袋鍋子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走到炕邊,從炕席底下摸索出一個手絹包,層層打開,里面是家里所有的積蓄。

      他數出五張十元的“大團結”,遞到我面前:“拿去。”

      我的手有些顫抖。這五十塊錢,承載著父母多少汗水和期望。

      “他爹!”母親驚呼。

      父親擺擺手,看著我的眼睛,只說了一句:“出門在外,機靈點。實在不行,人就回來,錢沒了再掙。”

      那一刻,我看著父親黝黑、布滿皺紋卻異常堅定的臉,眼眶有些發熱。這就是父愛,沉默如山,卻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最堅實的支持。

      “爹,媽,你們放心,我一定把事辦好!”我接過那沉甸甸的五十塊錢,緊緊攥在手心。

      第八章:初闖省城

      去省城的過程遠比我想象的曲折。

      我先在村里以每斤三分錢的價格,收購了幾百斤品相最好的板栗,晾曬到半干,裝了好幾個大麻袋。然后雇了李福貴的拖拉機拉到縣城的汽車站,辦理了托運。

      綠皮火車咣當咣當了七八個小時,才到達省城。走出火車站,看著眼前比縣城寬闊十倍不止的馬路,熙熙攘攘的人流,高聳的樓房,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和茫然。這就是省城,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找了個最便宜的大通鋪旅館住下,一晚上也要五毛錢。安頓好后,我背著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樣品板栗,開始按照事先打聽好的方向,去尋找可能的買家。

      我先去了幾個比較大的農貿市場,果然看到有攤位在賣糖炒栗子,香氣四溢,購買的人還不少。我鼓起勇氣,上前跟攤主搭話。

      “老板,您這栗子真香!是自己炒的嗎?”
      攤主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挺健談:“是啊,祖傳的手藝,小兄弟來點?”
      “我先看看。”我拿起一顆看了看,又問道,“您這栗子是哪進的啊?我看成色真好。”
      “南邊運過來的,遷西栗子,好吃!”老板頗為自豪。

      南邊運來的?成本肯定不低。我趁機拿出我的樣品:“老板,您看看我們那兒的栗子,也是野生的,個頭可能沒遷西的大,但味道絕對甜糯,您嘗嘗?”

      老板狐疑地接過我遞過去的生板栗,看了看,又用指甲掐開一個嘗了嘗:“嗯,是挺甜。你是哪的?”
      “李家坳,山里來的。”
      “山里啊……”老板沉吟了一下,“你這栗子是不錯,不過我們這都有固定的供貨渠道了。而且,你這量少了吧?我們用量大,要保證穩定供應。”

      接連問了幾家炒貨攤,情況都差不多。要么有固定渠道,要么嫌我的量小不穩定,要么對野生板栗的品質有疑慮。

      一天跑下來,毫無進展。看著口袋里越來越少的錢,我心里開始有些焦急。

      不能這樣盲目地跑下去了。我改變策略,不再找零售攤販,而是開始打聽有沒有食品廠或者大的干果批發商。

      經過多方詢問和一路摸索,我找到了位于城西的一家規模不小的副食品批發公司。看著那氣派的大門和進進出出的貨車,我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服,走了進去。

      門衛把我攔住了:“哎哎哎,干什么的?”
      “同志,您好,我是來談業務的,想找一下采購科的領導。”我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
      “談業務?”門衛上下打量我,眼神里滿是懷疑,“有介紹信嗎?”
      介紹信?我心里一沉。出來得急,而且以個人名義,哪里去開介紹信?

      “同志,我是下面農村來的,帶了點我們那的山貨樣品,想請領導看看……”
      “去去去,沒介紹信搗什么亂!我們這是國營單位,不接待私人!”門衛不耐煩地揮手驅趕我。

      吃了閉門羹,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涌上心頭。個人和集體,農民和城市,之間的鴻溝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清晰。

      難道就這么灰溜溜地回去?那五十塊錢,父母的期望,村民們的潛在機會,難道都要付諸東流?

      我不甘心!

      第九章:柳暗花明

      站在那家氣派的副食品公司門口,秋風吹在臉上,帶著省城特有的煤煙和塵土味。口袋里的錢所剩無幾,旅館明天就到期,帶來的板栗樣品似乎毫無用處。一種前所有未的挫敗感幾乎要將我淹沒。

      不能就這么放棄。

      我想起父親把五十塊錢遞給我時那雙粗糙的手和堅定的眼神。想起母親雖然擔憂卻依舊為我準備行裝。想起村里人拿著賣蘑菇的錢時那樸實的笑容。

      我李向陽是死過一次的人,難道還怕這點困難?

      介紹信……國營單位……私人……

      對了!國營單位不行,那些剛開始冒頭的個體戶、私營廠子呢?他們可能沒那么大規矩,更看重實際利益!

      我重新振作精神,開始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更仔細地轉悠,重點關注那些看起來新開的、規模不大但生意不錯的干果店、炒貨鋪,甚至是一些看起來像是私人承包的小食品廠。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條相對偏僻但人流不少的街巷盡頭,我找到了一家招牌嶄新的“興隆炒貨廠”。廠子不大,就是一個帶院子的平房,但里面機器轟鳴,飄出炒貨的香氣,門口還有工人忙著裝卸貨物。

      就是這里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緒,走了進去。一個穿著工作服、滿身面粉的中年人正指揮工人干活。

      “同志,請問您是這里的負責人嗎?”我上前客氣地問道。

      中年人回過頭,他約莫四十多歲,面容精干,眼神銳利。“我是,你哪位?”

      “經理您好,”我連忙遞上我的板栗樣品,“我叫李向陽,是從下面山區來的。我們那盛產這種野生板栗,味道特別甜糯,想請您看看,合不合適用。”

      這位經理,后來我知道他姓周,接過我的板栗,沒有立刻看,而是先打量了我幾眼,似乎對我這個年紀輕輕、一身土氣的推銷者有些好奇。

      “山里的野生栗子?”他掂量著手里的板栗,“我們這用的都是遷西栗,名氣大,好賣。”

      我心里一緊,但還是堅持道:“周經理,遷西栗子是好,但價格也貴啊。我們這野生栗子,味道絕對不差,您嘗嘗看,甜度很高,粉糯感足。關鍵是價格有優勢!如果您能用我們的例子,成本能降下來不少,利潤空間不就大了嗎?”

      周經理挑了挑眉,似乎對我的話產生了興趣。他拿起一個板栗,用隨身帶的小刀劃開,摳出果肉放進嘴里仔細品了品。

      “嗯……是挺甜。”他點了點頭,但隨即又皺眉,“不過,你這栗子個頭不均勻,而且野生的話,供應能穩定嗎?我們開廠子的,最怕的就是斷貨或者品質波動。”

      看到事情有轉機,我立刻打起精神:“周經理,供應您放心!我們那滿山都是栗子樹,只要您這邊要,量絕對保證!至于個頭,我們可以人工篩選,保證給您送來的都是個頭達標、品相好的!價格好商量,肯定比遷西栗子便宜一大截!”

      周經理沉吟起來,手指在裝板栗的布袋上輕輕敲著。我能感覺到他在權衡利弊。用便宜的野生栗子,降低成本,確實很有吸引力,但風險和不確定性也是他必須考慮的。

      “這樣吧,小伙子,”過了半晌,他開口道,“看你大老遠跑來也不容易。我給你個機會。你先給我發五百斤干栗子過來,按你說的,篩選好的。如果品質穩定,沒問題,以后我們可以長期合作。價格……就按你說的,比遷西栗子低三成,怎么樣?”

      成了!雖然只是試單,但這就是突破口!

      我強壓住內心的狂喜,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沒問題!周經理,您放心,品質我一定嚴格把關!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我們簡單談好了細節,他沒有要我簽什么復雜的合同,只是口頭約定,貨到付款。這種基于信任的交易方式,在這個年代還很常見。

      離開興隆炒貨廠,我感覺天上的太陽都格外明媚。雖然只是第一步,但意味著我的板栗生意,終于看到了曙光!

      第十章:歸來與布局

      帶著初步的協議和滿心的希望,我踏上了歸程。這次沒有托運板栗,輕裝簡行,很快就回到了李家坳。

      當我風塵仆仆地走進家門,父母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下。母親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嘴里不停念叨:“瘦了,瘦了,在外面肯定沒吃好……”

      我把省城之行的情況,尤其是和周經理達成初步協議的好消息告訴了他們。

      父親聽完,長久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雖然很淡,但足以驅散多日來的陰霾。“能成事就好。”他簡單地說了一句,卻包含了太多的肯定。

      母親更是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直說要去割肉包餃子。

      消息很快又在村里傳開了。李向陽從省城回來了,還要收毛栗子,而且是大量地收!

      這一次,引起的轟動比之前收蘑菇時更大。蘑菇畢竟季節性短,而板栗耐儲存,如果能打開銷路,那就是一個可以持續好幾個月的穩定收入來源!

      我立刻開始行動。首先,我提高了收購標準,明確要求:只要個大、飽滿、無蟲眼、無霉變的干栗子,并且按照個頭大小分了兩個等級,價格略有差異。這樣可以保證發往省城的貨物品質。

      其次,我雇了狗蛋和他母親等幾個手腳麻利、做事仔細的婦人,專門負責篩選和裝袋,按天給工錢。這等于又給村里創造了幾個工作崗位。

      最后,我找到了李福貴,跟他談好了長期運輸的合作。以后定期將收上來的板栗運到縣城火車站發貨。

      整個李家坳仿佛都被動員了起來。村民們白天上山打栗子,晚上在家剝殼晾曬,臉上都洋溢著對收入的期盼。就連之前說風涼話的李老歪,也忍不住背著筐上了山,雖然交來的栗子品相一般,但我還是按次等的價格收下了。看到錢,他嘟囔了幾句,也沒再說什么怪話。

      趙衛國也來過一次,背著手在收購現場轉了一圈,看著熱火朝天的場面和村民們拿到錢的笑容,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眼神更加復雜。

      第一批五百斤篩選好的優質干板栗,順利發出。我每天都在計算著時間,心里既期待又忐忑。這不僅僅是五百斤栗子的生意,更是我打開省城市場的敲門磚。

      十幾天后,我收到了周經理從省城發來的電報,只有簡短的幾個字:“貨已收,品質尚可,再發一千斤。”

      “尚可”兩個字,讓我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我知道,對于謹慎的商人來說,“尚可”往往就意味著滿意!他愿意加大訂單量,就是最好的證明!

      板栗生意,成了!

      第十一章:萌動的野心

      板栗生意的穩定,讓我積累了更多的資金,也在村里的威望更高了。現在,村里人見到我,都會真心實意地喊一聲“向陽”,或者“李老板”。連村支書見到我父親,都會客氣地遞根煙,聊聊村里的“經濟發展”。

      家里的生活得到了徹底的改善。翻修了漏雨的屋頂,置辦了新的家具,飯桌上也能經常見到葷腥。母親臉上的笑容多了,父親的話雖然還是不多,但眉宇間的郁氣早已一掃而空,偶爾還會跟我商量擴大收購范圍的事情。

      但我并沒有滿足于此。

      板栗生意受季節限制,而且運輸成本不低,利潤空間有限。我需要一個更扎根于土地、更能持續產出的項目。

      我的目光投向了村里那些產量不高、品種老化的果園。李家坳地處山區,也有一些零散的蘋果樹、梨樹,但結的果子又小又酸,賣不上價錢,大多是自己吃了或者喂豬。

      如果能引進好的果樹品種,科學管理,是不是一條長遠的路子?

      這個想法在我心里萌發,越來越強烈。

      一天,我去鎮上郵電所給周經理發電報確認訂單,無意中在報刊欄看到了一份《農村科技報》。我好奇地翻看了一下,上面竟然有介紹果樹嫁接、新品種引進的文章,還有省農科院的地址!

      如獲至寶!我立刻掏錢買下了這份報紙,如饑似渴地讀了起來。

      知識!這就是我目前最缺乏的東西!光靠前世那點模糊的記憶和想當然是不行的,必須依靠科學的技術和信息。

      一個更大膽的計劃在我腦中形成:承包村里的荒山或者低產果園,引進新品種,搞規模化果樹種植!

      這需要更多的錢,需要說服村干部和村民,需要學習全新的技術……難度比收山貨大得多。

      但看著報紙上那些介紹豐收景象的文章,想象著未來滿山遍野碩果累累的場景,我的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動力。

      從郵電所出來,我拿著那份報紙,感覺手里攥著的不是紙,而是未來的希望。山菌和板栗,只是我積累原始資本的手段。而這片生我養我的黃土地,才是我真正可以大展拳腳、實現夢想的舞臺。

      第十二章:藍圖與阻力

      那份《農村科技報》幾乎被我翻爛了。上面關于紅富士蘋果、鴨梨新品種的介紹,以及果樹修剪、施肥管理的文章,像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我眼前打開。我將報紙小心地收好,心里的那個念頭越發清晰和堅定——我要種果樹,要在這片黃土地上,種出金果子!

      晚上,我把這個想法跟父親和盤托出。

      “承包荒山?種果樹?”父親聽完,眉頭又習慣性地皺了起來,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半晌沒說話。灶臺邊刷碗的母親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擔憂地看著我。

      “向陽,這……這能行嗎?種樹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投入大,見效慢。咱現在這蘑菇、板栗生意不是挺好嗎?”母親忍不住開口。

      “媽,蘑菇、板栗是靠山吃山,但山上的東西總有采完的時候,而且受年景影響大。種果樹不一樣,那是扎根的產業,只要弄好了,就是細水長流,是咱家,甚至咱村以后的根基。”我努力解釋著,“報紙上說了,現在省農科院有好的樹苗,結的果子又大又甜,不愁賣。”

      父親磕了磕煙袋鍋子,終于開口:“錢呢?承包山地要錢,買樹苗要錢,請人干活要錢,頭幾年只有投入沒有產出,咱家這點家底,夠折騰嗎?”

      “爹,錢的事我想過了。板栗生意現在穩定,能提供一部分資金。另外,我可以先去農科院打聽清楚,看看具體需要多少投入,再盤算。”我早有準備,“關鍵是得先跟村里把地談下來。”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你想干,就先去問問吧。不過,這事不容易,村里那關就不好過。”

      我知道父親說的是實話。在村里,土地是命根子。雖然現在包產到戶了,但荒山、果園這些集體資產,想要承包下來,涉及的利益方太多,絕不是有錢就行。

      第二天,我徑直去了村支書李滿倉家。

      李滿倉五十多歲,當了十幾年支書,在村里很有威信。他聽我說明來意,端著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的茶葉沫,半晌沒吱聲。

      “向陽啊,你有想法,帶著大伙兒掙了點錢,這是好事。”他放下缸子,慢條斯理地說,“不過,這承包荒山種果樹,可不是小事。那東山坡那片荒地,是咱村的集體財產,多少年就那樣荒著。你說承包,怎么個包法?包多少年?多少錢?這些都得好好商量。”

      “滿倉叔,我就是先來探探口風。”我誠懇地說,“具體怎么包,肯定按村里的規矩來,該開村民大會就開大會,該交多少錢就交多少錢。我就是覺得,那么好的地荒著可惜,要是能種上果樹,以后見了效益,不光我家,村里也能增加收入不是?”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李滿倉點點頭,話鋒卻一轉,“不過啊,向陽,你也知道,村里人多嘴雜。你之前收蘑菇、收板栗,算是副業,大家都能跟著沾光。你這要是把那么大一片山包下來,自己種樹……難免有人會說閑話,說你李向陽胃口大了,想當地主了。”

      我心里一沉,知道最擔心的事情來了。趙衛國之前的敲打,其實就代表了村里一部分人的心態——可以跟著你賺點小錢,但不能接受你一個人占了大頭,拉開太大的差距。

      “滿倉叔,我包山也是為了發展,到時候果樹種起來,需要人手打理,還不是得請村里人?工錢我絕不會虧待大家。”我試圖打消他的顧慮。

      “嗯,這話在理。”李滿倉不置可否,“這樣吧,你這個事,我記下了。回頭我跟其他幾個村干部碰個頭,也聽聽大伙兒的意見。你先別急,等等信兒。”

      我知道,這是典型的“研究研究”。能不能成,什么時候成,都是未知數。

      從支書家出來,迎面正好碰上趙衛國。

      “喲,向陽,來找支書匯報工作啊?”他皮笑肉不笑地問。

      “趙會計,”我點點頭,“找支書商量點事。”

      “是承包東山坡的事吧?”趙衛國消息倒是靈通,“向陽啊,不是我說你,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但也得腳踏實地。那種果樹的投入,可不是小數目,萬一賠了,你這幾年可就白干了。還不如穩穩當當做你的山貨生意。”

      我笑了笑:“謝謝趙會計提醒,我心里有數。”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知道,阻力絕不會小。除了觀念上的保守,恐怕還有利益上的算計。

      第十三章:意外的支持與農科院的收獲

      承包荒山的事情暫時卡殼,但我并沒有停下腳步。一方面繼續穩固板栗生意,另一方面,我決定先去省農科院探探路。

      再次來到省城,心境已然不同。輕車熟路地找到農科院,幾經周折,終于找到了果樹栽培研究所。接待我的一位姓王的年輕技術員,戴著眼鏡,很斯文。

      當我說明來意,想咨詢適合我們那邊山區種植的蘋果和梨樹新品種時,王技術員很熱情。

      “你們那山區,海拔、氣候、土壤條件……嗯,適合發展晚熟品種。紅富士蘋果可以考慮,還有這種新高梨,品質都不錯。”他拿出一些宣傳冊和圖片給我看,“我們這里有培育好的脫毒樹苗,抗病性強,結果早。”

      看著圖片上那些色澤誘人、果實飽滿的蘋果和梨,我心跳加速。就是它們了!

      “王技術員,這種樹苗怎么賣?種植上有什么特別注意的嗎?”我迫不及待地問。

      王技術員詳細介紹了樹苗的價格(比我想象的要貴一些)、種植間距、施肥修剪等技術要點,還送了我幾本薄薄的果樹栽培手冊。

      “搞規模化種植,技術是關鍵。特別是修剪和病蟲害防治,一定要科學管理,不能靠老經驗。”他叮囑道。

      “太感謝您了!”我如獲至寶地收下手冊,“等我們那邊地批下來,我一定來買樹苗!到時候可能還要麻煩您指導。”

      “沒問題!支持農村發展,也是我們的工作嘛。”王技術員笑著和我握手。

      這次農科院之行,讓我心里更有底了。技術不是問題,只要肯學。現在最大的障礙,還是村里。

      回到李家坳,還沒進家門,就在村口被劉翠蘭攔住了。

      我有些意外。自從河邊那次之后,我們幾乎沒說過話。

      她似乎有些緊張,手指絞著衣角,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向陽哥……你……你要包山種樹?”

      我一愣,沒想到她也知道了。“嗯,是有這個想法。”

      她飛快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我……我爹說,那是瞎折騰,肯定不成……”她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可我覺得……你覺得能干成的事,肯定能成!你……你小心點趙會計,他好像不太樂意……”

      說完這幾句,她臉漲得通紅,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轉身就跑遠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五味雜陳。劉翠蘭的話,像一股暖流,又像是一根刺。她相信我,這讓我感動。但她的話也證實了,趙衛國確實在暗中使絆子。

      看來,不能光等著支書“研究”了,我得主動做點什么。

      第十四章:破局與聯合

      我仔細分析了村里的情況。阻力主要來自幾個方面:一是支書李滿倉的保守和不愿擔責任;二是趙衛國這類人的眼紅和暗中阻撓;三是部分村民的疑慮,怕我占了集體的便宜。

      要破局,必須改變策略,爭取大多數人的支持。

      我想到了“聯合承包”和“利益共享”的辦法。

      我再次找到李滿倉,這次我不是空手去的,我帶上了從農科院拿回來的新品種果樹圖片和栽培手冊。

      “滿倉叔,我又來打擾您了。”我把資料攤開在他面前,“您看看,這是省農科院推薦的新品種,結的果子在城里能賣上好價錢。我尋思著,東山坡那片荒地,要是咱村自己種,一來沒技術,二來沒資金,三來管理也跟不上,荒著也是荒著。我想了個法子,您看行不行?”

      “啥法子?”李滿倉看著那些誘人的水果圖片,眼神動了動。

      “由我牽頭,聯合幾戶有意愿的村民,一起承包。我們出資金、出技術、負責管理和銷售。村里呢,以土地入股,到時候果樹見了效益,除了固定的承包費,村里還能按股份分紅!”我拋出了我的方案,“這樣,風險我們擔著,村里和參與的村民都能跟著受益,算是大家一起把蛋糕做大,而不是我一個人吃獨食。”

      李滿倉聽完,端著搪瓷缸子的手停在了半空,顯然被這個“土地入股、按股分紅”的新鮮想法震住了。這年頭,承包就是交固定承包費,還沒聽說這種模式。

      “這……這能行?分紅?咋個分法?”他明顯來了興趣。

      “具體比例可以商量。比如,收益的三成歸村里集體,七成歸我們承包方。承包方內部再按出資和投工比例分配。”我解釋道,“這樣,村里不用投一分錢,就能有長期穩定的收入。參與的村民,除了掙工錢,年底還能分紅。”

      李滿倉沉吟良久,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著。我知道,他在權衡。這個方案,很大程度上能堵住那些說我“占集體便宜”的嘴,因為集體確實能從中長期獲益。而且聯合承包,也分散了我的“突出”地位,顯得更公平。

      “你這個想法……有點意思。”李滿倉終于松了口,“這樣吧,過兩天開個村民代表會,你把你這套想法跟大家說說,看看大伙兒什么意思。”

      我知道,機會來了!

      在村民代表會上,我詳細闡述了我的聯合承包計劃和“土地入股、按股分紅”的方案,并展示了新品種果樹的美好前景。果然,這個方案引起了代表們的熱烈討論。大部分代表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路子,村里能得實惠,而且愿意參與的也可以報名,風險共擔,利益共享。

      趙衛國幾次想挑刺,但看到大部分代表都傾向于支持,尤其是聽到村里能長期分紅后,也只好悻悻地閉上了嘴。

      最終,村民代表會原則上通過了我的承包方案。具體細節,比如承包年限、承包費金額、分紅比例等,由村里和我牽頭的小組進一步商議。

      消息傳開,村里再次沸騰。不少人主動找到我,想加入聯合承包小組。我經過篩選,確定了包括狗蛋家、李老根在內的五戶人家,都是為人實在、肯干活、對我比較信任的。

      看著聯合承包小組的名單,還有手里那份即將正式簽訂的承包合同草案,我知道,我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產業,就要在這片黃土地上,扎根發芽了。

      東山坡,那片沉睡的荒山,即將因為一群人的夢想和汗水,煥發出全新的生機。

      第十五章:開荒東山坡

      合同最終還是簽下來了。承包期十五年,頭三年免承包費,第四年開始按年繳納固定費用,同時果園收益的百分之二十歸村集體。這個結果,比我預想的還要好一些。我知道,這是李滿倉和大部分村民代表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利益前景,也是我前期帶著大家賣山貨積累的信譽起了作用。

      簽完字,按上手印,拿著那份蓋著村委會紅印的合同,我感覺手里沉甸甸的。這不是一張紙,這是一份責任,對家人,對聯合的五戶鄉親,也是對這片土地的承諾。

      開荒東山坡,是第一場硬仗。

      這片坡地荒了不知多少年,雜草長得比人都高,灌木叢生,亂石嶙峋。我們聯合小組,加上臨時雇的十幾個壯勞力,幾十號人,扛著?頭、鐵鍬、柴刀,浩浩蕩蕩地開了上去。

      初春的天氣,山里還帶著寒意,但干起活來,汗水很快就濕透了衣裳。?頭挖在板結的土地和草根上,震得虎口發麻。砍伐灌木時,尖利的刺條常常劃破手臂。搬運石頭更是重體力活,需要兩三個人喊著號子一起用力。

      我作為牽頭人,更是身先士卒,專挑最累最難的活干。手掌很快就磨出了新的水泡,水泡破了,結成血痂,再磨破,最后變成一層厚厚的老繭。肩膀被扁擔磨得又紅又腫,晚上睡覺都不敢側身。

      狗蛋跟在我屁股后面,累得齜牙咧嘴,但眼神里卻閃著光:“向陽哥,等咱這果樹長起來,結了果,那得是啥光景啊!”

      李老根一邊揮著?頭,一邊喘著粗氣笑道:“啥光景?金疙瘩掛滿枝頭的光景!到時候,咱李家坳可就出名咯!”

      鄉親們雖然累,但干勁很足。因為我不僅管飯(飯菜里有油有肉),工錢也給得及時、公道。大家看著這片荒山在自己手里一天天變得平整,心里都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父親也時常上來看看,他不怎么說話,只是默默地接過我手里的?頭,埋頭干上一陣,然后用他粗糙的手拍拍我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十六章:技術難題與翠蘭的心意

      土地平整好了,下一步就是挖種植坑。按照農科院技術員說的,坑要挖得深、挖得大,底部還要施足底肥。

      肥料是個問題。家里的農家肥有限,根本不夠這么大面積使用。買化肥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而且我對單純使用化肥有些顧慮。

      我正在為肥料的事發愁,一天傍晚,劉翠蘭又出現在了果園邊上。這次她沒有跑開,而是提著一個蓋著布的籃子,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向陽哥……”她小聲叫我。

      “翠蘭?你怎么來了?”我有些詫異,拍了拍手上的土走過去。

      她把籃子遞過來,聲音細細的:“我……我聽我爹說,種果樹要上肥……這是我家攢的一些草木灰,還有我……我撿的一些雞糞,漚過了,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我掀開籃子上的布,里面是細細的草木灰和已經發酵過、沒什么異味的雞糞。這些東西,對于改善土壤結構、增加鉀肥和磷肥很有好處。

      我心里一暖,沒想到她會想到這個。“太謝謝你了,翠蘭,這些正是我需要的!”

      她見我收下,臉上露出一點羞澀的笑容,隨即又擔憂地說:“可是……這點太少了,不夠吧?”

      “是啊,缺口還很大。”我嘆了口氣。

      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我認識鄰村一個在公社養雞場干活的人,聽說他們那雞糞堆得都沒地方放了,你要是要, maybe 可以去問問,便宜拉點回來?”

      這倒是個路子!規模化養雞場的雞糞,經過處理就是很好的有機肥!

      “真的?那太好了!翠蘭,你可幫了我大忙了!”我驚喜地說。

      她臉更紅了,低下頭:“能幫上你就好……那我……我先回去了。”說完,又像上次一樣,轉身快步離開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心里有些復雜。她似乎一直在默默關注著我,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幫助我。這份情誼,單純而珍貴。

      第二天,我立刻通過翠蘭提供的信息,聯系上了那個養雞場。果然,他們對處理雞糞也很頭疼,聽說我要,幾乎是以象征性的價格就讓我拉走了好幾車。雖然運回來和漚制需要投入人工,但成本比買化肥低太多了,而且更環保。

      肥料問題暫時得到緩解,另一個難題又出現了——果樹修剪和病蟲害防治。農科院的手冊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但理論知識落實到實際操作,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我意識到,閉門造車不行,必須請外援。

      第十七章:王技術員下鄉

      我給省農科院的王技術員寫了封信,詳細說明了我們這里的情況和遇到的困難,誠懇地邀請他有空時能來指導一下,并表示會支付相應的報酬和路費。

      信寄出去后,我天天盼著回音。

      大約半個月后,村口的土路上開來了一輛綠色的吉普車,這在李家坳可是稀罕物!車子在我家門口停下,下來的正是王技術員,他還帶了一個助手!

      “王技術員!您真的來了!”我激動地迎上去。

      “小李同志,收到你的信,我覺得你們很有干勁,正好最近所里安排我們下鄉指導,我就申請來你們這看看。”王技術員笑著和我握手。

      我趕緊把王技術員請到東山坡果園。他仔細查看了我們平整的土地、挖的種植坑以及準備的肥料,頻頻點頭。

      “不錯,基礎工作做得很扎實。”他肯定道,“種植坑的深度和寬度基本達標,使用有機肥的想法也很好。”

      接著,他拿起我們準備好的樹苗,又看了看我們修剪工具,現場示范起來。

      “你看,定干的高度要在這里,剪口要平滑,不能留毛茬。以后的修剪,要遵循通風透光的原則,培養好主枝和側枝……”他一邊操作一邊講解,深入淺出。

      他又給我們講解了常見的病蟲害有哪些,早期如何識別,以及土法防治和農藥使用的注意事項。我們聯合小組的成員,還有不少好奇的村民都圍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這種面對面的指導,比看手冊直觀太多了!

      王技術員在我們村待了兩天,把他帶來的技術資料留給了我,還幫我們制定了初步的種植和全年管理計劃。

      臨走時,他握著我的手說:“小李,你們這自然條件不錯,人心也齊,好好干,大有希望!以后有什么問題,隨時寫信或者打電話到所里。”

      送走王技術員,我感覺心里踏實了很多。技術這個最大的短板,總算得到了有力的支撐。

      第十八章:栽下希望之苗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栽種樹苗。

      選了一個春風和煦的日子,我們聯合小組全體出動,還請了不少村民來幫忙。大家按照王技術員指導的株行距,拉線定點,小心翼翼地將一棵棵帶著土球的果苗放入坑中,扶正,填土,踩實,澆水……

      每一棵苗,都寄托著我們的希望。

      我親手栽下了第一棵紅富士蘋果樹苗。看著那纖細但充滿生機的幼苗在春風中輕輕搖曳,想象著幾年后它枝繁葉茂、碩果累累的樣子,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成就感充盈在心間。

      狗蛋在他爹的指導下,也栽下了一棵梨樹苗,興奮地嚷嚷:“這棵是我的!以后結了梨,誰也不許搶!”

      整個東山坡上,人頭攢動,笑語歡聲,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曾經的荒山,被一排排、一列列整齊的樹苗點綴,煥發出勃勃生機。

      母親和幾個嬸子做好了飯菜,挑到山上來。大家圍坐在一起,吃著簡單的飯菜,聊著對未來的暢想,臉上都洋溢著充滿希望的笑容。

      父親蹲在田埂上,看著這片初具規模的果園,默默地抽著煙,嘴角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知道,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后續的澆水、施肥、除草、修剪、防治病蟲害……還有無數的辛苦和挑戰在等著我們。

      但看著這一片親手開墾、親手栽種的土地,看著身邊這群充滿干勁的鄉親,我內心充滿了力量。

      種子已經播下,希望正在破土。我堅信,只要我們用汗水和智慧悉心澆灌,這片黃土地,必定不會辜負我們的努力。

      東山坡的果樹,就是我們李家坳人,通往富裕生活的希望之苗。

      第十九章:成長的煩惱

      樹苗栽下去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春天的雨水還算充沛,但幼苗嬌嫩,抗旱能力差。眼看著晴了幾天,地皮開始發干,我心里就著急上火。東山坡離水源遠,挑水灌溉成了大問題。

      我們聯合小組的人,加上臨時雇的人,排成了長隊,用水桶從山腳下的溪流里挑水,一擔一擔地往山坡上運。肩膀磨破了皮,汗水滴進土里,每個人都累得直不起腰。效率還低,往往忙活一整天,也只能澆透一小片。

      “這樣不行,太耽誤工夫,人也受不了。”李老根捶著后腰,看著還有大片等著喝水的樹苗發愁。

      我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必須想辦法解決水的問題。

      我繞著東山坡仔細勘察,發現山坡背面地勢更高處,有一片洼地,雨季能積不少水。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修個蓄水池!

      我把這個想法跟大家一說,立刻得到了響應。說干就干!我們抽調了一部分勞力,開始在那片洼地的基礎上,挖掘、壘砌,修建一個簡易的蓄水池。同時,我又去鎮上,托關系買來了一些便宜的膠皮水管,準備等蓄水池修好后,利用地勢高差,進行簡單的自流灌溉。

      就在我們為水奔波的時候,新的麻煩又出現了——雜草。

      春雨貴如油,也催生了瘋狂的雜草。那些茅草、蒿子,長得比樹苗還快,拼命地搶奪著土壤里的養分和水分。人工除草的速度,遠遠跟不上雜草生長的速度。眼看著辛辛苦苦栽下的樹苗被雜草包圍,變得蔫頭耷腦,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要不……用點除草劑?”有人提議。

      我立刻否決了。王技術員再三強調,幼苗對化學藥劑敏感,而且長期使用除草劑對土壤不好。我們搞的是綠色種植,品質是關鍵。

      “只能下苦功夫了!”我咬咬牙,“咱們分組,劃片包干,就是用手拔,用鋤頭刨,也得把這些草給治住!”

      那段時間,東山坡上最常見的情景,就是一群人面朝黃土背朝天,不停地鋤草、拔草。手上磨出了血泡,腰酸背痛是家常便飯。但沒有人抱怨,大家都清楚,這是在為未來的收獲打基礎。

      第二十章:風雨考驗

      蓄水池終于修好了,膠皮水管也鋪設到位。第一次看到清澈的山泉水通過水管,汩汩地流進干渴的果園,滋潤著一棵棵小樹苗時,所有人都歡呼起來。灌溉難題,總算得到了初步解決。

      然而,大自然的考驗遠不止于此。

      盛夏時節,一場毫無預兆的冰雹襲擊了李家坳。雞蛋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下來,地里的莊稼被打得七零八落,村里不少房子的瓦片都被砸碎了。

      我心急如焚,冰雹一停,就頂著滿地的冰疙瘩往東山坡跑。

      眼前的景象讓我心頭一涼。不少幼嫩的果樹葉子被砸得千瘡百孔,有些細小的枝條直接被砸斷,耷拉下來。原本生機勃勃的果園,顯得一片狼藉。

      狗蛋和其他幾個組員也跑了上來,看到這情景,狗蛋“哇”的一聲就哭了:“完了!向陽哥,咱的樹苗被打壞了!”

      李老根等人也是臉色煞白,唉聲嘆氣。

      我心里也像壓了塊大石頭,又沉又悶。投入了這么多心血和資金,難道就要毀于一場天災?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棵一棵地仔細檢查樹苗的受損情況。大部分樹苗只是葉片受損,主干和主要枝條還好。只要主干沒事,就還有希望!

      “別慌!葉子打壞了還能再長!主干沒事就行!”我大聲給大家打氣,“趕緊的,把斷掉的枝條清理掉,傷口處理一下,防止感染。再追施一點稀薄的肥料,幫助它們恢復!”

      我們立刻行動起來,小心翼翼地清理斷枝,用干凈的塑料布包裹較大的傷口。雖然損失不可避免,但我們必須盡最大努力保住這些苗子。

      那段時間,我們像照顧生病的孩子一樣,精心呵護著這些受傷的果樹。每天都要去查看它們的恢復情況。也許是我們的誠心感動了老天,也許是這些果樹生命力頑強,過了半個多月,大部分樹苗果然重新抽出了新芽,煥發了生機。

      看著那些嫩綠的新葉在陽光下舒展,我們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經此一劫,果園和我們,都變得更加堅韌了。

      第二十一章:平衡與抉擇

      果園的管理牽扯了我大量的精力,板栗生意這邊,就有些顧不上了。

      周經理那邊已經合作得很順暢,需求量也在穩步增加。但我明顯感覺到,收購和篩選環節,沒有我親自盯著,品質偶爾會出現一些小波動。雖然周經理沒說什么,但我心里清楚,長期下去會影響信譽。

      我必須做出抉擇,或者找到合適的人來分擔。

      父親看出了我的為難,一天晚上,他找到我:“果園那邊離不開你。板栗這攤子,你要是信得過,我跟你媽來幫你盯著收,篩選的規矩你定好,我們按你的來。往外發貨,讓福貴多上心,他跑車穩當。”

      我看著父親,他眼神里有種以前沒有的篤定和擔當。母親也在旁邊點頭:“是啊向陽,你忙你的大事,這收山貨的活兒,俺們能行。”

      我心里一熱。父母的支持,永遠是我最堅實的后盾。

      “爹,媽,那就辛苦你們了。”我把收購的標準和注意事項又仔細跟二老交代了一遍。

      就這樣,板栗生意主要由父母負責日常收購和初步管理,李福貴負責運輸和發貨,我定期跟周經理溝通和結算。果園則是我工作的重心。

      這種分工,讓我能更專注于果樹的管護和技術學習。我定期給王技術員寫信,匯報果園情況,請教遇到的問題。他也總是耐心回信指導。

      忙碌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果樹苗在東山坡上扎下了根,平安度過了第一個春夏秋冬。它們長高了一截,枝干也粗壯了些,雖然還遠未到結果的年紀,但那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讓每個看到它們的人,都充滿了期待。

      第二十二章:無聲的守望

      劉翠蘭依然會偶爾出現,有時是提一小籃新采的、據說能防蟲的草藥,有時是借口路過,遠遠地看上一眼。她很少主動跟我說話,只是用那種怯怯的、帶著關切的眼神望著我,或者在我需要幫助時,默默地提供一些微不足道卻暖心的信息。

      我知道她的心思,也感念她的好。但現階段,我全部的心神都撲在果園和生意上,實在沒有余力去考慮個人感情。而且,我們兩家之前的那段不愉快,像一道無形的隔閡,橫亙在那里。

      有一次,我在果園里給果樹松土,她猶豫了很久,還是走了過來,遞給我一個水壺。

      “向陽哥,喝點水吧。”她聲音很小。

      “謝謝。”我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是加了點蜂蜜的溫水,很甜。

      “你……你別太累了。”她看著我被曬得黝黑的臉龐和粗糙的手,眼神里滿是心疼。

      “沒事,習慣了。”我笑了笑,“你呢?最近怎么樣?”

      “我……我還那樣。”她低下頭,腳尖碾著地上的土塊,“我爹……我爹給我說了門親事,是外村的……”

      我的心莫名地緊了一下,但臉上還是保持著平靜:“哦?那……挺好的。對方人怎么樣?”

      “我沒同意。”她飛快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聲音更小了,“我……我不想嫁。”

      說完這句,她像是用盡了所有勇氣,轉身跑開了,留下我拿著水壺,站在原地,心情復雜。

      晚風吹過果園,幼小的果樹苗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在訴說一個朦朧而青澀的心事。我知道,有些東西,無法回避,終究需要去面對。但不是現在。

      現在,我的戰場在這里,在這片充滿希望的山坡上。我要讓這些果樹茁壯成長,要讓李家坳變個模樣。至于其他,只能交給時間。

      第二十三章:林下生金

      果樹一天天長高,樹冠漸漸擴大,原本裸露的黃土地被遮住了大半。看著欣欣向榮的果園,我心里高興,但也開始琢磨新的問題——果樹頭幾年不結果,只有投入沒有產出,資金壓力始終存在。能不能在果樹底下做點文章,增加點短期收入?

      一次去鎮上,看到有人在賣蘑菇菌棒,我腦子里靈光一閃——林下種菌!

      果樹行間有蔭蔽,濕度也相對較高,不正適合喜陰的食用菌生長嗎?而且菌菇收獲快,周期短,能很快見到效益。

      我立刻去信咨詢王技術員。他回信肯定了我的想法,說這是很好的林下經濟模式,并推薦了比較適合的平菇和香菇品種,還附帶了簡單的種植技術要點。

      說干就干。我劃出一片果樹間距較大的區域作為試驗田。帶著聯合小組的人,清理雜草,整理地塊,然后從鎮上的菌種站買來菌種和培養基料(主要是棉籽殼和木屑),按照技術要點,開始嘗試林下種植食用菌。

      這又是一個全新的領域。配料、滅菌、接種、發菌、出菇管理……每一步都需要學習和摸索。剛開始,因為濕度控制不好,或者雜菌感染,失敗了好幾次。但我們沒有氣餒,一次次總結經驗,改進方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兩個月后,第一批平菇終于長出來了!當看到那一簇簇灰白色、肥厚鮮嫩的平菇從菌棒上冒出來時,狗蛋興奮地直接蹦了起來:“長出來了!向陽哥!蘑菇長出來了!”

      我們小心翼翼地采摘下這第一批成果,分量不多,但意義重大。一部分分給小組各家嘗鮮,剩下的拿到鎮上試賣,因為品質好,很快就被搶購一空。

      林下種菌的成功,不僅給我們帶來了額外的現金收入,更重要的是,探索出了一條“以短養長”的好路子,極大地增強了大家的信心。我們開始擴大種植面積,增加了香菇品種。果園里,除了果樹的綠色,又增添了一排排整齊的菌棒,生機更加盎然。

      第二十四章:暗流再起與翠蘭的勇氣

      果園和林下經濟的成功,像一塊越來越大的磁石,吸引著全村人的目光。羨慕的有,佩服的有,但眼紅的也不少。

      趙衛國最近往支書李滿倉家跑得更勤了。村里開始有一些流言蜚語悄悄流傳。

      “聽說李向陽那果園,用的可是村里的集體山地,這好處都讓他一個人占了?”
      “就是,當初說什么聯合承包,還不是他們那幾戶得了利?”
      “我看那林下種的蘑菇,賺得也不少,這錢是不是也該分給村里一份?”

      這些風聲自然也傳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知道,這是趙衛國在背后煽風點火,目的無非是想分一杯羹,或者給我制造麻煩。

      果然,李滿倉又找我談話了,這次語氣比上次嚴肅了不少。

      “向陽啊,村里有些反映,說你這果園,特別是林下種蘑菇,收益不錯。你看,這山地是村里的,你這蘑菇……是不是也該適當給村里交點管理費什么的?”

      我心里早有準備,平靜地回答:“滿倉叔,合同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果園收益的百分之二十歸集體。這林下種菌,是果園管護的一部分投入,也是為了更好地養護果園,產生的收益自然算在果園總收益里,到時候會一并核算分紅的。如果單獨再收一分錢,恐怕不合規矩,也會寒了咱們承包小組的心啊。”

      李滿倉被我說得一時語塞,只好打著哈哈:“我就是傳達一下群眾的意見,具體嘛……當然還是按合同來。”

      我知道這事沒完。趙衛國不會輕易罷休。

      讓我沒想到的是,打破這僵局的,竟然是劉翠蘭。

      一天晚上,村里開群眾大會,商量修水渠的事情。會開到一半,趙衛國又把話題引到了我的果園上,陰陽怪氣地說什么“集體資源要惠及全體村民,不能肥了少數人”。

      就在我準備起身反駁的時候,一個怯生生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在角落里響了起來:

      “趙會計,話不能這么說。”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聲望去,說話的竟然是平時在人前都不敢大聲說話的劉翠蘭!她站在那里,臉漲得通紅,手指緊緊攥著衣角,身體微微發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當初承包東山坡,是開了村民大會,大家都同意了的。合同也是村里蓋了章的。向陽哥他們投入了那么多錢和力氣,差點被雹子打沒了的時候,誰去幫過一把?現在眼看有點起色了,就說這話,不是……不是眼紅是什么?”

      她一口氣說完,胸口劇烈起伏,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會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包括她爹劉老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趙衛國也沒想到會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是劉翠蘭,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

      我看著她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頰,看著她那雙平時總是低垂此刻卻勇敢地直視眾人的眼睛,心里仿佛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混雜著驚訝、感激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在胸中涌動。

      “翠蘭說得在理!”狗蛋爹李老根第一個反應過來,大聲附和,“咱們是按合同辦事,誰眼紅誰自己當初怎么不包?”

      “就是!不能看人挑擔不吃力!”聯合小組的其他成員也紛紛出聲。

      會場上的輿論風向頓時變了。李滿倉見狀,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承包合同是有效的,就按合同辦!現在說修水渠的事……”

      這次風波,因為劉翠蘭出人意料的勇敢,被化解于無形。但我知道,我和她之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第二十五章:新的征程

      經過兩年的精心管護,果園的果樹已經長得有一人多高,樹形初步形成,長勢喜人。林下食用菌的種植也形成了規模,成了我們穩定的收入來源之一。板栗生意在父母的打理下穩步進行,我還嘗試著將一部分品相好的板栗加工成糖炒栗子,在縣城開辟了新的銷售點,反響不錯。

      我的視野不再局限于李家坳。通過和王技術員的通信,以及去縣城、省城跑業務時的見聞,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個體經濟、鄉鎮企業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我隱隱感覺到,單靠種地和賣初級農產品,天花板很低。

      一個更大的構想在我腦中逐漸清晰——成立一個綜合性的農副產品公司。

      以果園為核心,整合山菌、板栗等山貨資源,進行統一的品牌化、標準化管理和銷售。將來等果樹掛果,還可以嘗試進行果品加工,比如制作果干、果汁,甚至嘗試釀酒,提升附加值。

      我把這個想法先跟聯合小組的成員們透了透氣。大家聽了,既興奮又有些忐忑。成立公司,這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來說,太新鮮了。

      “向陽,你說咋干,我們就跟著你干!”李老根代表大家表了態。這兩年,他們跟著我,實實在在地嘗到了甜頭,對我建立起了深厚的信任。

      我知道,這又是一次艱難的跨越。需要更多的資金,需要學習企業管理知識,需要應對更復雜的市場。

      但看著眼前這片傾注了我們無數心血的果園,看著鄉親們信任的眼神,想著劉翠蘭那雙勇敢的眼睛,我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決心。

      兩年前,我重生歸來,一無所有,從采蘑菇開始。
      現在,我擁有了一片充滿希望的果園,一個初步成型的生意網絡,和一群愿意跟我一起奮斗的鄉親。

      未來的路還很長,也很艱難。但我知道,我已經在這片生我養我的黃土地上,扎下了深深的根。這根系,連接著土地,連接著鄉親,也連接著那個波瀾壯闊的時代。

      聲明:虛構演繹,僅供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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