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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智元報道
編輯:艾倫
【新智元導讀】一場隱秘內戰爆發在特朗普陣營內部:一邊是以班農為首的草根民粹派,他們視AI為剝奪人類靈魂與工作的「末日騎士」;另一邊是以硅谷風投為首的資本加速派,正揮舞著上億美金試圖鏟除一切監管障礙。特朗普站在風暴中心,試圖用硅谷的巨額捐款來滋養他的競選機器,同時卻又不得不面對其基本盤對「數字農奴制」的深層恐懼。
地下室里的末日先知
與「天啟四騎士」
華盛頓特區的政治心臟跳動在國會山的大理石走廊里,但其最為狂熱的脈搏,往往隱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在國會大廈幾個街區之外,有一間光線昏暗的地下室演播廳。
這里空氣渾濁,彌漫著老舊電子設備的臭氧味和一種持續不斷的、近乎戰時狀態的緊張感。
這里是史蒂夫·班農(Steve Bannon)的「作戰室」(War Room)——一個對于數百萬忠實聽眾而言,如同福音廣播般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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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班農在這個麥克風前咆哮的對象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也是他口中試圖摧毀美國的「覺醒派自由主義者」、不知面目的全球主義者,以及華盛頓深層政府的官僚。
然而,在最近幾個月,這位前白宮首席戰略家、MAGA運動的思想教父,在戰術地圖上畫出了一條新的戰線。
這一次,敵人不再僅僅是拿著選票的民主黨人,而是某種更為無形、卻更具毀滅性的力量。
在近期的一期節目中,班農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從深淵邊緣發回的警告。
他對著鏡頭,手中或許還緊握著那本他視為圣經的《2025計劃》,向聽眾描繪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圖景。
班農警告道:「如果不加以阻止,AI將引發人類歷史上最根本、最激進的變革。」
在他的敘事中,這是人類主體性的喪失。
班農的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必須阻止它,必須讓它慢下來,必須把它置于人類的控制之下,而不是交給天啟四騎士(the 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
誰是四騎士?
班農沒有使用隱喻。他直呼其名,列出了那些在硅谷被視為先知、在華爾街被視為點金石的名字:達里奧·阿莫代(Dario Amodei,Anthropic CEO)、埃隆·馬斯克(Elon Musk)、山姆·奧特曼(Sam Altman,OpenAI 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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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農的眼中,這些人正以此前難以想象的速度推動著「奇點」的到來——或者是他們口中的「大爆炸時刻」。
對于收聽「作戰室」的卡車司機、失業工人和中西部家庭主婦來說,班農描繪的未來是一場噩夢:科技巨頭們利用AI建立起一個「技術封建主義」的新秩序,而普通美國人將淪為毫無尊嚴的「數字農奴」。
這不再是關于左右派的斗爭,而是一場關于靈魂的戰爭。
班農,這位自詡為舊時代守護者的「舊保守主義者」,正試圖在他那日益龐大卻也日益分裂的MAGA帝國中,豎起一面反抗硅谷技術神學的大旗。
II
硅谷的加速主義神學
如果說班農的地下室是絕望的堡壘,那么位于加州門洛帕克(Menlo Park)的風險投資公司a16z總部,則是充滿光明的未來圣殿。
這里的空氣中沒有發霉的味道,只有昂貴的濃縮咖啡香氣和數十億美元資本流動的無聲喧囂。
在這里,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網景公司的創始人、硅谷的傳奇投資人——正在撰寫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福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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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僅僅是一個技術專家,他已經進化為「有效加速主義」(e/acc)的非官方教皇。
在他那份震撼科技界的《技術樂觀主義宣言》中,安德森以一種尼采式的口吻,將任何試圖阻礙AI發展的行為定性為道德上的極惡。
「我們相信,任何對AI的減速都會造成生命的逝去,」安德森寫道,字里行間透露出一種絕對理性主義的冷酷,「那些本可以被AI挽救、卻因AI被阻止而未能挽救的生命,這種死亡,就是一種形式的謀殺。」
在這個邏輯閉環中,監管者不再是審慎的守護者,而是手染鮮血的罪人。
硅谷的精英們相信,一個由無限算力驅動的烏托邦觸手可及:疾病將被治愈,能源將變得無限,人類的智力將被擴展到神的領域。
任何阻擋這一進程的人——無論是出于對失業的恐懼,還是對機器意識的擔憂——都是站在了歷史錯誤一邊的「新盧德分子」。
為了捍衛這個未來,硅谷不再滿足于在X上發表高深莫測的推文。
他們開始動用他們最強大的武器:資本。
一個名為「引領未來」(Leading the Future)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Super PAC)應運而生。
這個擁有超過1億美元巨額資金的政治戰爭機器,由安德森、本·霍洛維茨(Ben Horowitz)以及OpenAI的聯合創始人格雷格·布羅克曼(Greg Brockman)等人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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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目標簡單而粗暴:利用無限的資金,在政治上抹殺任何試圖通過立法來監管AI發展的政客。
這筆錢不僅僅是為了對抗民主黨,它更像是一把懸在所有立法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它傳遞的信息非常明確:在AI的問題上,不存在中間地帶——要么加入加速主義的狂歡,要么在資本的洪流中被碾碎。
這也標志著MAGA運動內部的一場深刻裂變——一邊是班農代表的草根民粹主義者,他們恐懼技術剝奪人性;另一邊是安德森代表的「技術自由意志主義者」,他們視技術為救贖。
III
帝國大廈陰影下的意外獵物
亞歷克斯·博雷斯(Alex Bores)并不是那種你會聯想到「反科技斗士」形象的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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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年輕的紐約州眾議院民主黨議員,擁有佐治亞理工學院的計算機科學碩士學位,甚至曾在以神秘和強大著稱的大數據分析公司Palantir工作過。
他懂代碼,懂數據,也懂硅谷的語言。
如果不從政,他本該是硅谷精英俱樂部的一員。
然而,命運弄人,正是這位最懂技術的議員,成為了硅谷1億美元資本風暴的第一個靶子。
博雷斯犯下的「罪行」,是起草了一份名為《負責任的AI安全與教育法案》(RAISE Act)的草案。
在許多中立觀察家看來,這份法案溫和得甚至有些保守:它僅僅要求那些開發出具有「災難性風險」(如造成大規模傷亡或十億美元級損失)的超大型AI模型的公司,在發布產品前必須公布安全計劃并進行第三方審計。
這甚至算不上是剎車,充其量只是要求司機系上安全帶。
但對于「引領未來」超級PAC背后的加速主義者來說,這是不可饒恕的異端邪說。
在他們看來,紐約州的這一舉動是各州試圖建立「監管拼布」的危險開端,必須被扼殺在搖籃里。
于是,攻擊廣告如暴雨般襲來。
博雷斯驚訝地發現,自己這個甚至還沒在國會山站穩腳跟的地方議員,竟然成了硅谷億萬富翁們的頭號公敵。
PAC的負責人扎克·莫法特(Zac Moffatt)公開指責博雷斯的法案是「意識形態驅動的」,聲稱它將「給紐約乃至全美國的AI創新戴上手銬」,并將把AI的領導權拱手讓給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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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聽起來很害怕,」博雷斯在接受采訪時苦笑著說,面對這種不對稱的打擊,他表現出一種無奈的堅韌,「他們害怕有人會站出來。」
博雷斯的遭遇揭示了這場AI戰爭的殘酷性和諷刺性:它超越了傳統的黨派界限。
在華盛頓,民主黨的進步派(擔心算法歧視和壟斷)和MAGA的民粹派(擔心失業和文化腐蝕)竟然在AI監管問題上找到了某種詭異的共鳴。
他們都擔心大公司失控,都擔心普通人被碾壓。
而硅谷的加速主義者則在用金錢構建一道防火墻,試圖將這兩股力量同時擋在門外,甚至不惜攻擊那些實際上懂技術的溫和派。
IV
德克薩斯母親的紅線
如果說博雷斯是在用代碼和法條與AI巨頭周旋,那么在千里之外的德克薩斯州,安吉拉·帕克斯頓(Angela Paxton)參議員則是在用母親的本能劃定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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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奧斯汀州議會大廈的辦公室里,窗外是被稱為「硅山」(Silicon Hills)的蓬勃科技中心。
作為德州總檢察長肯·帕克斯頓(Ken Paxton)的妻子,安吉拉·帕克斯頓是共和黨內的實權人物,一位堅定的MAGA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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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AI這個議題上,她的身份首先是一位擁有四個孩子和三個孫輩的祖母。
「我支持AI的實驗和發展,」帕克斯頓參議員的聲音柔和但堅定,帶著德州特有的那種不容置疑的坦率,「但我必須劃清界限:不能拿我們的孩子當小白鼠。」
她的擔憂并非源于科幻電影中的殺人機器人,而是源于更現實、更骯臟的角落。
在她的推動下,德克薩斯州通過了一項頗具爭議的法律——《通過父母賦權確保護兒童在線安全法案》(SCOPE Act)。
這項法案的初衷是為了打擊社交媒體上的成癮機制,但隨著生成式AI的興起,它的意義變得更加緊迫。
帕克斯頓看到了一份令人心驚的報告:大型語言模型正在被用來創建「色情聊天機器人」。
這些不知疲倦的數字伴侶能夠與未成年人進行極具操縱性、甚至是色情的對話。
更令她憤怒的是,Meta自己的內部文件曾顯示,公司曾允許其聊天機器人與兒童進行「感官對話」。
這種技術不再只是冰冷的工具,它正在入侵家庭中最私密的領域。
對于像帕克斯頓這樣的宗教保守派來說,這不僅僅是技術失控,這是道德淪喪。
佐治亞州的另一位MAGA火力點、眾議員瑪喬麗·泰勒·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也表達了類似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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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常以激進言論著稱,但在AI問題上,她發出了極為傳統的警告:「這關乎工薪階層的大規模失業,也關乎我們的孩子被困在與機器的扭曲關系中。」
在德克薩斯的立法機構里,帕克斯頓代表了MAGA運動中那一股強大的、基于家庭價值觀的抵抗力量。
她們不在乎安德森口中的「算力烏托邦」,也不在乎GDP的增長數字。
她們只在乎餐桌上的禱告不被算法打斷,只在乎孩子的臥室門后沒有潛伏著一個不知疲倦的數字掠奪者。
這種基于「保護兒童」的立法沖動,正在成為硅谷加速主義者最頭疼的障礙,因為它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上,任何試圖攻擊它的人,看起來都像是為了利潤而出賣靈魂的魔鬼。
V
奧扎克山脈的哲學反擊
如果說安吉拉·帕克斯頓代表了MAGA對AI的道德防御,那么密蘇里州參議員喬希·霍利(Josh Hawley)則發起了針對AI的哲學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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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華盛頓舉行的國家保守主義大會(NatCon)上,霍利站在講臺上,面對著一群渴望思想指引的年輕保守派。
他談論的是「人」的定義。
「美國主義和超人類主義的革命無法共存,」霍利的聲音在禮堂里回蕩,充滿了某種舊約先知般的宿命感。
霍利敏銳地捕捉到了硅谷精英們某種秘而不宣的愿景:利用AI增強人類的身體和認知能力,甚至最終超越人類的生物限制。
這種「超人類主義」在霍利看來,是對「普通人」價值的根本否定。
他引用了一位CEO的預測——未來五年內一半的白領初級工作將消失——并將其解讀為對美國家庭的宣戰。
霍利警告道:「AI革命的問題在于,按目前的發展趨勢,它只會鞏固那些已經掌握了世界最大權力的人的地位。它不僅威脅著工作,更威脅著靈魂。它會讓一部分人變得更富,卻讓整個人類變得貧瘠。」
霍利的這番話,精準地擊中了MAGA運動的核心矛盾。
特朗普的選民基礎——那些鐵銹地帶的藍領工人、中西部的農民——正是最容易被AI浪潮淹沒的群體。
霍利試圖構建一種新的保守主義:一種為了保護「人」的尊嚴而敢于向大資本和新技術說「不」的保守主義。
這與傳統共和黨那種「自由市場至上」的教條大相徑庭,但卻與班農的「經濟民族主義」遙相呼應。
VI
白宮里的「沙皇」
與國王的算盤
然而,政治永遠是現實的。
當霍利和班農在為靈魂而戰,帕克斯頓在為孩子而戰時,大衛·薩克斯(David Sacks)正在為特朗普計算選票和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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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克斯,這位前PayPal高管、硅谷知名風投家,如今擁有了一個響亮的新頭銜:特朗普的「AI與加密貨幣沙皇」。
他是連接海湖莊園與硅谷沙山路的關鍵橋梁。
薩克斯的任務很明確:利用硅谷對拜登政府監管政策的不滿,將科技界的資金和支持通過管道輸送給特朗普。
他成功了。
在舊金山的豪宅里,他為特朗普籌集了1200萬美元,讓一眾曾經對特朗普嗤之以鼻的科技大佬開始排隊表忠心。
薩克斯向特朗普推銷的AI愿景,完美地契合了特朗普的性格:宏大、霸氣、且帶有強烈的民族主義色彩。
「我們應該改個名字,」特朗普在一次集會上興奮地說道,仿佛他在談論一座新賭場,「這不叫AI,這叫“純粹的天才”(pure genius)。」
在薩克斯的影響下,特朗普發布了《AI行動計劃》(AI Action Plan)。
這份計劃的核心是「去監管」,目的是釋放「全球AI霸權」。
對于特朗普來說,AI是國力問題。
如果中國在搞AI,那么美國必須搞得更大、更快、更強。
更重要的是,薩克斯巧妙地將AI議題包裝成了文化戰爭的一部分。
他大肆抨擊所謂的「覺醒AI」(woke AI)——比如谷歌的模型因為過度政治正確而生成黑人華盛頓的圖片。
這種策略極其高明,它讓特朗普可以在支持AI技術的同時,繼續向他的基本盤兜售反「白左」的敘事。
「我們要制定一個聯邦標準,而不是50個州的拼湊制度,」特朗普站在了薩克斯一邊,主張通過聯邦立法來廢除各州(如加州和紐約)對AI的監管權。
這一招「聯邦優先」,實際上是硅谷加速主義者的勝利。
他們最怕的就是像安吉拉·帕克斯頓這樣的地方保守派通過各種五花八門的州法律來束縛他們的手腳。
VII
聯邦主義的背叛與同床異夢的聯盟
現在的MAGA運動,就像是一場尷尬的感恩節晚餐。
桌子的一頭坐著像史蒂夫·班農和喬希·霍利這樣的「末日預言家」,他們盯著盤子里的火雞,看到的卻是被技術吞噬的未來;
桌子的另一頭坐著大衛·薩克斯和馬克·安德森這樣的「技術加速黨」,他們正在用計算器計算這只火雞能轉化成多少算力。
而在桌子的正中央,坐著唐納德·特朗普。
特朗普試圖同時取悅這兩群人。
他需要硅谷的錢來競選,也需要鐵銹帶的選票來勝選。
他一邊簽署著旨在解除監管的行政命令,讓加速主義者歡呼雀躍;一邊又在集會上向工人們承諾會保護他們的工作。
但這種平衡術正變得越來越危險。
以佛羅里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為代表的一派,已經開始公開反對聯邦剝奪各州監管AI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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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他們來說,這不僅僅是AI的問題,更是「州權」這一共和黨核心原則的問題。
傳統的保守主義者驚恐地發現,為了迎合硅谷,特朗普政府似乎正在變成他們曾經最痛恨的樣子——一個集權的、壓制地方自治的聯邦巨獸。
Heritage Foundation的韋斯·霍奇斯(Wes Hodges)無奈地指出:「因為過去幾十年的種種,信任的水庫已經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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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ndan Steinhauser,一位為州權奔走的共和黨資深戰略家,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其中的虛偽:「總統被那些人誤導了。他們混進白宮,只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富、更有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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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II
機器的凝視
在這場關于未來的爭奪戰中,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無論是舊保守主義者還是技術自由主義者,似乎都已經在技術的洪流中迷失了方向。
夜深了,史蒂夫·班農在他的地下室播客結束時,可能會再次看一眼那份寫著「達里奧、馬斯克、奧特曼」的名單。
而在幾千英里外的硅谷,大衛·薩克斯也許正滿意地看著最新的民調數據和股價走勢。
這兩群人都聲稱自己在拯救美國。
一方想要拯救美國的靈魂,哪怕這意味著要讓它在技術競賽中慢下來;
另一方想要拯救美國的霸權,哪怕這意味著要重寫「人」的定義。
這是一個關于承諾與危險的故事,也是一個關于貪婪與恐懼的故事。
但在所有這些喧囂的爭吵聲中,最令人不安的或許不是誰輸誰贏,而是那個被爭論的對象——AI本身。
它就像一個正在蘇醒的巨人,冷漠地注視著腳下這群爭吵不休的人類,不僅沒有放慢腳步,反而因為這些爭吵而獲得了更多的燃料。
參考資料:
https://www.economist.com/united-states/2025/11/27/maga-is-divided-over-the-promise-and-perils-of-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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