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陵守望：探尋咸陽乾陵的千年歷史與文化魅力

唐陵守望：探尋咸陽乾陵的千年歷史與文化魅力

剛出鍋的biangbiang面帶著油潑辣子的香氣漫過街巷，咸陽的氣息便裹著渭水的溫潤與古柏的蒼勁鉆進衣襟——不是刻板的“帝都故地”標簽，是乾陵無字碑上的風雨痕跡，是神道石像生的沉默佇立，是永泰公主墓里的盛唐風華，是老人們口中“一座帝陵，兩代君王”的歷史箴言。

七日的探尋像展開一幅深褐與鎏金交織的唐史畫卷，每處風景都混著陵墓的厚重與煙火的溫熱，在眼前徐徐鋪展。這里沒有刻意雕琢的景致，只有文保員的巡檢本、講解員的擴音器、碑刻修復師的刻刀、守陵人的掃帚，把這片“唐陵之冠”的密碼，織進了磚石與草木的肌理之中。

乾陵朱雀門：晨光里的碑影與古柏

天剛破曉，晨霧還未漫過乾陵的封土堆，我已跟著乾陵文保員老張往朱雀門走。他的帆布包里裝著放大鏡、卷尺和巡檢日志，褲腳沾著草葉上的朝露：“要趁日出前來看陵，晨光里的無字碑像鍍了層薄紗，每一道紋路都藏著盛唐的秘密，得慢慢品。”老張的膠鞋磨出了毛邊，指腹帶著常年觸摸碑石的薄繭，那是在這座帝陵守護三十年的印記。

晨光中，朱雀門的夯土城墻在霧靄里漸漸清晰，兩旁的古柏虬枝舒展，遠處的無字碑與述圣紀碑靜靜對峙，像兩位沉默的歷史見證者。途經石獅子雕像時，老張忽然放慢腳步，指著獅身的裂痕：“這獅子是唐高宗時期的原物，歷經千年風雨，底座的紋路都還清晰。以前游客多的時候，總有人亂摸，現在裝了防護欄，我們每天都要檢查有沒有新的損傷。”他引我看向無字碑的頂端：“傳說這是武則天留下的，功過讓后人評說，這種氣度，也就盛唐才有。”遠處傳來早餐攤的吆喝聲，老張笑著指了指陵外的街巷：“那賣肉夾饃的李叔，饃酥肉爛，配碗豆腐腦，是守陵人最實在的味道。”

太陽升起時，霧色漸散，陽光灑在碑石上折射出溫潤的光，幾位考古專業的學生正跟著老張學習辨識碑刻。老張從包里翻出一本舊相冊：“這是三十年前的乾陵，那時無字碑周圍還沒修步道，現在保護設施完善了，但陵的風骨沒變。”不遠處，一群孩子正跟著老師臨摹石像生，稚嫩的畫筆在紙上勾勒出石人的輪廓，老張笑著說：“這才是乾陵該有的生機，歷史的厚重要靠一代代人傳下去。”我摸著古柏粗糙的樹干，指尖傳來歲月沉淀的堅硬，忽然懂了這里的美——不是“唐十八陵之首”的頭銜，是碑影的靜、古柏的蒼、守護的誠，是咸陽人把帝陵的記憶與傳承的堅守，一起藏在了晨霧的晨光里。

乾陵神道：正午的石人與風吟

從朱雀門往陵頂走，正午的陽光把神道照得格外通透。神道旁，乾陵講解員小李正給游客介紹石像生，她的講解器掛在胸前，手里拿著一本泛黃的《乾陵志》，臉頰被曬得通紅：“來得巧，這時候的神道最有氣勢，陽光投下的石人影子特別長，像穿越千年的凝望，得慢慢品。”小李的運動鞋沾著塵土，手掌布滿翻書留下的薄繭，那是在這里講解唐史八年的印記。

順著神道往前走，六十一蕃臣像依次排開，他們身著異域服飾，神情肅穆，遠處的石馬石鴕鳥造型生動，仿佛還能聽見當年的鑾鈴聲。“這六十一蕃臣像是武則天為了彰顯大唐威儀所立，每一尊都對應著當時的一個藩屬國首領，”小李指著一尊無頭石像：“關于頭像的去向有很多傳說，有的說是被盜了，有的說是毀于戰亂，至今還是個謎。我們講解員每天要把這些故事講給游客聽，既要準確，又要生動，讓歷史活起來，這份責任得擔著。”正午的陽光透過古柏縫隙，在神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游客們的驚嘆聲與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交織成曲。

走到神道盡頭的闕樓遺址前，小李給我遞來一瓶水：“逛乾陵得慢慢走，每一步都踩著歷史。你看那封土堆，下面埋著唐高宗和武則天，是中國唯一一座兩位皇帝的合葬陵。”她指著遠處的梁山：“乾陵依山為陵，風水特別好，當年選址的時候，袁天罡和李淳風都看中了這里。”不遠處的農家樂飄來臊子面的香氣，小李說：“王嬸做的臊子面，肉臊子是用本地的豬肉燉的，酸香爽口，是咸陽人最愛的家常味。”午后的清風帶著古柏的清香拂過臉頰，我站在神道上看著綿延的石像生，忽然懂了這里的美——不是“帝王陵墓”的標簽，是石人的忠、神道的長、歷史的深，是咸陽人把唐陵的饋贈與守護的溫情，藏在了正午的陽光里。

永泰公主墓：暮色的壁畫與陶俑

從乾陵主峰往下走，永泰公主墓的燈火已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墓道入口處，碑刻修復師老王正清理一塊出土的墓志銘，他的工作臺上擺著軟毛刷、修復膠和放大鏡，手上沾著淡淡的石粉：“來得巧，夜里的墓室更有氛圍，燈光照在壁畫上，像盛唐的畫卷在眼前展開，得慢慢品。”老王的工作服上繡著“乾陵文保”的字樣，手指靈活地拂過碑刻，那是在這里修復文物三十年的印記。

順著墓道往前走，兩旁的壁畫漸漸清晰，《宮女圖》《出行圖》色彩依舊鮮活，出土的陶俑整齊地擺放在展柜里，武士俑威風凜凜，仕女俑體態豐腴，盡顯盛唐氣象。“永泰公主是武則天的孫女，去世時才十七歲，后來被追封為公主，陪葬乾陵，”老王指著《宮女圖》里的侍女：“你看這侍女的發髻和服飾，都是典型的盛唐風格，顏料用的是天然礦物，所以能保存千年。我們修復文物，講究‘修舊如舊’，不能破壞原有的痕跡，這份規矩得守著。”暮色中的風帶著泥土的氣息，遠處的文物庫房傳來關門的聲響，與軟毛刷的摩擦聲交織成曲。

走進文物修復室，暖黃的燈光照亮了滿地的陶片。老王給我遞來一杯熱茶：“暖暖身子，墓里陰氣重。”他指著桌上的陶俑碎片：“這是剛出土的駱駝俑，我們要一塊塊拼起來，有時候拼一件要花幾個月。”他拿起一本修復日志：“每一件文物的修復過程都要記錄下來，這是給后人留的資料。”空氣中飄來甑糕的香氣，老王說：“巷口張記的甑糕，糯米、紅棗和紅豆蒸的，甜而不膩，是我們加班時的夜宵。”夕陽沉入梁山腳下，墓室的燈光漸漸亮起，我看著壁畫上仕女的笑容，忽然懂了這里的美——不是“盛唐遺珍”的光環，是壁畫的艷、陶俑的活、歷史的真，是咸陽人把唐陵的風情與傳承的責任，藏在了暮色的光影里。

乾州古城：星夜的皮影與酒香

從永泰公主墓往城里走，乾州古城的燈火已在星夜中格外溫暖。古城街口，皮影戲藝人老周正調試著皮影，他的戲棚里擺著皮影道具、鑼鼓和唱本，手上沾著淡淡的顏料：“來得巧，夜里的皮影戲最有味道，燈光照在皮影上，像盛唐的人物活了過來，得慢慢品。”老周的帽子上繡著傳統紋樣，手指靈活地操控著皮影，那是在這里傳承皮影戲四十年的印記。

圍在戲棚前坐下，來自各地的游客正等著開演，戲棚里的煤油燈偶爾晃動，映得每個人臉上都暖融融的。“乾州皮影戲跟乾陵的歷史分不開，不少劇目都跟盛唐有關，”老周一邊調試鑼鼓一邊說：“我唱段《武則天巡陵》，詞是老輩傳下來的，講的就是當年的故事。”他敲響鑼鼓，渾厚的唱腔混著皮影碰撞的聲響，窗外的月光輕輕灑在古城的青石板上，形成溫柔的意境。

老周給我端來一杯乾州黃酒：“自家釀的，暖胃驅寒。”他指著墻上的老皮影：“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有幾十年了，現在我教村里的年輕人學，不能讓這老手藝斷了。”他拿起一個皮影演示：“你看這武則天的皮影，頭飾和服飾都照著乾陵壁畫做的，特別講究。”空氣中飄來乾州四寶之一“鍋盔”的香氣，老周說：“剛烤好的鍋盔，又香又酥，配著皮影戲吃，是老乾州的習慣。”深夜的古城依舊熱鬧，我捧著溫熱的黃酒，看著戲棚里跳動的皮影，忽然懂了這里的美——不是“古城夜景”的標簽，是皮影的活、酒香的醇、人情的濃，是咸陽人把唐陵的記憶與傳承的熱忱，藏在了星夜的光影里。

歸程的汽車駛過渭水大橋，窗外的乾陵漸漸縮成一幅深褐與暖黃交織的畫卷。七日的時光里，我沒追過喧鬧的人潮，卻在朱雀門的晨霧中觸到了唐陵的厚重，在神道的陽光下讀懂了歷史的壯闊，在永泰公主墓的暮色中望見了盛唐的風華，在乾州古城的星夜里摸到了煙火的溫情。原來咸陽的美從不在旅游海報的圖片里，而在當代人的生活中——是文保員的巡檢本，是講解員的擴音器，是修復師的軟毛刷，是皮影藝人的鑼鼓。這些藏在晨光、正午、暮色與星夜里的堅守，才是帝都故地最動人的底色，也是這次唐陵之旅里最珍貴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