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福州話里豐富多彩、讓人捧腹的“形容詞”

從小出生在福州，盡管祖籍上寫的是“江蘇”。但福州生、福州長、福州讀書、福州當兵。生活在福州30年后才離開福州，福州的印記已經深深地融入我的前半生：舌尖上留下了福州的味道，語言中流露出福州的腔調，腦海里滿是福州大街小巷的記憶……福州可以說是我的第二故鄉。

一個南下干部的二代，在福州生活了那么久，學會了吃福州菜，聽慣了福州腔，融入了福州市井文化，唯一缺憾的是——不會說福州話，甚至不會聽福州話。

福州話屬于福建浩如繁星的語言中的一支，它與閩南話、閩西話（客家話）和莆田話，成為福建四大語系之一。福建語系的分支也是多如牛毛，像作為省城的福州地區語系分支就有福州話、福清話、長樂話、閩清話、平潭話，不一而足。一個地區語言，雖大同小異，但腔調、語氣和發音又有所差異。

生活在福州的外地人，除了“五口通商”后來了一些的洋人，絕大部分來自于1949年。那一年，解放軍十兵團10萬大軍進軍福建，解放福建，大批的南下干部接管福建。這些大部分來自山東、山西、江蘇等地的解放軍和南下干部，剛剛進入福建時，聽本地話如同聽天書。當解放軍勢如破竹地解放八閩大地時，從閩北到福州再到廈門，一路上各種各樣的方言充斥于耳，硬是一句話也聽不懂。

當年福建人基本不會說普通話，與外地人根本無法交流。如果雙方溝通，需要會說普通話的人從中“翻譯”。我的一個姓葉的福州戰友，因為奶奶是旗人，會說一口標準的帶有京腔的普通話；解放初期曾經幫助南下干部與本地人交流溝通，后來成為了居委會干部。

作為南下軍人的二代，從小生活在部隊大院和營區里，如果你不去認認真真學習福州方言的話，你一輩子也不會聽懂福州話，更不要說學會福州話了。學習語言是要下功夫的，如同學習外國洋文。對于我們這些大院里的孩子們，是不屑學習福州方言的，終身不會說也聽不懂福州話，是一種非常普遍的現象。

學習語言，一要環境，二要用功。大院里孩子們，絕大多數出生在大院，幼兒園在大院里，小學上部隊子弟學校，根本沒有學習當地語言的環境。后來部隊子弟學校解散，大院孩子們才開始在學校里接觸到本地的孩子們。本地的學生操著一口讓大院孩子目瞪口呆的福州土話，嘰里呱啦，一個字也聽不懂。盡管每天在一個學校、一個教室、一個天地里接觸，但身份的不同、出身的差異和語言的隔閡等等原因。大院孩子與福州本地孩子根本無法融入，無形中成為兩個不同甚至是“對立”的階層或陣營。這種隔閡一是生活環境不同，再一個就是語言阻礙了。試想，一個大院孩子操著一口流利正宗的福州話，本地孩子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的。

當年，大院孩子也不是一點聽不懂福州方言，一些粗獷的俗語俚語（主要是罵人和取笑）的話，還是能夠聽懂的，至少可以一知半解。于是，大院孩子們也操起這些他們似懂非懂的不入流方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股腦地懟了回去。久而久之，大院孩子（主要是男孩子）福州話的真諦沒有學到多少， 福州話中不堪入耳的“黑話“倒是掌握了不少。熟練掌握這些語言的孩子們，甚至張口就來，唇槍舌劍，恰如其分，毫不服輸。

福州話里的形容詞（形容語)，那叫一個豐富多彩，由此及彼，百花齊放。如果福州話里的形容詞在全國排第二的話，沒人哪個地區敢排第一。對一種現象的比喻，福州話能夠由淺入深地編排出五花八門、形形色色的語言。可惜福州話大多無法用漢語拼音標出，否則一定會讓不懂福州方言的外地人瞠目結舌的。你像埋汰一個腦子不是太清楚或有點苶的人時，就會出現諸如“ong央“、“喇mong”、“昂郎”、“剋呂“、“顛趴”、“醒勁班”等等語言來形容。

在我印象中，福州人對外地人會用幾個帶有歧義的語言來形容。這些形容詞何時出現的，始作俑者是誰，已經無從考證了。但我以為，隨著外地人來到福州，這些或中性或貶義的福州話就出現了。出現頻率最多的是三個詞：“覽阿良（陰平聲）”、“閃內熬”、“姐ong央”。

剛剛說了，福州話很多字詞用漢語拼音拼是不出來，所以這三個詞不是福州人一定讀不出什么意思，福州人估計連猜帶蒙大概齊可以感覺到什么意思。當年我們開始聽到福州同學說我們這些“稱呼”時，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后來聽慣了，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當然，有些詞肯定是貶義或者帶有地域歧視的，這或許就是一種特定年代的特殊對立情緒在語言上的反映吧！很有可能是階級異己分子編排出來的。當年，沒有把這些話上升到“階級斗爭新動向”的層面，也是幸運了！

現在我來揭曉答案吧！

“覽阿良”就是“南下人”的意思，指向自然是解放福州到南下的軍隊和干部嘍！

“閃內熬”就是“Shan dong傻”的意思，指向就是來到福州北方人！

“姐ong央”就是“解放仔”的意思，指向就是解放軍的后代！

第一句話是泛指，第二句話是特指，第三句話是群指。隨同這些單詞的出現的，還有順口溜，只是這些順口溜實在是無法登大雅之堂。像“覽阿良，bong呸緊糙央！”等等，不一而足。

多少年過去了，這些詞句還在民間傳播嗎？因為離開福州多年了，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