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前哨戰，“泥鰍師長”臉抹泥混進士兵堆，我軍團長：你裝不像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八日清晨，豫東平原的張公店，中野一縱第一旅四團的戰士們正在集中看管被俘官兵。團長晉士林站在村口的空地上，看著那些垂頭喪氣的國民黨士兵。他的視線突然停在了一個瘦老頭身上。

這人穿著又臟又破的棉軍襖，臉上手上都是泥點，在秋天的寒風里縮著脖子，使勁往人堆里擠，想躲起來。晉士林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上下打量他幾眼，開口說道：“別再裝了?！甭曇舨桓?，卻讓那“老頭”身子一抖，頭垂得更低。

旁邊的人都愣住了，這個看起來像普通潰兵的老頭，能是什么大人物？晉團長怎么一眼就認定他是偽裝的？

時間回到半個月前，一九四八年十月末，華東和中原的國民黨軍主力正匆忙向徐州周邊收縮。命令一道道傳來，各部拼命向鐵路線靠攏，誰都不想掉隊。

但奇怪的是，隸屬第四綏靖區劉汝明指揮的第六十八軍第一八一師，卻像一顆被遺忘的棋子，一直留在商丘以東不動。師長米文和心里明白，自己已經被當作棄子。他并不是蔣介石的嫡系，早年出身西北軍，總想找機會擴大自己的實力。

此前他曾悄悄聯絡邱清泉的第五軍，指望這位黃埔實力派拉他一把，給他個軍長當。結果軍長沒有當成，反而讓上司劉汝明對他更加猜忌。

這種不被信任的處境，直接決定了他這支部隊后面的命運。米文和過去幾次從解放軍包圍中溜走，人稱“大泥鰍”，這讓他這次心存僥幸，行動格外遲緩。

大戰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劉汝明順水推舟，命令第一八一師“掩護主力轉進”，其實是把他們孤零零擺在最前面。米文和一邊叫部隊準備開拔，一邊不斷向幾十里外的邱清泉發報，盼望對方念舊情回師救他。他一直拖到十一月六日，才帶著部隊離開商丘，沿商丘到碭山的公路向東移動。

隊伍經過村鎮時，不少士兵闖進老百姓家搶糧摸東西，軍官大多睜只眼閉只眼。這樣一來，隊伍走得更慢。這要命的拖延，正好給了正向南緊急開進的中野一縱寶貴的時間。偵察兵很快把情況上報，縱隊司令員楊勇馬上決定：追上去，包圍他們！

解放軍的行動迅猛，和米文和部隊的拖沓形成鮮明對比。十一月七日晚，米文和師的先頭部隊剛到虞城東北的張公店，還沒喘口氣，身后就響起密集槍聲。中野一縱的先頭團已經緊緊咬住了他們的尾巴。

身后的槍聲徹底打破了米文和最后的僥幸。他一邊命令五四一團搶占張公店和附近村落、緊急修筑工事，一邊讓報務員不停地向邱清泉發電報求救。但電報發了一封又一封，那邊始終沒有回音。實際上，邱清泉的部隊正加速向徐州靠攏，根本沒打算回頭救這支雜牌軍。

就在米文和焦急等待援兵的時候，中野一縱主力已經全線展開，從西、北兩個方向壓過來。同時，奉命配合行動的華野三縱一部也快速插到南面，封鎖道路。到十一月八日凌晨，米文和的師部和所屬兩個團，被死死壓縮在張公店和周邊不到兩平方公里的區域內，陷入四面合圍。

眼看援軍沒有希望，米文和只得下令各部固守。他把師部和裝備最好的五四一團主力全部塞進張公店的磚石院落，準備負隅頑抗。那些堅固院落一時成了屏障，但也讓攻守雙方都付出代價。

八日白天，準備就緒的中野一縱向張公店外圍發起攻擊。初期進展順利，部隊很快切斷了張公店和鄰近楊莊敵軍的聯系。

然而向村中心高墻大院沖擊時，部隊卻碰上了硬釘子。守敵五四一團火力很猛，他們在屋頂、墻角架設機槍，構成交叉火網。攻擊部隊幾次沖鋒都被打退。戰斗從午后持續到深夜，雙方形成拉鋸。

一縱彈藥消耗很快，一些連隊步槍子彈和手榴彈幾乎打光，攻勢不得不放緩。戰場僵持往往取決于后勁，誰能得到補充，誰就能握住勝機。

就在指揮員為彈藥發愁的時候，后方傳來消息：附近兄弟部隊聽說有困難，馬上從自身有限的儲備中調出一批彈藥，派人冒險送到前沿。這批彈藥來得正是時候。

獲得補充后，一縱重新握緊拳頭，決勝時刻到來。重新組織的火炮和重機槍對準頑抗院落猛烈轟擊，炸得磚石橫飛。炮火剛停，突擊隊員便發起沖鋒，用炸藥包連續爆破。院墻被炸開缺口，后續部隊立刻涌入村內，和敵人展開巷戰。臨近天亮時，張公店內的槍聲終于稀疏下來。大批敵軍士兵從炸塌的房屋中走出投降。

但打掃戰場、核對俘虜身份時，卻發現一個問題：俘虜中怎么也找不到師長米文和，師部主要軍官也都不見蹤影。難道這條“大泥鰍”又趁亂溜了？指揮部分析，敵人不可能整隊逃脫，很可能化裝成老百姓或普通士兵混在人群里。命令隨即下達：各部仔細搜查，對所有俘虜和可疑人員認真辨認。

命令一下，各團加強盤查。四團團長晉士林親自察看俘虜隊伍，目光落在那“瘦老頭”身上時停住了。這人雖然穿著普通士兵的舊棉襖、渾身是泥，但細看卻能發現異常。

一名戰士遞給他濕毛巾擦臉，他擦了幾下，臉和脖子的顏色差了一截。他低頭不說話，眼珠卻不時偷看四周，不像其他俘虜那樣眼神呆滯。

更可疑的是，他身邊總跟著兩三個人，站姿隨意卻始終把他護在中間。晉士林走過去直接對他說：“別再裝了?！蹦侨松碜右活澾€想辯解。晉士林不再看他，轉頭指向旁邊一人把話挑明：“你說你是營長？那他，是不是你們的參謀長董汝桂？”

這話一出，“瘦老頭”知道沒法再瞞，長嘆一聲承認自己就是第六十八軍少將副軍長兼第一八一師師長米文和。身旁幾人正是師參謀長董汝桂和參議張述文。

主將被俘，但戰斗掃尾還需要他本人來了結。米文和被俘的消息傳開，但戰斗還沒有完全結束。在張公店東南的張閣莊，還有敵五四三團一個多營的殘兵躲在幾座大地堡里拒不投降。為減少不必要的傷亡，解放軍指揮員把情況告訴米文和。

米文和沉默了一會兒，隨后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下幾行字，命令該部馬上停止抵抗、放下武器。這封信很快被送到張閣莊前沿，向地堡內的敵人喊話。

殘兵早已喪失斗志，見到師長親筆命令，最后一點頑抗念頭也徹底熄滅。不久，地堡中伸出一面白旗，剩余敵人排隊走出，交出武器。

至此，國民黨軍第一八一師被全殲，張公店戰斗徹底結束。這場干凈利落的殲滅戰，就像是淮海戰役這場大戲敲響的開場鑼鼓，清脆響亮，后面更加磅礴的戰役風暴，即將席卷中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