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我眼睛永久失明了。”我坐在沙發上,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李默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褐色的液體濺在雪白的襯衫袖口上。他沒有擦,只是把杯子慢慢放回茶幾。
“什么時候的事?”他問,聲音有點干。
“上周檢查結果就出來了,拖到今天才告訴你。”我戴著墨鏡的臉轉向他,“以后你得當我的眼睛了。”
李默沉默了很久。久到我能聽見墻上鐘表秒針走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好。”他終于說,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我會照顧你。”
第一個月,他確實像個模范丈夫。每天準時回家,帶我熟悉家里的布局,把尖銳的桌角都包上軟墊。晚飯時他會描述菜的顏色:“胡蘿卜是橙紅色的,青菜很綠。”晚上看電視,他會念字幕給我聽。
“今天公司怎么樣?”有天晚上我問。
“還行。”他簡短地說,然后轉移話題,“明天帶你去復查。”
第二個月開始,他回家越來越晚。有次我“摸索”著去倒水,聽見他在陽臺壓低聲音打電話:“……再等等,現在提離婚太明顯了……我知道她可憐,但我不能一輩子……”
水杯從我手里滑落,碎了一地。
“怎么了?”他沖進來。
“沒事,沒拿穩。”我站在原地,“能幫我收拾一下嗎?我看不見。”
他蹲下身撿碎片,我低頭“看”著他頭頂的發旋。那里有幾根白頭發,是三十二歲不該有的。
第三個月,他開始帶不同的香水味回家。有時是甜膩的花香,有時是清冷的木質調。我坐在黑暗里,等他開口。
終于在一個周五晚上,他把一份文件放在我手里。
“這是什么?”我摸著紙張。
“離婚協議書。”他的聲音很平靜,“蘇晴,我們好聚好散吧。你現在的狀況……我壓力太大了。”
我慢慢摘下墨鏡,睜開眼睛看著他。
李默的臉瞬間蒼白,像是見了鬼。他后退兩步,撞在餐椅上。
“你……你能看見?”
“一直都能。”我站起來,走到酒柜前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去年你公司資金鏈斷裂,是我通過三家離岸公司給你注資的。現在我是你公司最大股東,持股百分之四十二。”
他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三個月挺有意思的。”我抿了口酒,“你帶回家的第一種香水是Chanel N°5,第二天是Jo Malone的英國梨。上周三是Tom Ford的烏木沉香——哦,這款我也有一瓶。”
“你監視我?”
“比那簡單。”我晃著酒杯,“你手機定位一直共享給我,從我們結婚那天起。你猜怎么著?這三個月你去‘加班’的地方,都是同一個公寓地址。”
李默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插進頭發里。
“為什么?”他抬起頭,眼睛通紅,“為什么要這樣試探我?”
“因為三年前你追我的時候,說過一句話。”我放下酒杯,“你說:‘蘇晴,就算你哪天看不見了,我也會當你的眼睛。’”
我走到窗邊,看著城市的夜景:“我當時就想,這話真動聽。但我想知道,如果這一天真的來了,你會怎么做。”
“所以你就裝瞎?”他的聲音在發抖,“看著我每天演戲,很有意思嗎?”
“你演得確實不錯。”我轉過身,“尤其是前三十天,堪稱影帝級別。后來大概是累了,演技越來越敷衍。最后這份離婚協議書——”我拿起桌上的文件,“連財產分割都寫得這么著急,生怕多分給我一分錢。”
李默猛地站起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簽字吧。公司股份我會贖回來,按市場價。”
“你拿什么贖?”我笑了,“你的個人賬戶里還剩多少錢,需要我告訴你嗎?上個月你給那位林小姐買了個愛馬仕包,刷了二十八萬。上周你給她租的公寓付了一年租金,又是四十萬。哦對了,你動用了公司備用金——作為大股東,我有權追究這個。”
他的臉色從白轉青,又變成死灰。
“你想怎么樣?”
“離婚可以。”我走回桌前,拿起筆,“但條件得改改。房子歸我,車子歸我,你手上那百分之三十的公司股份,作價一塊錢轉讓給我。”
“你瘋了!”
“或者我以大股東身份起訴你挪用資金,金額足夠你在里面待幾年了。”我平靜地看著他,“選一個。”
李默盯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過了很久,他啞著嗓子問:“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的?”
“從你說會當我的眼睛開始。”我重新戴上墨鏡,不是為了裝瞎,只是不想再看他,“愛情里最可怕的不是背叛,而是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卻要裝成深情的樣子。”
他最終在修改后的協議上簽了字。手抖得厲害,名字簽得歪歪扭扭。
收拾東西離開時,他在門口停了一下:“蘇晴,你有沒有真正愛過我?哪怕一天?”
我站在客廳中央,沒有回頭。
“愛過。”我說,“在你還沒開始騙我的時候。”
門關上了。我摘下墨鏡,看著茶幾上那份簽好字的協議。窗外的城市燈火通明,每一盞燈下都可能在上演類似的故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助理發來的消息:“蘇總,李默的股份轉讓手續已辦妥。另外,林小姐剛才來公司找他,聽說他離職后直接走了。”
我回復:“把他辦公室清空。下周一開始,我會親自接手公司運營。”
放下手機,我走到陽臺上。夜風吹過來,帶著初夏特有的溫熱氣息。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晚上,李默在這里向我求婚,說會愛我一輩子。
那時候他的眼睛很亮,亮到讓我相信所有承諾都是真的。
后來我才明白,太亮的東西往往容易燒完。
第二天我去公司,員工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復雜的情緒。我在會議室召開了第一次全員大會。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問。”我站在前面,“從今天起,我是公司新的CEO。李默因為個人原因已經離開,他的股份由我全權接管。”
下面一片寂靜。
“公司接下來會進行一系列改革,包括財務透明化、項目審核流程優化。”我打開投影,“具體方案會在下周公布。愿意留下的,我歡迎。想離開的,人事部會按勞動法給予補償。”
散會后,幾個老員工留下來。
“蘇總,”財務部的王姐猶豫著開口,“李總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做了錯誤的選擇。”我說,“而公司必須繼續向前。”
一周后,我在辦公室見到了林小姐。她比照片上看起來年輕,也許只有二十五六歲,穿著當季的新款連衣裙,拎著那個二十八萬的愛馬仕。
“李默不見了。”她直接說,“電話打不通,公寓也退了。他說離婚后就會和我結婚的。”
“所以呢?”
“所以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兒。”她盯著我,“你們畢竟夫妻一場……”
“我們昨天剛辦完離婚手續。”我打斷她,“至于他在哪兒,我不知道,也不關心。”
她咬著嘴唇:“他說你眼睛瞎了,是個累贅。他說等離婚拿到財產,就帶我去國外生活。”
“這些話你留著對他說吧。”我按下內線電話,“小陳,送客。”
林小姐被請出去后,我站在落地窗前發呆。手機里有一條未讀短信,是李默發來的:“我錯了,能再見一面嗎?”
我沒有回復。
三個月后,公司逐漸走上正軌。改革帶來了陣痛,但也剔除了很多隱患。我在一次行業酒會上聽說,李默去了南方一座小城,具體做什么沒人知道。
秋天的時候,我收到一個快遞。里面是一本舊相冊,還有一封信。
“蘇晴:整理東西時找到這個,覺得該還給你。相冊里是我們剛認識時的照片,那時候笑都是真的。對不起,是我弄丟了最初的那個自己。祝你一切都好。李默。”
我翻開相冊,第一張是在海邊拍的。我穿著白裙子,他摟著我的肩,兩個人對著鏡頭笑得毫無防備。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遇見你的第一天,陽光很好。”
合上相冊,我把它放進了儲物間的箱子里。有些東西適合收藏,但不適合再拿出來看了。
年底公司慶功宴上,我喝得有點多。助理送我回家時,在車上小聲問:“蘇總,你后悔過嗎?用那種方式試探他。”
我想了很久。
“后悔的不是試探,是曾經那么相信不需要試探。”我說。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連成一片流動的光河。每一盞燈下都有故事在發生,有的剛開始,有的已結束。
回到家,我給自己泡了杯茶。茶幾上放著最新的財務報表,公司這個季度的利潤增長了百分之三十。數字很漂亮,但心里某個地方總是空著一塊。
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你得到了曾經想要的一切,卻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手機亮了一下,是媽媽發來的消息:“晴晴,這周末回家吃飯嗎?你張阿姨的兒子剛從國外回來,要不要見見?”
我回復:“這周末要加班,下次吧。”
放下手機,我走到陽臺上。同樣的位置,不同的季節,不同的心境。遠處有煙花升起,在夜空中綻開,又很快熄滅。
愛情就像這煙花,最美的時候也最短暫。而生活還得繼續,在煙花熄滅后的漫長黑暗里,一點一點亮起屬于自己的、不那么耀眼但足夠持久的光。
聲明:虛構演繹,故事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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