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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后。
落燈花棋未收,嘆新豐孤館人留。
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憂,都到心頭。
——元·徐再思《水仙子·夜雨》
夜,深沉而寂靜,只有那點點秋雨,不緊不慢地敲打著窗外的梧桐葉,這雨,不僅落在了梧桐上,更落在了我的心頭,激起層層漣漪,讓我在這異鄉的夜晚,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鄉之情。
“一聲梧葉一聲秋”,這點滴的秋雨啊,此時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凄清。每一片落葉,都像是我心中的一個結,越積越多,越纏越緊,讓我難以呼吸。
“一點芭蕉一點愁”,雨打芭蕉的聲音,更是將這份愁緒推向了極致。那雨點,仿佛是直接打在了我的心上,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與凄涼。
夜深了,我試圖在夢中尋找家的溫暖,但“三更歸夢三更后”,那美好的夢境總是被無情的現實所打破。
醒來后,只有那盞孤燈與我相伴,燈花垂落,仿佛是時間的眼淚,在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棋局未收,它靜靜地躺在那里,就像是我心中的那份牽掛,永遠也無法放下。
“嘆新豐孤館人留”,我獨自留在這異鄉的旅館里,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冷漠。我感嘆自己的命運多舛,為何要讓我承受這份孤獨與無奈。我的思緒如同這秋夜的雨,綿綿不絕,難以停歇。
這十年來的點點滴滴,如同電影般在我的腦海中回放。我遠離家鄉,遠離親人,為了生活而奔波勞碌。而自己也一事無成,漂泊在外,還要讓父母為兒擔憂,實屬不該,難以名狀的心情,總覺得愧對雙親。
但每當夜深人靜之時,那份對雙親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來,讓我無法入眠。他們的擔憂與牽掛,如同這秋雨一般,滴滴落在我的心頭,讓我心痛不已。
這首曲子細膩地抒寫了旅人的離愁別緒。情景交融,言短意長。起三句鼎足對,妥帖自然,沒有一點做作的痕跡,見出作者的功力。
中間段點出痛苦根源,由感而發,語淡味濃。各種情景均古已有之,文人騷客早已描寫盡致,在作者筆端卻自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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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
——清·納蘭性德《浣溪沙·殘雪凝輝冷畫屏》
殘雪纏結著清冷的光輝映照在屏風上,使得上面的圖畫仿佛也變得冷凝起來。此時耳畔傳來了《落梅花》的笛聲。
這送別的笛曲還在嗚咽,此時已是三更時分,月色朦朦朧朧,沉夜寂寂。
我是那人間滿懷惆悵的匆匆過客,我了解自己,為何會涕淚橫流。情到深處,在這斷腸聲里,我回憶自己坎坷的生平,眼淚簌簌而落。
這是一首抒發人生感慨的詞。上闋通過“殘雪”“畫屏”“落梅”“橫笛”“月朧明”等意象,勾勒出一種既清且冷、既孤且單的意境,表達了“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寂寥之感。
下闋緊接著抒寫“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的感喟,是詞人聞笛起意,自傷身世的嘆息。全詞遵循了先景后情的傳統,景色凄清,情感深切,讀來頗令人動容。
人人爭讀飲水詞,納蘭心思有誰知?納蘭容若一生,看似錦衣玉食,大富大貴,其實也為情所困,因情而傷,最終英年早逝。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非常悲戚,是納蘭內心凄苦之情的真實寫照。
在那康乾盛世里,在安樂升平的背景下他手拈著翠翹,在花前月下,大漠天涯,低聲吟唱著憂傷,然后轉身離去,只給我們一個傷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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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上繁華,江南人物,尚遺宣政風流。
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
一旦刀兵齊舉,旌旗擁、百萬貔貅。
長驅入,歌臺舞榭,風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載,典章人物,掃地俱休。
幸此身未北,猶客南州。
破鑒徐郎何在,空惆悵、相見無由。
從今后,夢魂千里,夜夜岳陽樓。
——宋·徐君寶妻《滿庭芳·漢上繁華》
開篇即以宏大的歷史視角,概述了往昔宋朝三百年的和平與繁榮,以及文化、制度、杰出人物等一切美好事物,在戰亂中被無情摧毀,一語中的,道盡家國興亡的滄桑巨變。
這首詞把國仇家恨融為一體,而以國仇為先。整篇詞寫國亡的苦痛,僅下片后半部分由國及家。
封建社會一弱女子不但忠于愛情,誓死靡他,而且對國家的淪亡沉痛不已,可謂勝須眉多矣。
“漢上繁華”至“十里爛銀鉤”,概括了漢水、長江至金陵杭州一帶人杰地靈,保留著北宋徽宗時的文采風流。
“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以小喻大,畫出了江南的花柳繁華。這樣的錦繡江山,“一旦刀兵舉,旌旗擁,百萬貔貅。”長驅直入,結果是“歌樓舞榭,風卷落花愁。”
元兵過處,如疾風之掃落葉,江南脂粉一洗而空。“清平三百載,典章文物,掃地俱休。”
宋朝三百年左右文化,全被破壞中斷。字里行間,作者含多少悲憤。沒有國也就沒有家,這時才提到了個人遭遇。
這里既是指生不相見死相從,千里迢迢魂相隨。又是指國家淪亡后,越鳥依南枝情繞夢牽不離故土。
首先表現對南宋江山易主的悲痛。再者表現在“幸此身未北,猶客南州”的深情。本來國家已亡,率土之濱莫非元土了,但是終究臨安是故國京都,即令自己成了亡國奴,成了被擄的階下囚。
被押在臨安也稍可自慰。“幸”字為不幸之中的萬幸的“幸”,字句間透露出劫后余生的復雜情感。
讀了這首詞,不禁使人想起“君在城頭樹降旗,妾在深閨那得知。十萬貔貅盡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難道這首詩里不也透露這種弦外之音嗎?漢上江南,整日歌舞升平。一旦大兵臨境,如摧枯拉朽,真是“更無一個是男兒”。
“破鑒徐郎何在?”這里用了一個典故,南朝徐德言與陳后主妹樂昌公主結婚。陳亡,二人分手,各執破鏡的一半。后終于相見,破鏡重圓。
此處用“破鑒”比喻夫妻分離,難以重圓,暗示徐君寶已遭不幸,而她作為遺孀,只能獨自面對無盡的思念與哀愁。相見無望,唯有空留惆悵,深切表達了對亡夫的懷念與自身孤苦無依的境遇。
如今與丈夫團圓完全失望了,只有一死。從今后“斷魂千里,夜夜岳陽樓。”她決心讓自己的夢魂跨越千山萬水,夜夜飛往岳陽樓,與亡夫的靈魂相會,表達了超越生死的情感紐帶和永恒不變的愛戀。
古代的女子平時不得參預國事,然國破家亡之后,往往又把罪過都推到女人身上,為昏君開脫。
讀了這首詞,徐君寶妻的慷慨非歌,霜節雪操,一股凜然之氣,能不使入元而俯首稱臣者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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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
燕兵夜娖銀胡觮,漢箭朝飛金仆姑。
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
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宋·辛棄疾《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帶著上萬人的軍隊、跟隨我一同渡江的都是穿著錦衣的精銳的騎兵。
金人的士兵就算是夜里都十分的警覺,晚上隨時都準備著箭袋,和忱著測聽器睡覺。
而我們漢人的軍隊一大早向敵人發起了猛烈的進攻,萬箭齊發射向敵人的老巢。
追憶著往事,不免感嘆如今的自己,春風也不能把我的白胡子染成黑色了。
你看吧,我大概要把那長達幾萬字能平定金人的策略,拿出來,拿去跟東邊的人家換來種樹的書了。
一個“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的人,一生壯志難酬,又初心不易。他以英雄的姿態出場,心里懷著改天換地的雄心壯志,結果卻過著“草”一般可有可無的人生。
年輕時帶領的“旌旗”和“萬夫”那在千軍萬簇擁護之下馳騁沙場的英勇青年啊,打起仗來那是有聲有色,光從氣勢上都能嚇得敵軍退避三尺。
退隱下來的自己,每每想到過去都不由的感嘆青春不再,韶華易逝。這里飽含了多少歲月與挫折,又有多少不甘年老,言外有壯志尚未徹底湮滅之意。
“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這兩句以最鮮明、最典型、最生動的形象,突出詞人的理想與現實的尖銳矛盾。突出他一生的政治悲劇,將之前的感慨引向更深刻、更沉痛的高度。
辛棄疾一心懷著一片報國之心南渡歸宋,滿懷希望地打算為宋殺敵建功,但卻不被高宗重用,亦不采納他的平戎之策,長期被閑置不用,使他壯志沉沒,無法一展懷抱,倒不如向人換來種樹書,還有一些生產上的實用價值。
這是詞人無奈的自我諷刺,于詼諧深沉中流露出牢騷悲憤。心傷透骨,沉郁蒼涼,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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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唐·陳陶《隴西行四首·其二》
唐代自安史之亂以后,國事式微,戰爭頻仍,邊境不斷遭受少數民族侵犯和騷擾。陳陶所處時代,戰亂之慘酷頻仍,已臻極致,遂有感而作此詩。
唐軍將士誓死橫掃匈奴奮不顧身,五千身穿錦袍的精兵戰死在胡塵。真可憐呵那無定河邊成堆的白骨,還是少婦們夢中相依相伴的丈夫。
征夫戍邊,思婦念遠的春閨怨,是古典詩詞的熱門題材。日思夜夢,也是表現閨情閨怨的慣用手法。
金昌緒《春怨》詩的女主人公唱出:“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以夢到遼西歡會良人來填補現實的心靈空虛,慰藉人性的正常渴求,正是讓我們不勝酸楚。
然而,較之猶將“無定河邊骨”當作“春閨夢里人”的還在“夢”中的思婦而言,她又成了值得羨慕的對象了,因為她的“春閨夢里人”畢竟還是個大活人,盡管遠在遼西,但有朝一日或可活生生地回到她的身邊。
這首詩里,現實中已是拋骨“無定河邊”的孤魂野鬼,在他妻子的心目中、美夢中,仍然是意惹情牽、音容栩栩的良人,她朝朝暮暮癡情地守著他、等著他、盼著他,期望他凱旋歸來,歡聚團圓,而他卻永遠也不能重回她的身邊,只能在“望鄉臺”上作深情的眷注……這其中的悲劇意味是何等濃烈何等深長。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這一強烈對比式的對仗句,從生與死、真與幻、愿望與現實的截然相悖中撞擊出的悲劇之聲,世世代代震撼著讀者的心靈。
它虛實相對,宛若電影中的蒙太奇,用意工妙,反映了唐代長期的邊塞戰爭給人民帶來的痛苦和災難,詩情凄楚,吟來潸然淚下。
俗話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此言可謂至理名言。沙場征戰,人命如草芥,往往一場大戰過后,伏尸數萬,血染千里。
史書上短短幾筆,就記載了一場戰役。然而,這場戰役對當事者的影響,是一輩子都說不完的。
無定河邊橫臥的白骨,曾經是血肉男兒,他們曾為人父,為人夫,或為人子。如今,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徒留遠方親人一輩子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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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誰道閑情拋擲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瘦。
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
——五代十國·馮延巳《鵲踏枝·誰道閑情拋棄久》
是誰說閑愁可以拋卻好久?為什么心底總是縈繞著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
抹不去,忘不掉。每每春來,心底的閑愁便會泛濫成災。原來,惆悵一直都在,只不過是有時濃、有時淡罷了。
什么叫做閑情呢?就是空閑下來時,無緣無故涌到心里來的一種情愫。不是因具體的人、事、物,就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淡淡的哀傷。
詞人說,他不要這樣無緣無故的傷感!他要努力把這個閑情拋棄!
可是,這無來由的惆悵,它又回來了!無法擺脫,再多掙扎都是徒勞。
為了消解這種惆悵,他每天在花前飲酒。
春日里的繁花,絢爛至極。他想到的卻是這些花終有一天會凋落飄零。
不知為何,這飲酒賞花的閑雅樂事,卻時常讓他覺得惆悵萬分,整日里病懨懨的。
對著銅鏡,發覺自己曾經紅潤的臉頰,竟清瘦了不少。
可他依舊日日飲酒,好像怕有一天,花謝了,連同著所有的美好都會消失不見。
“花前飲酒”、“朱顏對鏡”都是賞心樂事,可遇著“病”字和“瘦”字,就有頹廢消沉之感。
詞人借酒消愁,不惜損耗容顏,日日如此,可見其愁緒難消,無能為力。
春天來了,你看那河畔上,青草生、柳條綠,不久后,便會芳草萋萋、楊柳依依。
如此美景,詞人看到的不是蘇生的喜悅,而是芳草、楊柳帶給他的閑愁。
他暗自思量,為何年年都會新添一片憂愁?四季輪回,草木榮枯。他的閑愁,在春天里復蘇,常年有,常年新。
他一個人,站在小橋之上,風寒襲人。寬大的衣袖被風吹起,鼓鼓脹脹的。
就這么靜靜地站著,直到月上林梢,夜色漸起,行人也都回家去了。
他一個人還站在那里。遠處,一彎新月掛在樹梢,那一排排的樹木,在暗淡的月光下,影影綽綽。
四下里寂靜無聲,萬物靜默,只有時不時吹來的風,掀起衣袖,還有他那久久不能平復的愁思。
白日里“花前病酒”,夜晚里“獨立小橋”,他就這樣日夜咀嚼著“閑愁”。
在那個血雨腥風、波云詭譎的朝代,人人自危,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讓人覺得不真實。
這“閑愁”,來源于詞人對美好不能長久,命運無法把握的無力之感。
這首詞以細膩、敏銳的筆觸,描寫閑情的苦惱不能解脫。詞的上闋開門見山,首句用反問的句式把這種既欲拋擲卻又不得忘記的“閑情”提了出來,整個上闋始終緊扣首句提出的復雜矛盾的心情回環反復,表現出詞人內心感情的痛苦糾結;下闋進一步抒發這種與時常新的閑情愁緒,詞人把這種迷惘與困惑直接以疑問的形式揭諸筆端,真率之極。
全詞語言清麗流轉,感情深致含蓄,寫盡了一個“愁”字,隱含著綿遠纖柔、無窮無盡的情意與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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