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劃了20分鐘，找到他。84歲，姓周，曾給“紅幫裁縫”做過學(xué)徒，1958年學(xué)第一粒扣怎么鎖眼。他說自己30年沒染頭發(fā)，“銀子一樣，干嘛刷漆”。衣柜里掛著12件襯衫，8條亞麻褲，顏色只有藍(lán)灰白，“多了挑不過來，浪費早晨”。
我跑去靜安老年大學(xué)蹭課，想偷配方。老師扔來一張A4：夏天63%人選亞麻，冬天78%人盯精紡羊毛，理由只有倆字——吸汗、不腫。臺下爺爺們點頭，像討論今天青菜貴了兩毛。有個穿報童帽的老頭補充：帽子是禿頭最后的尊嚴(yán)，5月戴到10月，頭油省洗發(fā)水。
回家翻我媽衣柜，全是“媽媽裝”爆款印花。我問她介意不，她反問我：穿給誰看？我突然明白差距——上海老克勒把“自己”當(dāng)主語，我們先把“別人”搬出來。
第二天我拽媽去南京西路改衣鋪。師傅量的不是腰，是骨，邊量邊說：衣服離骨頭一寸，人就精神一寸。我媽嘟囔太貴，師傅甩一句：你50歲買便宜貨，60歲還得再花一次錢，哪個貴？那天她沒舍得，但回家把大花T全打包捐了，說“眼不見心不煩”。
夜里我刷到數(shù)據(jù)：上海適老男裝市場兩年翻三倍，15億。突然想笑——爺爺們只想體面，資本聞到味，連夜把“銀發(fā)”兩個字鍍金。可他們忘了，周爺爺那身行頭最值錢的部分，是84年沒彎的脊梁。
我關(guān)掉電腦，把明天要穿的運動鞋換成皮質(zhì)樂福。不是裝，是提醒自己：老，不是退潮，是另一條岸線。先把今天的自己尊重了，再去談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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