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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6日,河南都市報在網上發布一段暗訪視頻。
地址是湖北襄陽健橋醫院。
暗訪目的:都市報道女記者喬裝成“客戶”,配合線人上官正義(打拐志愿者),臥底內幕,揭露黑色產業鏈。
這個黑色產業鏈,叫“販賣出生醫學證明”。
臥底人員以寶媽身份問中介,給孩子辦出生證明多少錢?
中介說,9.6萬全包,其中6萬是給院長提成,剩余分給產婦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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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按要求,提供身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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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記者和上官正義見到了女院長葉某。
女院長直言:
像這種解決方式對我們來說風險是極大的。
我們犯的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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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能使鬼推磨。
記者錢一交,女院長就安排醫院其他人忙活起來。
住院申請,出院小結,臨產記錄,家屬通知書等等資料,立馬打印出來。
記者問,我簽字?
醫院工作人員:你是“產婦”你不能簽,讓他來(上官正義)。
沒多久,一張新生兒出生證明就打印出來了。
姓名XXX,體重3250G,順產,出生編號為......
臥底人員心里大驚。
“我們什么都沒有,連孩子都沒有帶,居然就能憑空造出一張醫學出生證明,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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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院長葉某信誓旦旦保證:
三證齊全,出生證明網,防疫網,分娩網都能查到。就是你在這生的孩子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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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訪記者發現,這家醫院倒賣出生證明多年,其買家涉及十一個省市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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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來了。
為什么會有人不惜重金,買醫學出生證明嗎?
為給孩子上戶口。
現在新生兒上戶口,出生證明是最至關重要的文件,派出所基本只認這個。
可是,現在誰生孩子醫院還不給發出生證明呢?難道孩子不是自己的?
細思極恐。
暗訪視頻曝光后,女院長等6人被批捕,刑事立案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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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我擔心的事發生了。
繼湖北女院長事件后,佛山一家醫院也被爆涉嫌販賣出生證明。
該醫院婦科產科停診。
衛健委介入調查。
這意味著,販賣出生醫學證明的勾當,很可能不止一家醫院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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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販賣出生證明這條產業鏈,我相信官方一定會嚴查到底。
但今天我想重點跟大家說說這群人,調查記者。
還記得前段時間,河南記者臥底緬北詐騙組織救人事件嗎?
這四名臥底記者也是河南都市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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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北詐騙成災。
四名記者偽裝成“受騙人員”,臥底緬北,冒死拍下大量犯罪證據。
臥底記者回國后,把這些資料整理成檔播出。
不料,詐騙組織居然也有關注這個節目。
對方找上門,跟電視臺提出交易:我無條件免費放6個人回去,你把有關我們的視頻節目全網下架。
電視臺答應。
六名同胞獲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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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都市報頻頻上熱搜。
除了給這些勇士點贊,人們還掀起了緬懷崔松旺的熱潮。
在記者行業,崔松旺算不上是頂尖。
但論良知,論媒體人的操守,他是標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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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出生于1986年。
天津體育大學畢業,新聞專業,后到河南廣播電視臺(簡稱“河南都市報”)就職。
2011年,崔松旺接到多起求助電話。
“我兒子被拐進黑磚窯了,你能不能幫我曝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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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跟同事展開調查。
他發現驚人真相。
第一,當地有許多智殘人士失蹤,下落不明。
殘疾人士的家人通過打聽,都嚴重懷疑,孩子是被拐賣到黑磚窯做苦工。
第二,當地不僅有黑磚窯,而且還很多。
崔松旺跟同事有走訪磚窯廠。
通過簡單接觸,崔松旺發現,工人多數都是智殘,身上還有很多傷痕。
他趁著老板不注意,問:在這干活給錢嗎?
工人說:“不給。”
“老板會打人嗎?”
“打得可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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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崔松旺準備繼續問下去,不遠處的監工走了過來。
“走走走,趕緊走!”
崔松旺換了好幾個廠,卻都沒有深入調查。
他想過報警。
只是由于缺乏關鍵證據,擔心報警只能抓一部分人,而無法根本鏟除這幫犯罪團伙。
崔松旺想到一個辦法,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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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窯廠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對于臥底計劃,身邊朋友一致反對,萬一是被發現怎么辦?
崔松旺堅持己見。
“接到這個求助熱線,我就血脈噴張。”
“我就想著,那些智力殘疾的人,老天爺對他們已經很不公平了,不該還遭受這種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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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計劃很簡單,偽裝成智殘人士,被賣進去。
為此,崔松旺半個月不洗頭不洗澡,把自己弄得奇臭無比。
崔松旺有近視,戴眼鏡肯定不行。
他就帶了隱形眼鏡,但由于不適應,眼睛干澀,經常流淚。
2011年8月13號,一切準備妥當后,崔松旺瘋瘋癲癲走上街頭。
地址選擇駐馬店火車站附近。
這里人多,遇到人販子幾率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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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撿別人煙頭抽。
每隔半小時就乞討一次。
“大姐,給點飯吃吧,我實在餓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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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裝得很像。
當天下午就有好心人,主動遞來食物,順便問:你這是怎么了?
崔松旺拍了拍腦袋,示意:腦子不好使。
前面兩天都沒有成功吸引到人販子。
在第三天,轉機來了。
有個白衣男子一直盯著崔松旺,像是觀察什么。
白衣男子走上前,跟崔松旺進行了一番對話。
“你是從哪來啊?”
“可遠了。”
“能說清楚點嗎?”
“就是河邊,我家就在河邊。”
白衣男子對這回答似乎很滿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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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他沒有當即把崔松旺帶走,而是一個人離開了。
第四天,崔松旺繼續裝瘋賣傻,等魚上鉤。
白衣男子很謹慎。
他跟同伴坐在一家面攤位置上,繼續對崔松旺行為觀察,以確定是不是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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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懂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徑直走向白衣男子那個面攤。
面攤桌子上有半碗涼皮,那是客人吃剩下的。
崔松旺端起來就是往嘴里倒,嘩嘩沒幾下,就吃得一干二凈。
臨走時還舔了舔碗邊。
這一行為完全打消了白衣男子顧慮。
當天中午,崔松旺躺在路邊睡大覺。
白衣男子一腳把他提醒,然后摁進出租車,往郊區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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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出租車在一家磚窯廠停下。
他發現,白衣男子不是窯廠老板,而是職業人販。
崔松旺被推下車。
包工頭上下打量一番后,就開始跟白衣男子談起價格。
最終,崔松旺以500元的價格,賣給了黑窯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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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身陷險境。
窯廠有十幾名工人,無一例外,全是智力殘缺的人。
窯廠雇有三個監工。
這三人不用干活,就躺在那玩手機,然后看見誰稍有怠慢,上去就是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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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工一個比一個冷血。
崔松旺說,“太殘忍了,我親眼看見,有個監工光打他的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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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8月份,河南室外高溫直逼40攝氏度。
工人沒有任何休息,任何防護,白天全天都在工地干活。
到傍晚,包工頭來巡視。
監工盯著崔松旺皮鞋看了一會,突然對包工頭說:
“這小子鞋挺好,給他扒了!”
聽到這話,崔松旺頓時慌了。
因為這兩只皮鞋都藏有設備。一個是針孔攝像機,一個是微型手機!
崔松旺急中生智,趕緊捏住鼻子,醒出一把鼻涕,往皮鞋上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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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工眉頭頓時緊皺。
“算了算了,真是夠惡心的。”
崔松旺這才逃過一劫。
幾個小時后,崔松旺見素材拍得差不多了,準備找機會跑。
在天快要暗的時候,不知是器械出故障,還是原料供應不上。
所有工人都停了下來。
崔松旺獲了短暫的自由活動時間,瞅準機會,翻過圍墻,便朝玉米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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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認不來路,只是不停往反向跑。
同時給搭檔打去電話:快報警!我就在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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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黑了。
后面傳來摩托車轟鳴聲和惡犬的狂叫聲。
崔松旺知道這是監工在追。他一時不敢動,利用較高的玉米葉遮擋。
打電話有聲音,太危險。
他只能用短信跟搭檔聯系。
“如果半小時還找不到我,就抓緊到白天咱們路過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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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逃跑途中,崔松旺一只隱形眼鏡掉了,一只腳的腳踝扭傷。
整整幾個小時,他都只能趴在地里,匍匐前進。
萬幸,在凌晨時分,他跟搭檔順利碰頭。
坐上車便是猛喝水。
緩過神后,一句感慨:兄弟,見面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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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死里逃生。
背上被監工鞭打留下的傷痕,也成了給黑窯廠定罪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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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在崔松旺配合下,當地多個黑窯廠被端。
30名智殘人士被解救,包工頭、監工、人販子均獲刑。
當地一顆“犯罪毒瘤”被鏟除。
十年過去。
崔松旺不知什么原因,離開了記者行業。
江湖再無這位英雄的傳說。
但在今年7月底,也就是“記者臥底緬北救人事件”后,崔松旺突然更新了微博。
崔松旺動容說道:
最近,河南廣播電視臺4名記者......
這次緬甸臥底救人,是我曾經的同事和戰友!來,兄弟姐妹,咱們隔空擁抱一個!
是的,就這么有緣。
那4名臥底緬北救人的記者,居然是他昔日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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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些,我同為媒體人,內心敬佩油然而生。
請記住這家媒體的名字:河南廣播電視臺(簡稱“河南都市報”)。
求真求實。
英雄輩出。
做人民的喉舌。
這樣的媒體,值得被我們銘記!
遺憾的是,調查記者雖榮耀,從業者卻越來越少。
行業調查數據顯示,在新聞業,2011年調查記者有334人。
等到2017年,已經減少到17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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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旺也說,記者是個良心活,調查記者更是在驕傲中煎熬。
我能理解這種變化。
新媒體崛起后,大眾注意力快速往“短平快”的方向轉移。
短視頻超過30秒用戶就看不下去。
文章報道超過300字,就已經在挑戰多數用戶的耐心。
娛樂至死的年代,市場留給調查記者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
結果也只能是,更多優秀記者為了謀生,不得不離開。
在此,請一起呼吁——
給調查記者多點關注。
給那些為真相,為正義搖旗吶喊的媒體多點支持。
娛樂或許能豐富生活。
但真相,公平,公正,這些東西,卻能使我們遠離黑暗,免于奴役。
點個“贊”,向崔松旺致敬,向河南都市報所有調查記者致敬。
無畏艱難求真,舍生取義救人。
他們,才是真正的無冕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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