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孩子我帶不走了,給你們兩塊大洋,求求給條活路吧。”
1928年的上海灘,陰雨綿綿,一位年輕少婦狠心把懷里的女嬰塞到了別人手里。這女嬰剛出生還沒幾個月,連名字都還沒叫熱乎,就這么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
少婦轉頭就走,不敢回頭看一眼,因為她知道,再多看一眼,這腳就邁不動了。
這少婦叫史靜儀,她的丈夫就是大名鼎鼎的陳喬年,陳獨秀的二公子。就在幾天前,陳喬年在楓林橋畔吃了槍子,年僅26歲。國民黨反動派殺紅了眼,甚至還要搞斬草除根那一套。史靜儀沒辦法,帶著個奶娃娃在上海這種虎狼窩里,那就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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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吧,說起來全是淚。史靜儀也是被逼到了絕境,她本來聯系了個姓孔的人家,想把孩子轉回安徽老家避避風頭。那年頭兵荒馬亂的,所謂的“托孤”,其實跟賭博沒啥兩樣。
結果呢?這中間出了大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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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手的人拿了錢,沒把事辦明白。這孩子幾經輾轉,像個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最后落到了一戶姓苗的窮人家手里。這苗家窮得叮當響,自己都揭不開鍋,一看來了個張嘴要吃奶的娃娃,全家人臉都綠了。
誰能想到,堂堂陳獨秀的親孫女,陳喬年烈士唯一的骨血,竟然就這么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開啟了她堪稱“地獄模式”的人生開局。
02
你要是回到1935年的安徽無為縣,肯定會在路邊看到一個瘦得像猴一樣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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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苗玉,但這名字是后來起的,那時候她連個正經大名都沒有。
每天天不亮,她就得挎著個破籃子,去地主家的地里撿剩下的麥穗,或者去河里摸魚蝦,不為別的,就為了不餓死。這日子過得,簡直比黃連還苦。
苗玉的養父叫陳國虎(也是巧了,養父也姓陳,但這陳跟那個陳沒半毛錢關系),后來被國民黨抓了壯丁,一去不回。家里就剩她和雙目失明的奶奶相依為命。祖孫倆連個遮風擋雨的屋頂都沒有,晚上就睡在地主家的牛棚里。
牛糞味兒熏得人頭暈,但好歹比外面的寒風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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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冷得實在受不了,小苗玉就往牛肚子底下鉆,靠著老牛的體溫續命。那時候她哪知道什么叫革命,什么叫理想,她腦子里只有兩個字:活著。
周圍人都說這孩子命硬,吃糠咽菜也能活下來。苗玉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有時候奶奶摸著她的頭,嘆著氣說些聽不懂的話,什么“上海”、“大戶人家”,小苗玉聽得云里霧里,只知道肚子餓得咕咕叫。
最離譜的是,因為家里實在揭不開鍋,養家甚至動過把她賣了換糧食的念頭。但這孩子那是真倔,死活不肯走,硬是靠著去河灘上抓小魚小蝦,把那個瞎眼奶奶給養活了。
這劇情要是寫進小說里,估計都沒人信,但這偏偏就是真實發生的。陳喬年在刑場上高喊“讓子孫后代享受幸福”的時候,他的親閨女正在牛棚里跟老鼠搶食吃。
這反差,真是讓人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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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1944年,事情出現了轉機。
這年苗玉16歲,正好趕上新四軍來到了無為縣。那時候的新四軍,在老百姓眼里那就是“神兵天降”。隊伍里有個女干部,看著苗玉雖然瘦小,但眼神里透著股狠勁兒,就問她愿不愿跟著隊伍走。
苗玉當時就愣住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破鞋,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大字不識一個,人家能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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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干部笑了,說沒文化可以學,只要打鬼子,就是一家人。
這句話,直接給苗玉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二話沒說,把破籃子一扔,跟著部隊就走了。這一走,那個在牛棚里長大的小乞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扛起槍桿子的女戰士。
到了部隊,苗玉這股子聰明勁兒徹底藏不住了。教員在黑板上寫的字,別人得背半天,她看幾眼就能記住。打仗的時候,她比男兵還猛,包扎傷員、運送彈藥,哪里危險往哪沖。
戰友們都說,這丫頭骨子里有股倔勁,天生就是干革命的料。大家伙兒不知道的是,這其實就是血脈覺醒,陳喬年當年的那股子硬氣,隔了一代人,在他女兒身上又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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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隊里,她第一次有了正式的名字——苗玉。她學著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的樣子,唱著“吃菜要吃白菜心,當兵要當新四軍”,心里頭那個亮堂啊,比吃了蜜還甜。
她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這條命,是父親用鮮血換來的江山里的一棵小草,如今終于找到了根。
04
1949年,新中國成立了,苗玉也轉業到了福建福州工作。日子安穩了,但那個關于身世的謎團,卻像塊石頭一樣壓在她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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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苗玉那個80多歲的養母快不行了。臨終前,老太太把苗玉叫到床前,顫顫巍巍地說出了那個藏了半輩子的秘密。
原來,她根本不是苗家的種,她的親生父母在上海,姓陳。當年是因為那個姓孔的中間人沒給足生活費,苗家實在養不起,才差點把她給扔了。老太太還記得,當初接手的時候,那個年輕女人給了兩塊大洋,說孩子叫“陳鴻”。
“陳鴻”這兩個字,像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苗玉。
她開始發了瘋似地找。可人海茫茫,僅憑一個名字和大概的年份,去哪找?這一找,就是二十年。
直到1989年,一篇名為《尋找陳鴻》的文章出現在了報紙上。寫文章的人叫楊纖如,是陳喬年當年的老部下。這文章里提到的細節,跟苗玉養母說的那些話,簡直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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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線索對上了。
1994年的福州,空氣里帶著一絲咸濕的海風味。苗玉家門口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他們是從北京和外地趕來的李文和李湘生。
這兩位不是別人,正是史靜儀后來改嫁后生的兒女,也就是苗玉同母異父的親弟妹。
見面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需要什么精密的DNA鑒定儀器,光是看長相,這就假不了。李文看著眼前的這位老太太,無論是走路的姿勢,還是說話的神態,簡直跟去世的母親史靜儀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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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大家拿出陳喬年年輕時的照片一比對,苗玉那寬闊的額頭和堅毅的眼神,活脫脫就是陳喬年的翻版。
66歲的苗玉,在這個年紀,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根。
05
陳松年(陳喬年的弟弟)的女兒陳長璞也趕來了,她握著苗玉的手說,父親生前找了這個侄女一輩子,要是早幾年找到,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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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大家都沒想到,那個平時和藹可親、工作麻利的退休老太太,竟然是陳獨秀的親孫女。
苗玉后來去了安徽安慶,在陳獨秀和陳喬年的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她沒說什么豪言壯語,只是默默地看著墓碑上的名字。
那個當年在上海為了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青年,肯定想不到,他的女兒雖然沒能在他膝下長大,卻在冥冥之中走上了和他一樣的道路。
從上海的棄嬰,到無為的乞丐,再到新四軍的戰士,苗玉這一輩子,吃盡了那個時代的苦,也嘗遍了那個時代的甜。
陳喬年犧牲那年才26歲,他把生命定格在了最燦爛的年紀。而他的女兒,用整整66年的時間,走完了這條尋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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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墓碑上父親年輕的照片,滿頭白發的苗玉,那一刻,仿佛穿越了時空,父女倆終于團圓了。
陳喬年倒下的時候,心里裝的是天下;苗玉站起來的時候,身上流的是父親的血。這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陳喬年要是泉下有知,看到女兒穿著軍裝的樣子,估計得笑出聲來。這孩子,沒給他丟人,這一路走得,硬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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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的血,終究是涼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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