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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雪風 供圖|老朱
老朱本名朱文凱,35歲,更習慣被人稱作“老朱”。在鐵路系統工作的第十三個年頭,他現在是一趟普速列車——俗稱“綠皮車”的乘務人員。
如果在旅途中見到他,你不會將穿這個深藍色制服的男人與“魔法”聯系在一起。
老朱是《哈利?波特》系列的死忠粉,但更愿意稱自己“原著黨”,對于電影系列,他的挑剔多于贊賞,因為“電影刪減了太多精彩的心理描寫,人物刻畫也不夠立體”,比如哈利進入冥想盆觀看鄧布利多的記憶時,書中循序漸進的恐懼感在電影里蕩然無存。
只有提到斯內普,老朱的語氣才軟下來。他承認演員演出了角色的靈魂,但依然堅持只有那七本被翻得卷邊的小說才是真正的魔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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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說話時手勢翻飛,配合不太標準的普通話,顯出長沙人的健談,只是工作時他神情緊繃,管理其他乘務員、檢查票務、巡視車廂……這里沒有從九又四分之三站臺出發的蒸汽火車,只有現實的壓力。
“上班時整個人是脫離現實的狀態,”老朱說,只有脫下制服才允許自己回到魔法世界。
他有一套自豪的收藏——從2001年開始收集的初版《哈利?波特》小說,還有一套英文原版。為了存放這些寶貝,也為了給自己一個家,他買了一套房子,盡管還是毛坯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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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許多城市中的年輕人一樣,他單身,并計劃一直單身。“把自己過明白就行,不要禍害別人,”他說。
老朱的成長并不容易,父母很早離異,他跟著外公外婆長大,五年級那年,一場葬禮成了他的某種陰影:那天凌晨6點他被叫醒,套上一身黑紗,在殯儀館里,大人們要他去摸摸已經僵硬的手,那屬于自己的母親。
他變得內向,他形容自己像掉進漩渦,一直往下墜,“每天放學回家,家里漆黑一片,沒有人噓寒問暖,開著燈家里沒有生氣,關了燈更陰冷,”他說道。
抑郁的情緒吞噬了快樂,老朱不喜歡與人交往,甚至覺得活著是一件虛無的事,就愛看各種書,哲學、歷史、文學……
他成為某個書籍郵購網站的會員,每個月都會收到推薦書目的小冊子,某天他被封面上那個騎著掃帚、抓著金色飛賊的少年吸引了——戴著圓眼鏡的哈利?波特看起來那么“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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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書的第一章,老朱看到哈利寄住在姨媽家,睡在樓梯下的碗柜里,沒有父母疼愛,受盡表哥欺負。“當時感覺跟我有點類似,”他笑了笑。
書是從門房大爺那拿到的——因為老朱是學生會干部,和學校里的人混得熟,這本書讓他一頭扎了進去,隨著故事的推進,現實世界的引力消失了。
老朱至今認為哈利第一次去對角巷是最令他心潮澎湃的情節,磚墻在傘尖的敲擊下緩緩打開,“如果海格不來救他,哈利就只是個普通人,墻的消失也代表他身份變了,一個世界在他面前展現,”老朱激動地說道。
老朱最喜歡的角色是小天狼星布萊克,不修邊幅,沖動,是哈利的教父。
“跟我干爹有點像。”老朱語氣變得復雜,那是他父親的一位同事,老朱的暑假和午飯常常在那解決,這位叔叔后來也發生了一些變故,只是老朱覺得,“至少在關愛我這件事上他是用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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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對小天狼星布萊克產生了共情,一個即便被誤解,被恐懼的人,也能成為正直、勇敢的人,他就這樣一口氣看完了前三本小說。
高考那年,作為藝術生的老朱所在專業錄取率極低,老師甚至勸他們復讀,在高考前一個月他放棄了復習,躲在家里重讀《哈利?波特》,看到結尾,哈利將自己的孩子送上了霍格沃茲專列。
雖然羅琳并不喜歡大團圓結局,但她仍然寫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老朱覺得,自己也要有始有終,高考前四周,他回來上課了。
沒有奇跡發生,遠在吉林的一所大專寄來了錄取通知書,老朱沒有去,選擇當兵,兩年義務兵結束后,老朱被分配到鐵路系統。
覺得世界虛無的老朱開始向外探索,他想象著書中的角色,希望對抗現實世界里的“伏地魔”。他把自己登記在造血干細胞捐獻者的資料庫里,他加入了“綠色瀟湘”和WWF(世界自然基金會),第二屆長沙橘洲音樂節他就開始參與,利用這個機會,還把亞洲動物基金會的宣傳攤位帶進了喧鬧的音樂節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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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桃金娘么?”他問道,這個角色就是老朱的反面:敏感、愛哭且易怒,他沒有變成這個樣子,因為在好幾次迷失方向時,《哈利?波特》帶他走到了正確的路上,也認識了很多同好,嘗試了很多事。
作為長沙的哈迷活動組織者,他最自豪的經歷是組織《神奇動物在哪里3》的觀影活動。那時正值疫情管控剛放開,影院要求隔座售票,老朱和伙伴們一起,拉來的人把一個巨大的IMAX廳填得滿滿當當。
“我要保證我的位置是最好的。”當燈光暗下,音樂響起,看著同好們在巨大的銀幕前為同一個魔法世界歡呼,他覺得是對多年熱愛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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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最近還在做兩份兼職,為了早點把房子裝修好。他說如果房子搞好了,他會把那些愿意重讀的書放在書架上,其他的就封存起來。
書柜里那套初版《哈利?波特》的紙張已經泛黃變脆,但故事依然堅硬,他甚至又買了一套新版的,連塑封都沒拆。
“總有一天,我要去英國,去看看國王十字車站。”老朱說。他熟悉那里的每個細節,只是還沒親手觸碰那面連接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的柱子。
從第一次翻開《哈利·波特》已經過去二十三年,老朱說,也許某個深夜,當綠皮車穿過田野,窗外一片漆黑時,他無意中望向窗外,會看到某只遲到的送信貓頭鷹。
Q&A
雪峰:你最想擁有哪種魔法,為什么?
老朱:如果可以我想有“恢復如初”,比較現實的魔法,可以修復好多壞掉的東西,或者“移形遁影”,可以踩點上班哈哈哈。
雪峰:長沙本地的《哈利·波特》粉是女生居多嗎?
老朱:是的,大多數都是美女,帥哥少而且還很i人。
雪峰:美女應該很多吧,有沒有想過在里面找女朋友?
老朱:挺多的,而且大多數都是“蛇”美女(斯萊特林學院的粉絲)。不過找對象這事就沒考慮過了,她們以前有想過介紹,我都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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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喜歡《哈利·波特》,有沒有現實的逃避的想法在里面?
老朱:那倒沒有,反而認清了麻瓜世界的事事非非,會做隔離。
雪峰: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最想做的工作是什么?
老朱:怎么說呢,只能說養活自己就行,理想中的工作是快樂的,沒有任何副作用的,這種很難遇到吧,非要說最想做的,可能是熊貓飼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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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風
尋找普通人的英雄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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