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哈爾濱:探尋冬日中的本土生活與文化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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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剛駛入松花江平原,帶著松脂香的寒風就裹著列巴的麥香撲來——不是旅游手冊上“冰城夏都”的刻板注解,是清晨中華巴洛克街區的霜花沾著窗欞,是正午伏爾加莊園的陽光吻著雪雕,是午后松峰山的清風卷著雪沫,是黃昏雪谷的晚霞染著炊煙。五日的徜徉像翻一本浸著雪粒與焦糖味的冊頁:一頁是老巷的灰,載著匠人的刨子;一頁是雪雕的白,印著雪工的手套;一頁是山徑的褐,藏著山民的背簍;一頁是木屋的黃,刻著農人的柴刀。每處風景都不是圈起來的“景區”,是能嚼出筋道的鍋包肉、能觸到溫潤的木刻楞墻、能撫到細膩的雪面、能嗅到醇厚的格瓦斯香,藏著哈爾濱最本真的生活肌理。
中華巴洛克街區:晨霜里的木窗與時光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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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巴洛克街區的晨霜還沒化,我就跟著張大爺往街東的老面包房走。他的棉膠鞋踩過結著薄冰的青磚路,手里的銅鑰匙剛打開鋪門,鎖芯還帶著寒氣:“要趁日出前逛老巷,這會兒霜花沒掉,能看清窗欞的雕花,我在這街上住了七十年,哪棟樓是民國初年的、哪塊浮雕刻著葡萄紋都門兒清。”他的指縫里嵌著洗不凈的面堿,掌心有揉面磨出的厚繭,那是與這條“老道外舊街”相守的印記。
遠處的穹頂建筑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磚墻上的浮雕沾著白霜,“同記商場”的老招牌雖已褪色,銅制的邊框仍透著溫潤。“這街區是俄國人設計的,卻藏著咱東北的煙火氣,當年闖關東的人在這兒開糧棧、藥鋪,熱鬧得很,”張大爺忽然停下腳步,摸著墻根的基石,“你看這‘1925’的刻字,是建樓時留下的,以前這兒的俄式面包房總排著長隊,白俄的面包師會用中文喊‘剛出爐的列巴’。”他彎腰撿起一片落在階前的木窗雕花碎片,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光滑:“這是老房子翻新時拆下來的,以前孩子們撿著當積木。”順著老街往前走,晨霧中的豆腐坊已升起蒸汽,木桶碰撞的聲響與遠處的雪橇鈴鐺聲湊成晨曲。
大爺的面包房里,烤爐的溫度正暖。麥香混著焦糖的甜氣漫出木門,他往剛出爐的列巴里抹了勺藍莓醬:“這列巴要用老面發,烤到外皮焦脆才香,以前拉洋車的漢子下工,都來買一塊當夜宵。”墻上掛著張泛黃的照片,是五十年前的中華巴洛克街區:“那時候街兩旁全是鐵皮棚,我跟爹在門口擺列巴攤,現在房子修好了,但這‘現烤現賣’的規矩沒丟。”他指著案板上的面團,剛揉好的面在暖光中泛著柔光,正是俄式面包的老手藝。
太陽爬過街西的煙囪時,第一縷陽光灑在浮雕的葡萄紋上,晨霜漸漸融化,金色的光斑透過梧桐枝落在青磚路上。張大爺給我演示分辨老建筑的竅門:“巴洛克的窗欞愛刻花果,磚縫里的灰漿混著糯米,比現在的水泥還結實。”他指著遠處的松花江:“有人來這兒只追著拍穹頂,其實這街的好,在木窗的暖里,在列巴的香里,在老人們的絮語里。”我咬著松軟的列巴,忽然懂了中華巴洛克街區的美——不是“歷史街區”的空洞符號,是老鋪的靜、麥香的濃、老人的執著,是把哈爾濱的厚重,藏在了晨霜的光暈里。不遠處的修鞋攤前,孩子們正圍著老鞋匠看釘掌,笑聲驚起幾只麻雀掠過浮雕墻。
伏爾加莊園:正午的雪雕與木刻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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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街區驅車往南,伏爾加莊園的白樺林就順著車窗鋪展開來。伊萬大叔正蹲在雪地里修雪雕,他的羊皮手套沾著雪粉,手里的雪鏟剛削過雪面,刃口還閃著寒光:“要趁日頭足時修雪雕,這會兒雪質緊實,不容易化,我在這莊園住了三十年,哪座木刻楞的梁最直、哪片雪地適合堆雪人都門兒清。”他的褲腳沾著冰碴,指節有握鏟磨出的厚繭,那是與這片“俄式莊園”相伴的印記。
遠處的圣尼古拉教堂復制品在陽光下格外醒目,洋蔥頭穹頂泛著銀光,木刻楞小屋的煙囪冒著炊煙,雪雕的天鵝展翅欲飛,翅膀的紋路細得像真的。“這莊園里的木刻楞都是老俄式手藝,木頭不用一顆釘子,全靠榫卯扣著,”伊萬大叔忽然停下手中的活,指著一間小屋,“你看這墻角的‘木咬木’,是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手藝,冬天再冷,屋里也暖烘烘的。”他彎腰捧起一把雪,捏成雪球遞給我:“這雪干凈得能直接吃,以前孩子們就用它做雪團打雪仗。”順著木棧道往前走,幾位姑娘正穿著俄式花裙拍照,笑聲與遠處的手風琴聲交織,格外有生機。
伊萬大叔的木屋里,銅爐上的茶壺正冒著熱氣。茶香混著樺木的香氣漫滿屋子,他往茶碗里加了勺蜂蜜:“這是椴樹蜜,用雪水沖最甜,以前來莊園的客人都愛喝。”正午的陽光透過木窗灑進來,在雪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墻上掛著張舊照片,是二十年的伏爾加莊園:“那時候還是荒草地,我跟爹一起搭木刻楞,現在莊園大了,但這‘木刻榫卯’的規矩沒丟。”他給我看一把磨得發亮的木刨,是祖上傳下來的,刨刃依舊鋒利。
走到莊園的滑雪道旁,正午的陽光把雪面照得格外耀眼。伊萬大叔指著遠處的伏爾加河:“夏天這河能劃船,冬天凍得結結實實,能在上面滑冰車。”他掏出一塊剛烤好的俄式大列巴遞給我:“摻了黑麥粉,越嚼越香。”我咬著筋道的列巴,忽然懂了伏爾加莊園的美——不是“俄式景區”的標簽,是雪雕的白、木刻的暖、匠人的熱忱,是把哈爾濱的浪漫,藏在了正午的陽光里。
阿城松峰山:午后的雪徑與山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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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正柔時,我跟著王大叔往松峰山的太虛洞走。他的雪地靴踩過積雪的山徑,手里的木杖剛撥開擋路的樹枝,杖頭還沾著松針:“要趁這會兒爬山,陽光斜著照,能看清雪地上的動物腳印,我在這山里住了五十年,哪塊石頭下有松鼠窩、哪道坡的雪最厚都門兒清。”他的袖口沾著松脂,手背有被樹枝劃開的細痕,那是與這片“東北道教圣地”相伴的印記。
山徑旁的松樹掛滿了雪,像穿著白棉襖的巨人,陽光穿過松枝落在雪地上,織成細碎的金網。“這松峰山的太虛洞是天然巖洞,夏天涼颼颼的,冬天暖乎乎的,”王大叔指著遠處的山峰,“那是‘棋盤峰’,山頂的石頭像棋盤,傳說以前有仙人在這兒下棋。”他帶我走到一處山泉旁,泉水沒結冰,冒著絲絲熱氣:“這是溫泉水,冬天洗手不凍手,以前山客們爬山累了,都來這兒歇腳。”順著山徑往前走,幾位攝影愛好者正蹲在雪地里拍松鼠,快門聲與松濤聲交織,格外閑適。
王大叔的山棚里,鐵鍋正燉著小雞燉蘑菇。肉香混著榛蘑的鮮氣漫滿棚子,他往鍋里加了把干辣椒:“這雞是山里的跑山雞,蘑菇是秋天曬干的,燉到肉爛湯濃才香。”墻上掛著張舊照片,是四十年前的松峰山:“那時候山徑還是土路,我跟爹背著山貨翻山去賣,現在路修好了,但這‘護林不砍’的規矩沒丟。”他給我看一個用松根做的小木雕,是自己刻的小松鼠,栩栩如生。
午后的陽光穿過山棚的木窗,在雪地上投下移動的光斑。王大叔給我講辨路的竅門:“松樹下的雪薄,背風處的雪厚,跟著松鼠的腳印走,準能找到近路。”他指著遠處的云海:“有人來這兒只追著拍雪景,其實這山的好,在松針的香里,在泉水的暖里,在山風的清里。”我捧著溫熱的雞湯,忽然懂了松峰山的美——不是“道教名山”的空泛說法,是雪徑的靜、松風的烈、山民的堅守,是把哈爾濱的蒼勁,藏在了午后的光影里。
五常雪谷:暮色的木屋與雪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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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把雪谷的積雪染成金紅色時,我正跟著李大媽往村中的木屋走。她的棉鞋踩過沒膝的積雪,手里的竹籃剛裝了新曬的山貨,籃沿還沾著雪粒:“要趁落日前回屋,這會兒溫度降得快,屋里的火炕得燒旺,我在這谷里住了六十年,哪間木屋的炕最暖、哪片雪坡適合滑雪都門兒清。”她的臉上刻著風雪留下的細紋,掌心有編筐磨出的厚繭,那是與這片“雪谷人家”相伴的印記。
雪谷的木屋連成一片,木柵欄上掛著玉米和辣椒,紅燈籠在風雪中搖晃,雪地里的狗拉雪橇留下一串腳印,遠處的雪山在夕陽下泛著金光。“這雪谷比雪鄉安靜,冬天積雪能沒過腰,”李大媽推開自家的木屋門,“你看這火炕,燒的是松針,整夜都暖烘烘的,以前闖關東的人都來家里借宿。”她指著墻上的山貨,有榛子、松子、黑木耳,每一樣都透著自然的氣息:“這些都是秋天上山采的,曬干了能吃一冬天。”順著村道往前走,幾位老人正坐在火塘邊抽旱煙,煙袋鍋的火星與窗外的雪光交織,格外動人。
暮色漸深,木屋的燈逐一亮起,給雪地鍍上了一層暖光。李大媽的屋里,鐵鍋正燉著酸菜白肉鍋。肉香混著酸菜的酸氣漫滿屋子,她往碗里加了勺蒜泥:“這肉要選五花肉,酸菜要腌足三個月,燉到肉爛菜軟才香,是咱東北的招牌。”墻上掛著張舊照片,是五十年前的雪谷:“那時候全是土坯房,我跟娘靠紡線織布謀生,現在房子修好了,但這‘火炕待客’的規矩沒丟。”她給我看一個用樺樹皮做的小筐,是自己編的,透著自然的清香。
離開哈爾濱那天,我的包里裝著老街區的列巴、伏爾加莊園的椴樹蜜、松峰山的榛蘑、雪谷的松子。汽車駛離松花江畔時,回頭望,老街區的炊煙還在晨霧中升騰,雪谷的木屋已在暮色中亮起燈光。五日的行走讓我明白,哈爾濱的美從不是“冰城”的刻板形容——是張大爺的列巴、伊萬大叔的蜂蜜茶、王大叔的小雞燉蘑菇、李大媽的酸菜白肉鍋。這片土地的好,藏在每一塊木雕的紋路里,藏在每一片雪花的晶瑩里,藏在每個普通人的手里,要你慢下來,才能觸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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